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正明刚到木制厂门口，李成杰也正好出来开门。“来的挺早。”李成杰打开门让王正明进来说：“我还以为你要晚几天才来呢。”
“来你这干活，我求之不得呢，干嘛要晚几天？你刚开厂我就想来，是你嫌弃我不是。”王正明和李成杰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他倒是口无遮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叫我来让我干点啥？管事的吗？”
“也就是些零碎小活，打磨些家具什么的。”李成杰说着把他带到半成品车间说：“就这，你先看看，一会等他们来了我让他们教你怎么做。”
“就没别的活？”王正明环视着偌大的车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沙发、床、茶间、柜子……看的他眼睛都累了，别说干活，从何下手他都不知道呢。
“别的活？”李成杰看出王正明有些不满了，就犹豫一下便解释说：“别的活都是木匠活，你会干吗？”
“除了木匠就没别的活了？”王正明不甘心的问，他就不信偌大的厂子就没有一点轻松的事让他做了。
“开车送货呢？”王正明净挑些他做不了的事问。
“这活我愿意干。”王正明兴奋起来，眼睛也冒着光。
“开车你会吗？送货还得靠嘴巴推销呢。”李成杰想彻底打消他的念头，便又说道：“这家具沉着呢，搬来搬去都是些力气活。打磨家具可就轻松多了，风不吹日不晒，挣的钱也不少呢。”
王正明不情愿，他想除了管事，开车送货也不错，觉得这才是男人该干的活，打磨家具的事应该是女人做的才对，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李成杰也好意思安排他，这都把他瞧成什么人了？
别看王正明蔫巴巴的，其实他骨子里的傲慢和偏见还是蛮有的。
“今儿你先在厂里熟悉熟悉，咱先不急着干活。”李成杰连推带哄的拒绝着王正明开车送货的事，他真没想到王正明还会挑三拣四，他什么能耐李成杰心里最清楚，送货他是真干不了，因为这不单纯是装货、卸货开车的事，这活没有八面玲珑的本事至少也得会说话，在李成杰看来只有砖瓦厂和打磨家具的活才最适合他，因为砖瓦木头和他王正明在一起都实诚着呢！
“行。”王正明不情愿的应了，李成杰现在的气场让他心里有点拘怵，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李二瘸子，他现在是李大老板。王正明看看四周这些家具，心想什么时候能把它们都摆放到自家？有一天二舅哥大发善心送他就好了，它们可真够漂亮的！
“你先看着，有些家具和机器你先别动。”李成杰嘱咐着说。
“你先忙，我看看，我熟悉熟悉。”王正明倒是不客气，自家的厂子有什么可拘束的？他让自己这样想。
王正明来厂子里干活，李成杰是真的不轻松，不光是不好安排活干，他似乎还不想懂规矩。
在李成杰的木制厂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就算是李成杰“厂长”也只是他的一个名字一个称呼，他若空闲着时任何人都可以指示他帮忙做工，他从不把自己高高挂在一个统治者的位置上，而是一个分工不同的经营者。
这个点工人们都准时到岗，各自忙着各自的工序流程。王正明倒像个视察者，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满眼都是稀奇，心想李成杰的脑子还真会琢磨，两年多的时间从一个小小的手工做坊变魔术似的转眼就变成一个拥有几十个工人的木制厂。而且它还在不断的扩大着规模，李成杰就犹如那雨后的春笋，势不可当的疯长着。
在这里一根根木头被它变成一件件精美的家具，给他挣着数不完的票子，曾经没人羡慕他是木匠，但现在所有人都羡慕嫉妒他是个大木匠，这让王正明也倍感光彩，那可是他二舅哥呀！
王正明走到一台电锯跟前，看见和自己一起玩大的山子正在锯一根木条，他便也顺手从一旁拿起一根，等山子锯完回头想跟他说话的时候，王正明早拿着木条快快的推向了电锯，山子想阻止他却晚了一步，只听王正明啊的大叫一声，左手紧紧的攥着右手的食指，疼的他咧着嘴，样子都狰狞的吓人，血从他的每个手缝里涌出来染红了双手，流落到电锯和木头上。
“咋了？”山子急忙去看王正明的手，他右手的食指已经被电锯锯掉了一半。
“你想干嘛？”山子很着急，王正明在他的工作岗位上被锯掉半截手指，他就算说得清楚，李成杰会轻易放过他吗？这回工作丢了不说，钱肯定也少赔不了。
“哎呀……疼死……疼死我了，我的……我的手……”王正明攥着受伤的手，刚刚还好好的一只手眨眼的功夫就少了半截，太可怕了！这都是些什么活儿呀！李成杰这不是在害他吗！
这时早有人跑去叫来了李成杰，他看见王正明又痛又怕的攥着那血淋淋的手说：“别愣着了，快跟我去医院吧。”
王正明都快吓哭了：“这能安上吗？”
“到医院再说吧。”李成杰拽着王正明就往外跑，一个男人不小心受点伤，却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累赘啰尔啰嗦的磨叽个没完，还想开汽车，路上遇到点事他还能活吗！
因为王正明太在乎这半截手指头了，李成杰带他直接去了市里做了手指连接手术，但医生没百分百的保证这手术一定会成功，只说万一发生感染那剩下的半根手指也要切除。
有时候人越害怕发生的事情就会越糟糕，王正明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他心心念念的那半截手指头也没保得住，他是哭着让医生把那半根因手术失败而感染的手指截下来的。
出院回到家李小然瞅着他那只残废的手埋怨说：“谁让你去动那东西了，你三岁小孩呀！不知道什么是危险呀！再说你会吗？你可真行，去我哥那没十分钟就少了一根手指，还让我哥赔进去那么多钱。”
“不是……那山子他就……就不负责任吗？”王正明还以为是小孩玩过家家呀！话想咋说就咋说！那又不是人家山子让你干的。
“人家没责任，全是我哥的责任，我可真不该把你这尊菩萨供到我哥那儿去。”李小然话里行间似乎一点都没心疼王正明的意思，倒满是责怪他了。
老太太在院里听得一清二楚，自个的儿子受了伤，还丢了一根手指头，媳妇竟然还说出这种话，他这两口子咋就过成了这样？十来年了没感情就没一点亲情吗？一个被窝里睡着，心咋还这么冷硬？就没捂化过她一点？听的老太太心里都不是滋味了。
“明子，木制厂的活咱不去干了，咱非得要在他手底下讨那碗饭吃不成。”老太太在院里冲着李小然屋里喊着：“不就是个木制厂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根手指头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丢了半截还嫌少，这回一整根儿都下来了，心满意足了吧？”李小然不甘示弱的冲着窗外的老太太吼着，其实她不是不心疼王正明，她讨厌他俩口子说话中间再冒出个老太太，平时就不喜欢老太太现在有事她更不想听她说什么。所以她对王正明的心疼会变的粗鲁那也是在挑衅老太太，因为温柔会让她觉得是在给某人示弱。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他可是你男人，你把他当你男人了吗？”老太太再也忍不下去了，李小然对她什么样已经无所谓了，对儿子这样她心里难受。当初儿子为了娶她连自己的爹娘都不想要了，她怎么可以这样无情无义的对他？她还有良心吗？老太太气冲冲的闯进李小然屋，她是想为儿子出口气跟李小然厮杀一番了吗？
“干什么？”李小然瞅着气势汹汹闯进来的老太太，她这是要和自己打一架吗？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太太眼里噙着泪花，冲着王正明扑过去，巴掌像雨点儿般啪啪啪的乱打在他的头上脸上，王正明却没有躲闪，坐在炕头上低垂着头任凭老太太的打骂。此时他心里也难受，不仅仅是因为丢了手指头，他更难受的是这些年自己就是一个笨蛋傻蛋混蛋，爹娘面前他不孝顺，媳妇面前他不顺心，这些年他都不知道自己忙活的是为个啥？
李小然怔在一旁，眼瞅着老太太把火全发在王正明身上，心想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不心疼还要谁心疼？你舍得打打吧！
“瞧瞧你寻死觅活娶回家的媳妇……你为她好……她心里有你吗？你就是个傻子……”老太太满以为他打王正明李小然会护着点，她只要挡两下，老太太也就收了手，谁知道李小然却无动于衷的站在一旁看着，让她这当娘的没台阶可下了，她打儿子的巴掌就像打在自己脸上一样难受，那不只是痛了，更多的是羞辱。
老太太突然停下手，捂着脸痛哭着跑了出去，这样的局面让她很是难堪，更是难受。
“小然，我们离婚吧。”王正明突然对李小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小然先是惊呆的。
“什么？”李小然像没听清楚一样，她不相信王正明会说出这句话，太意外了，这真是天大的意外，十来年她以为王正明是为她而活着的，没想到他不是，此时此刻她终于清醒的在心里扪心自问一句：他为什么要为我活着？
“我……我觉得我错了，从一开始你就是一个不需要我去保护的人，当初是我自作多情，害得你这十来年和我在一起心里都不高兴。”王正明这样坦言说，这是李小然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不过李小然也听明白了，他王正明是终于后悔娶了她，这正是她最初嫁他的目的，她本应该高兴的，奇怪的是她已经高兴不起来了，反倒是有些许的忧愁。
这十年她李小然在他们王家已经搅和的天翻地覆，单凭她这几年不生不养的干耗着气死他爹，王正明也没怪她，还想人生死有数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可剩下老太太一个人的时候，她李小然的猖狂就有些让王正明心寒了点，那毕竟是他娘，如今再加上他住院的事，一个月的时间李小然硬是没去医院看他，她心也太狠了吧！就今天娘当着她的面打他，她应该清楚这打的不是他而是她李小然，但她李小然却像全然不知无动于衷的看着他挨打，王正明的心是凉了。
“怎么听你这话是后悔了？你不想为你爹犯下的错弥补了？还是觉得已经还够了债？”李小然不急不燥的说，她就像一根软刺扎在你心里，你想拔出来，还得自己再剜自己两刀。
王正明不说话，他是说不出话来了，他受些委屈没什么，李小然越来越强势的架势开始让他害怕有一天控制不住这个家的局面，其实他也没想控制什么，而是今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为李小然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家的和睦亲人的情感，这些年他就像锁在李小然笼子里的一只囚鸟，心甘情愿的自断了翅膀，他的痛苦和矛盾又能诉说给谁听呢！直到今天他断了一根手指，才想做一根矛才好！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李小然轻轻的问，在她看来这不是什么严肃的问题。
“你不是从来都没有看上过我吗？”王正明苦恼的说。
“看上没看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当初选择了我，有些话我不想多说，因为说出来会减了分量。”在李小然眼里王正明确实不值一提，但在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娶她的时候，她是真的被感动了，在那个年代，他敢娶她，他非她不娶的决心使李小然最终相信了他是个好人，那好人就该好好的过日子，他可以不聪明可以笨可以傻可以一事无成可以满是缺点，但他对她的那份情是弥足珍贵的，这就是李小然现在为什么要下定决心跟他过一辈子了。虽然她对他说话不好听，虽然他断了手指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她都没去看他，这不能说明她心里没他的影。不是她不想去，是她很难去，就在王正明住院第二天，她准备好去市医院照顾他的时候，才感觉身体不舒服，她又怀孕了，这次她妊娠反应的厉害，吃啥吐啥，但她一直瞒着老太太不想让她知道，因为老太太高兴，她李小然就不高兴，所以能让老太太高兴的事她李小然从来不说。
“我不想因为娶了你，我的家人都不开心。十年多了我们之间除了那张结婚证似乎什么都没有。”王正明像是想透彻了似的说。
“你可真会说笑？你我都耗了这十来年的青春，就算我们现在离婚，今儿我出了这道门，明儿我就能嫁出去，你呢？你以为你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个你？有你爹的招牌给你撑着门面？今天你谢我现在的义，我领你曾经的恩，彼此彼此，将就着过吧！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早不在乎了，其实这婚结的时候也就这样。现在我肚子里又怀上你的孩儿，你说吧，是让他叫别人爹还是我把他打下来？”李小然说的风平浪静，却让王正明突然又觉得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你真的有娃了？”王正明听李小然说怀孕，在激动兴奋的片刻之后他却又开始畏惧的怀疑了。
这些年他早看懂了她的“天气”，平静的海面下所匿藏着的是海啸般的巨浪。王正明等着李小然爆发她的愤恨呢，可今天好像是个例外，她竟不动声色的沉默着，这是王正明想都不敢想的样子，她真的是沉默着的，难道是李成杰的那番话淘净了她沉淀的过去，还是时间抹去了她的一些记忆。往后余生尽力去化一潭湖水，水波不兴？
“你真怀孕了？”王正明不相信的又问她一句。
“这事没假的。”李小然很认真的说。
王正明听李小然说是真的，他这才感高兴起来，他仿佛积压多年的委屈在她这句话里顷刻都化为乌有，他万万没想到李小然肯再为他生个孩子，她处心积虑的报复难道就此止步了吗？
“这个孩子是我为……”李小然有些说不出口了，她真不想把那份对他的谢意挂牌在孩子身上，那会亵渎了这个生命的意义，还有她做母亲的伟大。
“为什么？”王正明看着语塞的李小然又说：“不管你为什么，我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一天，我只要你答应我好好的把他生下来就行。”王正明有些霸气的说，这让李小然终于看到了他的气势，她想这就是做父亲的气势和力量吗？
“我哥那儿你还去吗？”李小然转脸就换了话题。她不习惯和王正明这样带着感情的交流，她觉得腻，不自在，和他就是不想谈那种感觉，那种一辈子都不想有的感觉，像是亵渎了什么。
王正明这刚刚被李小然渲染的温情煽动的有了些许的幸福感时，又突然被她的峰回路转甩到了原点，他低下头说：“觉得丢人，没脸去了。”
“那就先养几天再说吧。”李小然淡淡的说完，转身出了屋。
十来年，她蓦然回首，发现自己竟也是如此的平凡，总归还是逃不掉老天赐给女人的使命。不管是爱还是恨，此时一切在这苍茫的夜空下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吃早饭的时候，王正明把李小然怀孕的事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似的，一边给坐在身旁的小忆往碗里夹着菜一边说道：“多吃些，快长大，姥姥还等着你孝顺呢！”
李小然白了老太太一眼，她知道这是老太太在故意气她，其实这有什么呢？不就是一句想让你生气的话吗？最好的回击就是你若无其事，她反倒会生气。
王正明愣了，此时老太太就像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让王正明全身都不舒服。
“我想好了，我得在家守着小然，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踩到什么烤红薯的事……”王正明气鼓鼓的使劲啃了两口馒头。听他的意思很是责怪那个乱丢红薯的人，他只是不想明说罢了。
“你在家就这么歇着？全家几口人都张着嘴等着吃呢，我给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的。”老太太瞟了一眼饭吃很香的李小然说：“本来就没想要的东西，你能留得住吗？”其实老太太也心疼那个孩子，只是失去后的这种心疼竟莫名的变成了心烦，现在她是再也经不起这种挖心的疼了。
“听你的意思是没指望着我们……行，那你好好伺候你外孙女吧……”李小然把碗啪的摔到桌子上，吃剩下的半碗饭也全洒了出来，她终究还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你这是摔谁呢？爱吃不吃，下顿饭自己做，我还不伺候了呢！不就怀个孩子吗？谁没怀过，也没见谁像你一样矫情。”老太太这些年被李小然搅闹得心烦意乱。从他和王正明结婚到现在就怀孕这档子事儿老太太心里一直都不痛快，何况李小然还曾经当着她的面说过，她就没想给王家留个种，当等她好不容易怀上了，还是处心积虑为他二哥娶丽霞做的条件和把柄，这都叫什么事？老太太心想若那孩子真生下来，这一辈子瞅着那孩子谁心里能舒服的了？李小然现在又说她怀孕了，真不知她葫芦里装的又是什么籽，该不会是来要挟王丽霞不能嫁李成杰的吧！老太太是真不敢再寄望她李小然能结出什么好瓜来了！
“老掉毛的鸡，你想下蛋还下不出来了呢！”李小然的嘴巴还真是一把利刃，不把你削的血流满面她是停不下手的。何况从她嫁进这家门的那天起，她就没想要好好的对谁说话。
“你说的什么话？我好歹也是你婆婆。”老太太被李小然气得差点吐血，想骂回去又不是她的对手，她只好又把气撒在儿子身上，指着王正明骂道：“王正明，你就不该把这个女人娶进门？有她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没教养的东西。”
“小然，她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少说一句行不？”王正明挨了老太太一次打算是长了点记性，其实李小然的强势早把他碾压的撑不起这个家的局面，他说离婚的时候也是在逃避压力，因为不能给老太太争得一点尊严。
李小然现在又怀孕了，王正明誓死都想保住这个孩子，所以凭王正明，李小然现在也不能受半点委屈不能有半点不痛快，反正他已经是一个不孝顺的儿子了，这也是从他娶李小然的那天起爹妈就已经给他定的型，既然事已至此，他不想再做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和爸爸，他想，他总要完美一件事情吧！
突然，他愿意去包容李小然在这个家的刁蛮、任性、折腾、挑衅……他想那是她心里憋着对他父母的恨，她本该是个好女人好媳妇好妈妈的却因为那个节结，因为每天的面对才生出的仇恨，又失了她的幸福和快乐。王正明开始觉得自己娶她不是在救她与水火之中，反倒是又把她推向了另一个火海。那自己的亲人呢？王正明没忘扪心自问一句，他们不也都在承受着彼此的折磨吗！谁想宣泄就宣泄吧！谁想爆发就爆发吧！反正他现在简单的就想做个父亲了。王正明不是一个圆滑的男人，婆媳之间的关系他不但不能调剂的和谐，相反有时还在用逃避的方式火上浇油，其实他压根就没想周旋的游走在什么两个女人之间去遮掩是非。
“她是你妈不假，我呢？我肚子里这孩子呢？我们在这个家算什么？你告诉我王正明？
我讨厌他们，现在我都不想多看她一眼。这十来年我吃她做的每一顿饭都难以下咽。”李小然淡淡的说，声音温柔的像没带一点情绪，但话让人听起来不是滋味，更何况还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儿说的，老太太又气又委屈的看着儿子，焦急的像在等他什么，他却无动于衷，其实上次老太太打王正明，事后她恨自己的抽了自己一巴掌，从小到大那是她第一次动手打儿子。
王正明和李小然的联姻就从未化解过她老太太心中的偏见，相反倒因每天都要看见她李小然而更生厌恶和不满。
“我真是养了一条狼。”老太太心里的苦又能说给谁听呢！儿子已经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了，更多的属于李小然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生命的嫁接和延续有时会把最初托起他生长的那两片子叶剥落和抛弃。
李小然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正明拽住胳膊乞求般的说：“小然，少说一句行吗？”
“少给我说这些，他们曾经正值花红叶茂的时候，想过我吗？他们掀起风浪的时候，就想着一下子把我们全弄死，你知道那是什么伤害吗？是故意毁灭一个家族，是断子绝孙的灭顶之灾。”李小然声音不大，却像让人突然吃了一口芥末一样又呛又辣。
李小然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老太太一眼，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还能站在这里不走，她是还没听够还没听明白吗？还是想再多听清楚些？听她李小然说这些年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这些都没完没了了是吗？当初我们王家不顾一切的娶你，不就是为了帮你们吗？”老太太这是想吵架了吗？她这是想吵出自己的好还是坏呢？
“错了，你说错了，不是你们王家不顾一切的娶我，那是王正明不顾一切的要娶我，我要谢的人是王正明。告诉你，我现在怀这个孩子就是因为他。”李小然瞟了王正明一眼，这个男人其实有他刚硬的个性，看他，你要冲破他木怵的外表，他骨子里也有让人不容小觑的霸气。
“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妖精，嫁进我们王家十年不肯生孩子，怀上个孩子还来要挟我们，谁知道你现在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老太太说话真是自找着打脸，她都不想想李成杰现在是什么身份，他还是那个讨不上老婆的瘸子吗？现在翻到是她巴结着嫁闺女呢！像李小然这种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的主她又怎么会放过老太太这一局？
“幸好是你们当初没嫁，若嫁了，说不定我哥还干不出今天这番事业来呢！倒是你闺女落了架的凤凰又被人把毛拔的精光，丢死人了。”李小然的嘴巴从来没留过情面，总要当面把事情剥的赤裸裸的让人难堪，反正她王丽霞现在还不是她二嫂，说她也伤不到二哥。
“现在想嫁了？就是嫁过去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我哥说娶她，是怕没人要她赖在家里让我觉得烦，我哥是心疼我和正明。”李小然开始愿意记住王正明的好了，不过她只想把这份恩情埋在心底，不愿意让它在看的见的地方生根发芽，她觉得会作贱了她自己。
“你哥什么时候说的？”看来王正明也是迫不及待的想把妹妹嫁出去了。
“他还没说日子，就丽霞现在这样嫁过去能干什么？我哥可没时间照顾她。”李小然很清楚，纵使她有千万个不愿意那也是白搭，她知道二哥决定的事没有谁可以改变，除非他自己要放弃，但让他放弃一件他决定好了的事也并非容易的事，他会拼了全力去做，除非世界放弃了他。
“你哥现在都多大了？他再拖两年孩子都快生不出来了。”王正明现在还蛮会说词的。
“就她现在这样能生出来吗？我倒是担心呢！”李小然瞟了王正明一眼，没想到他脑瓜子里还装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看来不是他不会说而是他不想说。
老太太在听到李小然说李成杰要娶闺女的时候，她不言声响的转身离开。她突然才明白和李小然争吵毫无意义，这不仅是自寻其辱还会耽搁了正事，眼前最要紧的是丽霞娘俩，眼瞅着小忆一天天长大，自己也一天天变老，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而丽霞的精神状况虽然有所稳定，那都是药物起的作用，她若停了药吃，谁知道她会什么样子！老太太是真害怕了，万一有一天李成杰不声不响娶了别的女人，他就不会再管丽霞的事，那小忆的未来丽霞的一生又将托付给谁呢？
老太太想尽快把这事给办了，不能再这么拖着，人越拖心就变得越野越凉，尤其是男人适时的时候就得给他拴上缰绳牵制住他。
老太太把丽霞丢在家里，带着杨忆林悄悄跑到木质厂去找李成杰，恰巧李成杰刚出去办事，要下午才能回来，害得老太太白跑了一趟，回到家有累有烦午饭都没心思做，杨忆林嚷着饿，丽霞也吵着吃大饼，老太太没好气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饼干给她娘俩吃，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今儿到李成杰的木制厂，看到的不止是忙忙碌碌，更多的是这桩婚姻的危机。没想到李成杰的跟头是真翻大了，记得老头子说过，这小子你要踩他就要下了狠心的踩死他，不能给他喘气的机会，不然他会翻着跟斗的冲上天。以前老头子就是下了狠手的整他，老太太心里清楚那是老头子羡慕嫉妒他老李家辈辈都在享的福，可老天要赐福谁就赐福谁，你人再恨有什么用呢！现在人家终究还是翻了跟头冲上了天，而他王老头却早去见阎王了。
“小忆，快吃，吃饱了姥姥带你和妈妈去见个人。”老太太催促着杨忆林，四岁的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眉宇间蕴藏着睿智与聪慧，很是招人喜欢。
“姥姥要去见谁？”杨忆林歪着脑袋问：“还是上午那个人吗？”
“见一个可以让你和你妈过上好日子的人。”老太太这样回答。
“那是谁？”
“告诉姥姥，你想不想有个爸爸？”
“爸爸？爸爸是个什么人？”杨忆林有些奇怪的问老太太，因为在她的世界里还真不知道爸爸是什么，在这个小院里没有谁是谁的爸爸，除了姥姥、妈妈、舅舅、舅妈，她不再认识谁，偶尔一两个邻居过来串门也只是大姨大妈的叫着，她的生活简单而纯净。
“爸爸就是……就是……”老太太在想该怎么解释她才明白爸爸就是要和她还有妈妈在一起过日子的男人。
“舅舅为什么不是爸爸？”杨忆林的思维还真是俏皮，随口就问老太太这个问题。
“舅舅和舅妈生的孩子才管他叫爸爸，明白了吗？”
“不明白。”杨忆林摇着小脑袋说。也难怪，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爸爸是什么，也没谁告诉她爸爸是什么东西，她怎会懂爸爸这个称呼的意义！
“不急，以后你会明白。”老太太冲杨忆林笑笑。说实话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她像天生的善解人意，不像丽霞小时候那般任性爱哭爱闹爱耍小脾气。
“喝口水。”老太太端来两杯水，一杯给丽霞一杯给杨忆林，“快喝吧，喝完姥姥就带你们去，他现在可不简单喽，咱们都得去逮他，才能逮的着。”
等老太太把丽霞母女喂饱，一手牵着一个又去找李成杰，她不信就见不着他，今儿她就得把这事说定下来，他李成杰也甭想赖账。
王正明刚煮了面要给老太太端屋里算是他认错赔礼了，正好在院里碰到老太太一手牵一个要出去，他硬生生的就问：“你们去哪儿？”
王正明其实挺孝顺的，只是有时候话总赶不到点子上，再被夹在李小然和老太太中间就更不会说话了。
“别管我，饿死算了，省得让人看见心烦。”老太太觉得儿子实在是窝囊，连个女人都震慑不住，以后的日子她还能靠得住谁？还不如去投靠一个外人，常说儿子娶了媳妇都不是亲的，闺女嫁了女婿都是亲的。她赌气说完白了王正明一眼拽着丽霞母女就往外走。
王正明端着热乎乎的面条本想去讨好的却被泼了凉水，他又只好端回了自己屋。
“她不吃我吃，谁还跟饭有仇。”李小然端起这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吃起来，可吃了没两口她就想吐，让王正明赶紧拿盆过来，哇，哇，哇的吐了个干净，就连刚才吃的那半块苹果也吐了出来，看的王正明心都难受疼的慌，就在这时他却说出一句让谁都想不到的话。
“小然，你干嘛非得这样老揪着从前那些事不放，你累不累？她都已经是你妈十几年了……”王正明这样说，是他觉得李小然吐是因为她又怼了老太太吗？
“等等……”李小然突然打断王正明的话说：“谁说她是我妈了？我管她叫过妈吗？我妈早被他们折磨死了。还有，你没看见我正难受的吗，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还嫌我不够难受吗？我没心思听你念这些。”
“你不认也行，可她是我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吧？”王正明现在总算为老太太说了句挺腰杆的话，声虽不大，也是诺诺，她虽没看见，但他说了，这也没枉老太太生养他一场。
“哼。”李小然听王正明说老太太受委屈她心里就上火，一下把手里的筷子摔到王正明脸上说：“她还委屈了，当初她拿两只破鞋挂在我妈身上游街的时候她委屈不？现在你说她委屈，她委屈什么了？就是委屈那也是她该受的。”李小然的脾气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不是……小然……你先别生气……”王正明一看李小然动了气，他立马就软下来，俯身从地上捡起筷子放到桌上道歉说：“是我不对，是我说错了话行吗？”王正明真没想到一个委屈会招来李小然这么大的脾气，那段往事对她的伤害到底有多深多痛啊！
“小然，我是说我们以后有了孩子，还得指望我妈带呢，别弄得太僵，再说你这样对我妈，以后让孩子看见会怎么想你怎么对你！”王正明哄了李小然一半转脸又把话题扯到这个问题上，让李小然刚压下去的火顿时又冒了起来，也许老实人终究还是老实人，他想什么就说什么，不会看着火候说话，只会火上浇油。
“告诉你，她想带，我还不让她带呢！什么门缝！我给你说，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得跟我姓，我讨厌你们王家姓。”李小然这话说的让王正明都不知道再怎么接下去了，说实话王正明是真担心她拿孩子说事。
“她不是不伺候了吗，行，今儿就分家，她做她的饭我做我的饭，这一个院里住着还不舒服呢，影响我和孩子心情，谁想看见她似的，真想现在就搬出去。”
王正明还真没想到李小然能说出这些，觉得很是生分。
“盖房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再说你还怀着孩子呢，现在干什么都不方便。”王正明说，他知道李小然的脾气是那种点炮就响的，她要做的事还真不好拦下来。
“盖房子又不用我动手，不方便什么？倒是让我每天在家看她们眼前晃来晃去的心烦。”
“咱手里那点儿钱连买砖瓦都不够。”王正明为难的说。
“这个你别管。”李小然有的是办法，她知道二哥现在不缺钱。“你在家等着我。”她想做的事说做就做。
“小然……”王正明想叫住她，她却早出了大门。以前她住这是因为穷没办法，现在她虽然还穷，但有了办法。
再说老太太带着丽霞和杨忆林先一步找到李成杰，在他办公室里老太太开门见山的问：“成杰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丽霞娶过门？这事儿不能总这么干耗着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早点成家早点生个孩子，你不急，我老太太都替你着急呢！”
“婶子，我知道这两年都辛苦了你，我本应该早点把丽霞娶过来的，这一大摊子忙的我怕照顾不好她娘俩，所以……才……才晚了些日子，让您受累了。”李成杰这话说的让老太太心里舒服多了，也安心多了。
“没事，就是丽霞过了门我也能替你照顾她娘俩，你放心干你的大事，她娘俩不用你操心。”老太太怕的就是李成杰现在变心，所以她今天必须要把这事给定下来。
“那行，明天我们先去登记，然后再选个好日子办事。”李成杰很痛快的答应下来，他快的让老太太都有些不相信他是认真的。
不过老太太想了，登了记就是吃了定心丸，他李成杰想不娶都难了。
这刚说明天去领结婚证，老太太心里就开始算计了，偌大的木制厂每天都不知道能给李成杰挣多少票子，丽霞的命还算不错，了了了了还能攀上个有钱的男人，丢了两万，赚了多少？反正她是不亏的。就算李成杰大她十多岁又怎样？关键是这个人拔着尖儿呢！
老太太想张嘴同意，李成杰却又问了一句：“丽霞的意思呢？我看她比之前好多了，咱得问问她的意思。”说到结婚，李成杰从头到尾担心的都是丽霞，他不想乘人之危，也不想稀里糊涂，他希望她心甘情愿，若不能，那至少也得清清楚楚知道她要和谁结婚吧！
“咋？你嫌弃她啦？”老太太担心并猜疑的又问了一句：“有相好的了。”他穷了这么多年，光棍了这么多年，也受压制了这么多年，现在他终于翻身了，这条瘸着的腿也就不是毛病了，他的身价垫起了他的高度。何况四十岁的男人本就是风华正茂的时节，他若真是看上了谁，那还真是谁的福气了呢！
“没有，我就是担心丽霞，怕她不同意，我比她大十来岁，这腿又有毛病，总觉着和她不般配。”李成杰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他还从来没把木制厂和钱垫在他脚底下抬高过自己。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木匠，是一个大木匠而已。
“你是不是还在计较从前那些事？或是对丽霞当初拒绝你有想法？”老太太试探着问，虽然他答应的很痛快，可她看得出来他自始至终都不是很情愿和丽霞结婚，他像有什么心事，那是犹豫还是顾虑？老太太不清楚。
“婶子，你别多想，我是真担心丽霞，因为她总会有清醒的一天，到时候我怕她受不了怕她不接受我，怕再闹出什么事来。”李成杰坦言的说，其实他说的也算是实话。
“她呀！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这样不也挺好的吗？傻了就没那么多烦心的事，她能跟着你衣食无忧的过日子，我也就放心了。”她老太太这话说的，她是光想着她自己了，她压根就没想过李成杰的感受，谁想娶个傻子？
“瞧您说的，咱不都希望她好起来吗？”李成杰都觉得老太太话说的有些怪里怪气的，凭心而说，他也不想丽霞永远都这样，他也希望有一个完美的家，老婆孩子热热闹闹的过日子。
这样说是因为老太太心里清楚，闺女的脾气是真倔，她若真是好起来，她还是不会嫁给李成杰的，就当初那两万块钱的事看，她对杨文林是铁了心的好。更何况他走的那么急，又是因为她生孩子赶回来的路上出的事，这在丽霞心里是永远都解不开的疙瘩。
现在老太太不想管闺女怎么想了，她只想让她过好，过上人人羡慕哪怕是人人嫉妒的日子，因为那场运动的结束，老头子的离去，儿子的懦弱，李小然的嚣张，还有在杨家牵扯出来的是非，使得她这个曾经横行一世的弄潮儿一落千丈，在她遭人冷眼受人欺负之后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世态炎凉人间情薄。多少次她都在哭，却只能把泪咽到肚子里自己安慰自己。如今，她马上又要扬眉吐气了，她的女婿被万人羡慕，兜里的票子数都数不完的多，她心里想着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些许的得意。此时，她想的她做的都是她想要的，丽霞像是她摆布的玩偶，也不知她哪天醒来会不会恨她？
“那行，明天我们在家等着你。”老太太说完，拽着杨忆林就到李成杰跟前说：“小忆记住了，他就是你爸，以后你就管他叫爸，记住了。”老太太再三嘱咐着杨忆林，弄的李成杰都不好意思起来，他不知是应声还是不应声，老婆还没讨上孩子倒先叫上爸了。
“哥。”李小然推门进来，一下子打破了李成杰不知所措的尴尬。
“小然……”李成杰想把刚才答应老太太的事告诉她，可还没来得及张口说，李小然就先问上了。
“你们来干嘛了？”李小然上下打量了一番老太太问她，看见老太太脸上还未褪尽的欣喜，李小然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我打算明天和丽霞去登记呢，叫婶子过来商量商量什么时候办喜事。”李成杰知道老太太没法回答，所以他就替老太太说了。
“我不管，想管也管不了，你觉得她好就好吧，真不知道她们给你下了什么咒？使你这样死心塌地。”李小然对李成杰娶丽霞的事已经放手了，她明白她的阻挠不是这段婚姻的障碍，二哥认准的事很难回头，只是让李小然想不明白的是，这个年纪的男人不该是过于专注感情的，他现在怎么就对丽霞这样单纯的喜欢了呢？
“我们先走，成杰你记得明天早点去。”老太太不想和李小然搭话，因为她知道现在一句话就有可能会使这桩婚事完了蛋。现在她和李小然的较量就是你仗着李成杰是你哥，那我就要仗着他是我闺女的女婿，咱们看谁有气势。
其实老太太今天急着来找李成杰嫁闺女，她不止是急着要把闺女推出去，还有她自己，她更想离开装有李小然的家，她觉得李小然就像一剂毒药，迟早有一天也会把她给气死。
“婶子，你们慢走。”李成杰送走老太太。回头问李小然说：“正明的事怪我，刚才我忘了给你婆婆解释，回去你好好安慰她几句。”
“我不想说这些，我想给你借些钱。”李小然坐到椅子上开门见山的说：“我讨厌那个老婆子，我想搬出来住，所以想借你些钱盖两间房子。”
“钱我可以给，可我不想你因为讨厌正明他妈才要搬出来盖房子住。”李成杰知道妹妹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折腾些什么，从她嫁进王家这十来年就没见她脸上笑过。
“就剩下她一个人了，你们分开住不好，老太太这几年也不容易。”李成杰劝说着李小然是想让她好好过日子：“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在一起这就是幸福。”可李小然却不这么想，自从她嫁进王家的那天起，她就没想过要好好的过日子。虽然她现在变的想和王正明要好好过日子了，可老太太是要除外的，她不愿意每天看着自己厌恶的。
她就像一粒小小的种子，被埋在不适宜不舒服的土壤，无奈的发芽、生长、结果，每一步都扭曲着她心灵的枝蔓，那是无比的痛苦！
“现在她不容易也是为了你。”李小然听二哥替老太太说话，心里还未熄灭的火瞬间又燃起来了。
李成杰看着激动起来的妹妹只好安慰她说：“房子的事我帮你，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这些年你也不容易。”
“别说我。”李小然突然哭起来，看着李成杰说：“哥，你为什么非要娶她？她都变成这样了还那么招人喜欢吗？凭什么她命就那么好？”女人的嫉妒是藏不住的，其实李小然也没想藏，她就是那种允许一个陌生人的发迹，却不能容忍一个身边人晋升的人。更何况是丽霞，两个从小就势不两立的人，李小然看见她比自己好心里不是滋味也是应该的。
“她命好么？我怎么觉得她好苦！一件事就击垮了她，改变了她的全部。还是你以为我好？”李成杰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从李小然脸上游离开去似乎在逃避什么，过了片刻他才又说道：“有些东西是你只看到了它的表层，就像你当初嫁给王正明时，也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嫉妒你呢，可你觉得幸福吗？你还觉的苦呢！是不是？其实王正明是真心对你好，你自己不知道罢了。到了我这年纪有些东西也就可有可无了，人来这世上本来就是一场旅行，该坐的车你是要坐的，或早或晚，它都没有你准时的好，你却从没珍惜过他。”
“哥。”李小然不想再听二哥说这些。她打断李成杰的话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了，我只想离开那个家，住在那十来年我就没活的舒心过一天。”看来李小然是真不想再管他和丽霞的事了，虽然她现在还不同意那也只是她发发牢骚而已了。
“既然这样，这个月十六我就和丽霞结婚了，让她娘仨住我这，给你先腾出个地儿。”
李小然听了“哼！”的一声冷笑说：“这说到最后又是我把你们逼到了一块了，真是好笑，我最讨厌的女人却是我给了她最好的生活。”
李成杰没理她，只是说：“房子的事你别管了，到时候我送你一个新房子住。”李成杰知道李小然心里不平衡，所以他这当哥的要好好的哄哄她。
“算我借你的，我可不想白要你的东西。”李小然不是来占他便宜的，亲哥怎么了？她活的也要有尊严。
“这几年，如果不是你帮忙照顾丽霞，我怎么能安心做事，就算我谢你的，你是我最好的……”
李小然却不等李成杰把话说完就打断他说：“你可别这样说，我可没照顾过她一次，我讨厌她还来不及呢！要是你这样说，你也别娶她了，我也不想让你谢我。”
“小然，有些事你不懂，哥也不想说，我们彼此都打住不再争论好吗？”李成杰是要把那件事永远藏在他心里的，因为那是他永远都不能开口见光的事，虽是一时的杂念，虽是他不想做的，可那却是他做了的，也不能对谁去忏悔的，一个人的秘密反倒让他觉更沉重。
“什么事我不懂？”李小然当然不知道是什么事，虽然那件事是她出的主意，但她真没想到二哥还真的做了，也许是有杨文清夫妇做了垫背，李小然就没怀疑上是二哥。
“二哥，你是不是觉得当初王正明娶我是在帮我们家？你现在娶王丽霞是想帮他们？你是想还债的吗？可你想过吗？如果有一天王丽霞清醒过来了她还会跟着你吗？当初就算王正明是在帮我们，那是他觉得对不起我们家，你和王丽霞呢？你的好心不见得会有好结果，因为她王丽霞和我不一样，她心硬着呢。”李小然本来说不想再管的可她还是说了一大堆，其实她知道这也是她的牢骚。
虽然她知道这些话阻止不了二哥娶王丽霞，可她就是想要说明白说清楚她心里才痛快。
“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舒心不容易，正明他人不错，看的出你在念他的好。”李成杰走到李小然跟前，拍拍她的肩膀说：“我知道丽霞和你不一样，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就是不娶她也不行，我不想做那个忘恩负义的人。”说出这句话来李成杰深深的吸口气又轻轻的吐出来，他像赎去了些许的罪过说：“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认了。”
“他们家对咱没有恩，你怎么能说不娶她就是忘恩负义呢！”李小然觉得二哥说错了话。“要说也只能说她好福气，遇上了你这心地善良的人。”李小然看着眼前这个正值盛夏的男人他却要将自己囚禁在一个半疯半傻的女人身上，他太不值得自毁了幸福，却还莫名的愧疚，李小然愤愤不平的又怼了李成杰一句：“没你这样作贱自己的，以后有你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