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咖色毛领羽绒服
那时,我和英红最要好。经常相约去城里散心,黄河路上喝奶茶,中山桥上等待日出,五泉山上看动物,也会去百盛打劫过季的服装。
那是冬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相约去了城里,为了给彼此“打劫”一件牌子的羽绒服。每次去城里,我和英红都很兴奋,一路上都有说不完的话,好像去城里就是要说完彼此积攒很久的话语,那话语将我们置身世外,仿佛世界中只有我们的人生,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快乐和忧愁。
在商场里,英红和我耐心地挑选着属于自己的服装。花了许多的时间,我遇见了这件咖色毛领的羽绒服,英红也喜欢。这件咖色羽绒服的咖色泛着金色,毛领很好的修饰了一个女人的脖颈,看起来典雅而圆润。胸前的拉链周围是一条两厘米宽的褶皱,让衣服有了一股飘逸之风。我先试了一下,英红也试了一下,穿衣镜里都有我们彼此美好的样子,衣服只剩一件,英红让我买上,她个子小,穿上没有我穿着好看。我便没有推辞买上了,回来穿在身上,周围的人们都说好看。那个冬天,英红最终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羽绒服。
我特别喜欢这件羽绒服,穿着它我感觉非常暖和。在那个冬天,我和英红都遇见了心仪的那个人。我们和他见面时,我穿着那件咖色毛领的羽绒服,他喜欢我的那件羽绒服,并且还把那件羽绒服披在自己的身上,笑得光彩照人,我都不敢看他。英红没有笑,她看起来很失落。那个冬天,我和她没有一起去滑雪,也没有一起去吃火锅。我忙着给那个人写信,相约去扬州看雪中的梅。在小城的一个清晨,我看见英红站在南河的桥头哭泣。我远远地看着她抖动的身影,没有勇气走近她。初升的太阳照着她,金色的光洒满河岸,她和河滩的芦苇在寒风中一起颤动。
那个冬天既漫长,又短促。我将一张又一张彩色的,写满诗情画意的信纸,看了又看,撕碎了,又对折在一起,用一根根带着火药味的火柴点燃,看着它们在冬夜里,红通通地照亮我的咖色毛领羽绒服,在一瞬间熄灭,变为灰烬,被河边的风吹走。我裹紧那件咖色毛领羽绒服,站在南河的桥头,看着星光布满天空,夜色如墨。英红哭泣时抖动的身影,向我眼前逼近。
在冬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我穿着那件咖色毛领羽绒服约英红去城里,她来了。她做了眉毛,烫了头发,戴着假睫毛,脸很白,看我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一路上,我们依然说笑不至,引得有人看过来。我有些不好意思,她依然谈笑风生。
后来几年里,我穿着咖色毛领羽绒服度过了好几个冬天,英红离开了小城,远嫁他乡,我们失去了联系。有时候我烫了头发,有时候烫的头发直了,有时我把烫的头发剪了,等着长长了又去烫,反反复复的日子里,头发里夹杂了白发。我的咖色毛领羽绒服,有时被墙上的钉子划了,有时被冬天的火炉烧了,有时粘上宴席的油渍,无法缝补,也无法洗干净。曾经一件那样挚爱的衣服,就这样不知不觉被自己穿旧了,磨破了,无法再喜欢下去。它就像服侍我多年的亲人,劳累得太久了,浑身疾病,再也无药可治。
如今,我的咖色毛领羽绒服,已经被我折叠起来,放在储物柜里很久很久了。偶尔我也会取出来,端详着它,直到夕光洒满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