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陶醉与淹没
果然,格里瓦斯和亨肖离开纽约返回伦敦不久,贾金斯也乘船离开了美国。他充满希望,计划在一项巨大的投机事业中扮演相对重要的角色,这项投机事业也许使他梦想的几百万美元得以实现。
格里瓦斯和亨肖在查林克斯铁路相关的事情上,进展结果似乎没有考珀伍德所期望的那么好,但这并不会使考珀伍德的决心动摇。因为了解了西彭斯提供的材料,他发誓一定要控制一条地下铁路,即使不是查林克劳斯铁路,他也要做别的铁路。因为他在家里不仅多次与人商讨,而且也为此多次举行了宴会,这些宴会使爱琳产生了一种感觉,就是她的丈夫至少对以前的生活产生了一点兴趣,她与他在芝加哥的早期生活是她最快乐和最精彩的回忆。于是她开始揣测,是不是因为命运的多次转机,那场芝加哥的失败也许已使他明白过来,所以他决定接受(即使未必喜欢)那种往日外表上的夫妇关系,尽管这种关系对他无所谓,但对于她却是相当大的慰藉。
但现实却是考珀伍德对伯里莱茜越来越着迷。她喜欢标新立异,加上她现实的、富有诗意而狂热的激情,都令他兴奋不已。事实上,他不停地探究她,自从她来到芝加哥后,他从她那里就产生了精神上的热恋。
一天傍晚,他们驾车去一家旅馆用晚餐。一两天之前他们曾去过那里。但进去之前她带他来到了附近的森林里,在矮橡树和松树中间的一小块白雪皑皑的地上,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雪人,它一半儿装出鬼脸,一半儿酷肖他本人。那天清晨,她单独驾车出去把它堆起来。她用两枚明亮的、灰蓝色的石子当作眼睛,把大小不一的小松球当作鼻子和嘴巴。她还把他的一顶帽子拿来,颇有风度地戴在雪人头上,越发使它栩栩如生。一阵寒风正在树林间簌簌作响,血红的夕阳的最后余晖透射进来,在一片暮色中突然看到这样一个形象,考珀伍德大为吃惊,怔住了。
“哎哟,贝菲,你看你开的玩笑实在有些古怪!你什么时候做的雪人,你这个小调皮?”他端详着雪人那副滑稽的模样大笑起来,因为她故意把一只眼睛摆歪了一点,鼻子又夸张地大了一些。
“今天早晨堆的。我单独驾车来这里,堆起我可爱的雪人!”
“看上去太像我了,上帝呀!”他惊讶地喊道,“不过,贝菲,那一共花了多少时间呢?”
“哦,大约一个钟头。”她向后退了几步,用欣赏的表情打量着它。接着从他的手里把手杖拿过来,放在雪人的一个口袋上,那口袋是用几颗小石子做成的。“现在,你看看,你是多么潇洒呀!全是雪,松球和石子!”她跑上前去吻着它的嘴。
“贝菲!如果你真要亲吻,快到我这里来!”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觉得他身边的这个小东西真是个古怪的淘气鬼。“伯里莱茜,亲爱的,我祈求你因为我被你迷住了,我是拥有一位真正有血有肉的姑娘呢,还是拥有一个妖精或是巫婆?”
“你还不清楚吗?”她转过身去向他张开手指,“我是一个巫婆,而且我能把你变成雪,变成冰。”她装神弄鬼地向他靠过来。
“伯里莱茜,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不要胡闹了!有时,我想,你是被人迷惑住了。但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迷惑我,但别离开我。他狂吻着她,把她搂得更紧了。”
她挣开了,跑到雪人那里。“这里,你看!”她大叫起来,“你已把这里全弄坏了。毕竟它是假的,亲爱的,可我却把它堆得这样形象,它又大又冷,特别需要我。现在我就要把它弄坏了,我的可怜的雪人哪!这样,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人真正了解它了。”紧接着,她就用考珀伍德的手杖将雪人击打得粉碎。“看,我把你创造出来现在又亲手把你毁了!”她一边说,一边用她戴着手套的手指把雪捏碎。这时,他惊奇地注视着她。
“喂,喂!亲爱的贝菲。你胡说些什么呀?无论创造还是毁灭,你什么都可以做,只是不要离开我,你把我带到这个奇怪地方,这种属于你自己的新奇的世界,我高兴来。你相信吗?”
“当然,亲爱的,我相信。”此时,她开心地、有些奇怪地答道,好像不曾有刚才的事情发生过似的。“早该如此,也必然如此。”她挽着他的手臂。好像刚刚从她自己的梦境或幻想中清醒过来似的,对此他特别想问问她却又觉得不应该问。可此时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令他兴奋,因为他感觉到以前只能看看她,碰碰她,而现在却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可以和她边走边聊,并且与她生活在一起。这是真正的人间幸福和欢乐的事。的确,他根本不想与她分开,因为他从未遇到过这样善变、这样与众不同、这样富于理智而又直面现实的人,但同时,她又是这样的沉于幻想和难以捉摸。是的,仿佛在演戏,但她是以前他所结识的女人之中最机智和最有情调的。
一开始,仅在单纯的性感方面,她就有些地方不但让他感到惊奇,而且还把他迷住了。一般的男人吸引不了她。她不是为他或为其他人满足性欲的工具。相反,无论她怎样一往情深或热情如火,她都维持着相当的自知之明:她那掠过面颊上的金红色头发,她那含蓄而可人的蓝眼睛,她那可爱的嘴唇以及那种蛊惑性极强的、谜也似的微笑。
实际上,当他在销魂之后,他坚信他的陶醉绝对不只是一种豪放的性欲的满足,而是对她的美丽的一种崇高而强烈的直觉和认可,是用挑逗技巧和艺术来强化她的魅力,从而产生的一种截然不同的有别于他以前体会到的感觉。因为在精神上和性欲上被占有的并非伯里莱茜,而恰恰是他本人。她对他们这种关系深藏的意义有一种不平常的感觉,说实话,他几乎淹没在这种感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