第2章 《散文编》：戈壁滩的风

天山高，天山险，

天山横在我面前。

天山路，弯又弯，

你把我的心事牵。

……

清晨，沿着晨练的旧路，清风吹起的尘土夹杂着山坳部队喇叭里播放的这首老歌，把我的思绪一下带到了天山深处茫茫戈壁滩上那“蘑菇云”升起的地方。那种“大漠孤烟直，戈壁风沙酷”的意境，也只有在戈壁风沙里风餐露宿过的人才会有这种感受。

二十年前，我告别故乡，告别父母，雄心勃勃地登上了西去的列车。“七日昼夜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经过一周的颠簸和奔波，行程八千里，穿过雪白的天山，来到了你的怀抱。而你迎接我的是那凛冽的漫天狂风，尽管我把自己“武装”得只剩下两只眼睛，但还是感觉刺骨的冷。寒风里，我们背着背包，踏着戈壁沙砾，来到了驻地，走进被大雪覆盖的帐篷，开始了军营生活。

戈壁滩的春天是迟到的春天，就像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头戴纱巾，羞羞答答地在微风的吹拂下姗姗向你走来。时节已近立夏，帐篷周围的丛丛刺蓬才露出淡淡新绿，棵棵红柳才脱去淡红的外衣露出绿嫩的枝条。戈壁滩的风也隐去了狂暴的性格变得阴柔温顺，清晨微微地迎着我的晨练，中午暖暖地陪着我的午睡，晚上又凉凉地伴着我的夜读。站在静静的旷野，望着远处隐约的山峦，我的思绪飞得很远很远。

戈壁滩的春天隐约而短暂，戈壁滩的夏季却清晰而漫长。戈壁滩夏季的旷野是蒸腾的旷野，到处都是火辣辣的。戈壁滩夏季的风更是狂暴肆虐，也只有夏天的戈壁滩的风才能使人体验到“大漠孤烟直”的诗情画意。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来时疾速如电，去时飞沙走石，不仅会撕开你的帐篷，还会带走你的被褥，大风过后，你一定满脸黄土，满身黄沙。单调的军营生活和孤寂的戈壁荒漠，有时会使人焦躁不安。一个夏日的傍晚，我因烦躁独自到军营远处的山上奔跑，不知跑了多远。当我来到山前的一条干河谷时，天下起了雨。在雨里我面对大山高声呐喊，大山以悠远的回声，回答着我的质问；闪电以惊天的霹雳，回荡着我的呐喊。突然，从远处飞来一根惊天大柱，疾速向我袭来。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吓蒙了，不知所措，感觉脸上和身上遭到一阵击打，便被卷进了风柱里，跌下了河谷，浑身疼痛难忍。雨过后，我满脸黄泥，满身沙砾。我忍着疼痛爬上谷岸时，才发现自己迷了路。正在我犯愁时，远远地看见一群野骆驼，我就朝着骆驼的方向走去。然而我走它也走，总与我保持着距离，不知走了多远。当我眼前出现军营的轮廓时，身上涌出一股暖流，我感谢这戈壁滩上的寥寥生灵。

戈壁滩的秋天远山如黛，晨风如歌，沙砾遍地。一望无际的戈壁毫无秋意，只有瑟瑟的秋风吹着刺蓬和红柳发出悠悠的哀叹，但有时会有魔幻般的神奇。那是一个金色的秋天，我们来到百里外的农村，帮助老百姓秋收，我非常惊奇的是荒漠戈壁黄沙无际，竟会有这块水草丰茂的绿洲，黄沙、绿水的界限如此分明。更让我刻骨铭心的是这里的村民，既热情好客，又乐善好施。农家小院阴凉的葡萄架下，堆放着金灿灿的玉米，老大爷哼着舒畅的小调抒发着收获的喜悦，姑娘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靥。大哥把我们拽进家里，坐在斑驳的葡萄架下，端上香甜的马奶葡萄和哈密瓜。小妹端来一盘盘拉条，当我为整盘拉条找不到头而发窘时，她咯咯笑着告诉了吃法，我的脸窘得比她的脸还要红。饭后，大哥弹起了冬不拉，小妹唱起了《喀秋莎》，欢畅的曲调，优美的舞姿，边陲农庄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戈壁滩的风，最惬意的是深秋草地上凉凉的晚风。小溪静静流淌着，深绿的草发出淡淡的清香。这里没有秋蝉的燥鸣，更没有青蛙的夜叫，只有像玻璃似的清澈透亮的夜空，明亮的星星镶嵌在夜空中闪闪发光。清凉的晚风吹拂着，刺蓬和红柳极力展示自己的魅力，青草地荡漾着静谧和浪漫，让人思乡怀人。

傍晚时分，我和几个战友来到茫茫黄沙的低回处——小溪旁那片茂密的绿草地，在地毯似的草地上开起了“演唱会”，有的弹吉他，有的吹口琴，有的吹笛子，在这寂静的夜晚尽情抒发对亲人的思念。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

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

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

这首《草原之夜》时常在秋夜戈壁滩草地的上空回荡……

戈壁滩啊，戈壁滩，你留下了我多少刻苦铭心的记忆。在你的怀抱中，我感受了荒漠博大，聆听了惊天震撼。戈壁风啊，戈壁风，你倾诉了我多少念念不忘的情愫，在你的狂想中，我经历了大漠风烟，领略了戈壁风沙。今天，有在你怀抱里的经历，有你对我的历练，我脚下的路会走得更稳更快！

写于2003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