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王虎峰老师将要出一本关于医改的书《中国医改周期与管理创新》，希望我作个序。坦率地说，我不是专门做研究的，对作序不是特别在行，但是对医改的事情，从担任国务院医改领导小组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开始到现在一直参与和关注，其中有一段时间我任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医疗保险司司长，虎峰老师是我的同事，后来他去中国人民大学搞研究又是同行，相互交流还是比较多的，所以我愿意写一个序，谈一下和这本书相关的事情。

总览这本书，感觉有不少新意。该书第一部分首先提出了医改周期理论，认为医改在不断地深化过程中，表现出阶段性特征，每一个国家、甚至每一个阶段特征都不相同，是有规律可循的，并且改革不会是一次性的，将是不断地改革。目前我国的医改总体趋势是由体制型向管理型过渡，不断聚焦质量和效率。同时，又结合我国实际情况，回顾和验证了“十二五”医改、“十三五”医改的规律性。医改周期理论的提出经过了多个国家的案例验证，也和大家的感知相符。书的第二部分，对医改的几个难点问题进行了深入分析，如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与医联体建设、医疗保障新格局与新探索、药品领域治理、绩效管理等进行了研究，这是书的重点内容，也是当前医改当中的难点问题，值得深入研究和探讨。第三部分主要是讨论“十四五”医改规划的思路，谈到“健康中国”战略的问题，“十四五”医改更新理念问题等。应该说本书内容丰富，不乏新意，这些问题确实值得从事这方面工作和研究的人深入研讨。借此机会，我也想对书中的一些观点和提及的问题，谈几点认识和评价。

第一是基于对我国社会的认知和制度的把握，建立有中国特色的医疗保障制度的问题。我国从计划经济开始建立了公费劳保制度，到1998年开始城镇职工医疗保险制度改革，这也是最早的医改，为全民医保打下了基础。当时我在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虎峰老师在地方也具体参与了改革。时至今日，经常有人会提到为什么在中国搞社会医疗保险，而不是免费医疗，有的人认为英国等国家是免费医疗，制度就是好的。其实这样说不全面，也不客观。全球没有一个普适的制度，不能抛开国情而去谈论制度的好赖，合适的才是最好的。我国目前无法实施这个制度，是因为不具备这方面的条件，比如我国现行分级诊疗略显单薄，基层能力和公共卫生薄弱，经济转型和财力不足等。超越阶段的激进政策会带来重大社会问题，我们当然希望将来我国在这方面有重大进展和完善。在这个事情上我和虎峰老师是有共识的。真正检验一个学者对社会的认识和制度的把握，要看他关键时候拿出的对策和建议。新医改以来，特别是2007年虎峰老师领衔做的“第八套医改方案”，坚持了中国特色的医、患、保三方结构，有很大的影响，对确定新医改方案方向有一定学术支持作用。虎峰老师的方案中提出了公共卫生、医疗服务、药品生产流通和医疗保障“四领域”划分，后来的医改方案也提出了建立“四个服务体系”，这个表述到今天来看还是具有很重要的政策引导作用，特别是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讲到这个部分时也是基本按照“四领域”框架表述的。这本书虽然是在一个新形势下写的，但还是按照“四个领域”的框架分类，对医疗保障给予了专门分析。我认为虎峰老师对国情的认识和制度的把握，是很有见地的，坚持的方向是正确的。书中提到如何联动配合，有关部门如何进行协同，利益相关方如何相互协调，这些都很重要。这本书的框架和对医保方向性的把握，我觉得值得肯定。

第二是由医疗保险向健康保险的转型问题。大概在2005年前后，国内研究为数不多之时，我作为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医疗保险司司长提出了“健康保险”的概念，认为保险只保疾病不行，也要有管理预防的内容，不能简单让患者自己选择医生。令人欣慰的是，虎峰老师和我持有一样的观点。他从2005年开始发文探索，提出“促进医疗保障模式向健康保障模式转变”。到2016年我国确定了“健康中国”战略，转型的问题提上了工作日程。虎峰老师研究的前瞻性，与时俱进的理念和学术思想，我觉得是很突出的。在这本书中，他在分级诊疗、医联体建设的研究当中，提出的医联体外部治理和内部管理的系列观点，标化绩效的管理创新等，在国内是领先的，同时也比较接地气。他不仅进行学术研究，更在全国各地进行实地调查研究，参与试点工作，这个是要有一定眼光、一些定力才能做的。能够把研究一直坚持下来，让更多的人看到、接受以至于认可，是很不容易的。

第三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问题。我一直认为，做研究的学者要有实践基础，这样做起研究来才能理论联系实际。本书内容聚焦医改周期和管理创新，医改周期在一定程度代表了学术创新，管理创新更多是解决落地的问题。本书提出的“三化”即标准化、信息化和绩效化相融合，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产物。这些问题虎峰老师很早就开始研究了。早在1997年，他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北海市社保局工作的时候，就主持开发了“五险合一”的无纸化基金收缴社保经办系统，并得到了很好的应用，这在当时是为数不多的，一个月的社保缴费托收工作，工作人员利用晚上值班的时间就可以做到，相比之前的打印托收单的方式节省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提高了基金收缴质量。1999年，他在地方工作时就主编出版了《社会保险管理信息系统》，这是行业内的第一本书。2002年他又参加了我主编的《医疗保险信息管理》，这在行业内也是比较早的。令人欣慰的是，在本书有一章专门论述绩效管理与“三化”融合，可以看出，这是多年来他在理论和实践相结合上不断探索和积累的结果。

中国医改的成绩是举世瞩目的，在国内民生体系中也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总体来说，我国有丰富的实践，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但是理论研究和总结还略显不够，比如说，近几年关于医改的专著并不多。因此，很高兴看到虎峰老师能出版这本专著，我愿意将这本书推荐给大家，也希望各位同道积极参加研究和讨论，共同推动我国医改沿着正确的方向不断前进。

201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