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崔胜这次下山一派富商打扮,带了三个随身伙计,都是飞檐走壁、擒拿格斗的高手。那天深夜,他们在朐山前的一栋幽静的小别墅里找到了裴县长。当崔胜带了一个随从,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裴县长的床前时,这老小子正搂着三姨太做着桃花春梦呢!崔胜轻轻拍了拍裴县长的腮帮子,他一激愣抬起头,把三姨太也惊醒了。裴县长揉揉惺忪的睡眼,猛见两个黑衣蒙面大汉立于床前,一时不知是人是鬼,浑身哆嗦着直喊¨好汉饶命¨;三姨太惊叫了一声后卷曲在被窝里,也是一个劲的打着颤求饶命。崔胜一把拉起裴县长要他下床点了灯,屋里顿时亮堂起来。崔胜握着寒光闪闪的匕首在裴县长面前一比划,问道;¨县太爷是想死呐还是想活?¨他一听有活命的机会,就赶紧点着头说:¨想活,想活!¨崔胜用刀面托着他的下巴又问:¨你这国民党的县太爷,想不想加入共党?¨¨不想!¨他回答的很干脆。崔胜咬着牙说道:¨不想就得死!老九,拿过绳套来,送县太爷上西天!¨那个随从就过来把绳子套到他的脖子上,刚要用力勒,他赶紧扑通跪下求饶道:¨我想,我想!¨崔胜说:¨老九慢,县太爷,想不想加入共党?¨他有气无力的说:¨想¨。
崔胜拿过笔墨纸来放到桌子上,随从一下把他提到椅子上坐下,崔胜说:¨拿起笔来,我说你写:本人裴延福,现年四十六岁,诸城人士,民国十三年(一九二四年)六月十日经共产党人王同志介绍,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后接受的任务是:继续在国民党内部潜伏……¨写完,崔胜拿来看了看,虽然哆嗦着手,写的也不赖,又拿来印盒让他按上手印。妥妥贴贴。
崔胜从他头上拿下绳套,一手托着他的下巴说:¨县太爷,你这共党的证据本人给你保管着,这以后你只要乖乖的听老子的话,保你安然无恙,反之,如果不听话,这证据接着就登报上头条,县太爷记住了?¨他无奈的点点头。崔胜接着说道:¨县太爷,孙家小埠孙修德是本人的老祖宗,他的事就是老子的事,他的命就是老子的命,你记好了,一切对孙修德不利的事到你这儿就打住,你要保他平安无事!否则,这共党的证据要不了你的命,老子也能随时取你狗头。记住了?¨他又无奈的点点头。随着一阵灯黑俩黑衣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这是不是做了一场恶梦?可自己还在桌旁坐着,刚才写字的笔墨也在,床上的女人还嘤嘤的哭着,他又左右开弓反复搧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好疼好疼!唉,不是梦啊!这孙修德也成了本县的老祖宗啦!
崔胜一行人等,一鼓作气,马不停蹄,第二天夜里便翻进宝积乡公所的院内。由于白日里已来踩了点,崔胜留了两随从躲在黑影里把风望哨,带着另一个直奔后院而来。曹乡长的卧室在他办公室的隔壁。大热天的,这小子开着门亮着窗,还没睡,正凑近了灯光聚精会神地欣赏画报呢。封面上,搔首弄姿的大美女,身着开叉到臀的旗袍,那皙白的三角处,就要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一般。
崔胜及随从大摇大摆的进到屋里,还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曹乡长的心思还在那三角处聚着劲,对俩黑衣蒙面人进屋丝毫也没察觉。崔胜端起旁边的茶杯饮了一口,赞叹道:¨曹乡长,好茶呀!¨曹乡长猛起身寻着声音扭头过来,但见两个蒙面人坐在身后,其中一个还掀着面罩饮他刚泡的茶;他忙站正了,刚要抱拳,可那左手不听使唤呀,便单手打了敬礼,勉强的笑着说道:¨二位好汉,二位大爷,夜深光临鄙舍,本乡不胜惶恐,任由二位大爷差遣,本乡定肝脑涂地,誓死效劳!¨¨呵,你这小子识相嘴甜的,本大爷喜欢。如此即省了口舌,又免了干戈¨。崔胜放下茶杯吩咐道:¨去拿纸笔来。¨他转过身去,在画报底下有纸也有笔,他拿起画报的那一瞬间,又不由得瞟了三角处一眼,然后放下画报拿起纸笔转身过来,疑惑的望着面前的蒙面人。
崔胜问道:¨是党员吗?¨他自豪地回答¨是¨!¨好!那就先写个入党申请书吧,先打个草稿。¨他听这蒙面人的话有些好笑,又不明白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看那个站着的蒙面人的手一直插在怀里,里面肯定是握着二把匣子,所以,他心里无论怎么不舒服,都得乖乖听从吩咐。他转过身去坐下,把纸正正的放到桌面上,因左手不听使唤,他只好用那块条型镇纸压着,然后嘴咬着笔冒拧下金笔杆便写起来。入党申请书他写过,也给不识字的人代过笔,轻车熟路的,很快就写完啦。崔胜接过来看起来:¨入党申请书:本人志愿加入中国国民党,保证遵守党的纲领,拥护党的章程……申请人:曹金全。¨¨好!曹乡长,现在正式写一份,只改两个字,把国民改成共产就行了,写吧!¨崔胜说完给旁边的随从使了个眼神,那随从就掏出绳套来准备着。曹乡长听到改的这两个字,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吓得脊梁、胸堂上直冒冷汗。崔胜加重口气道:¨曹乡长,是想死还是想活?¨他一下给蒙面人跪下哀求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不能改呀!¨崔胜厉声道:¨曹乡长是想死啦!老九,送曹乡长上路!¨叫老九的把绳子套进他脖子上使起劲来,他赶紧摆起右手来,崔胜给老九使了个眼色,老九松了松绳子,他咳咳了两声才缓过劲来,喘着粗气说:¨我改,我改。¨老九取下绳套,他便回到桌上写起来。
曹乡长写好后,崔胜拿来看了看,又要他按了手印后,便叠起来放入兜里。崔胜问他:¨曹乡的左手是怎么回事呀?¨他低着头小声说:¨惭愧,不小心崴的。¨崔胜¨哈哈¨笑了笑说:¨乡长大人,还会撒谎,你小子申请加入共党的证据在本大爷的手上,只要你小子以后乖乖的听话,本大爷保你平安无事,特别对孙家小埠的孙修德老先生要崇敬有加,从今往后,你小子对孙修德老先生再有半点不敬或加害,你这加入共党的证据就到了裴县长的手里啦。乡长大人记住了?本大爷办完了这件事,明天乡长大人就可领着你那些掉手腕的鱼兵虾将们,去找孙兴贵给托上复位了,哈哈、哈哈!¨说完,给老九使了眼色,俩人瞬间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曹乡长扭捏了一下左手腕,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纸和笔,心里懊恼不已:这蒙面人折腾了大半夜,原来还是那孙修德在折腾本乡啊!看来瞅机会还得把那个特精致的礼盒送回去!
十几个同学辍学在家,孙文源心急火燎的。还得去趟县城,到师范讲习所问个明白,不然,这么在家里心里七上八下的,干啥也没有点心思,他这么想着就来娘屋里。他娘孙刘氏一大早起来感觉有些不舒服,便在里屋的床上斜躺着静养;堂间里,孙文绣、孙文娴、孙文菊和小弟孙文泽在玩琉璃球跳棋,对一脸苦相进屋来的二哥哥,都没功夫理睬。孙文源就直接迈进里间。他娘微启眼帘见是儿子进来,便缓缓的坐起来关切的问道:¨文源,你的脸色不舒坦,到底怎么了?¨他回答道:¨娘,我要去趟城里。¨¨出去逛逛也好,省的在家里闷着憋出毛病来,要你兴贵叔和你去吧?¨他说:¨娘,我多叫着几个同学去,不用他和我去。¨¨这样也好,多去几个人,多带些钱。¨他娘说着就下床来,从柜橱里面的抽屉里拿出两块大洋交给他。他接了放进兜里,便跟娘告辞出来。
都在家里闷得慌,接到去县城通知的几个同学,便愉快地赶紧来到古槐树下集合。孙文源点了点人数,加自己共七个人。这一行人就像刚放出圈的羊群,一扫沉闷的情绪,撒着欢的向县城奔去。
骈邑县师范讲习所,座落在城东弥河北岸,对面是一峰独秀的朐山。孙文源他们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来至门前,结果是大门紧锁还贴着封条,讲习所的木牌歪斜的挂在大门一侧,随着风¨咣当、咣当¨的响着。孙文源掏出怀表看了看,已是下晌两点多了。失望和疲惫击倒了他们,各人干脆就地而坐歇起来。同学们这一坐不打紧,倒是提醒了孙文源,他想起高老师讲过:在大城市里闹学潮时,学生们除游行示威外,还有就是绝食静坐请愿。他想到这里,一时感到血气汹涌,就劲头十足的喊道:¨咱们到县政府门前绝食静坐请愿,要求释放高老师,大家敢不敢?¨各人一听,这都是高老师讲过的,当时听着既感到新鲜好奇,又很羡慕向往的,这会儿自己真的遇到了,有什么不敢的,就齐声喊道:¨敢!¨孙文源又大声问:¨大家饿不饿?¨各人卡住了一会儿,肚里还真饿!但刚才已经当英雄了,这会儿可不能变狗熊,孙首礼先喊起来,各人随后也喊道:¨不饿!¨孙文源笑了笑说:¨本来想找个饭馆吃顿来,这会大家还吃不吃?¨各人¨哈哈¨大笑起来:¨这都不饿了,还能吃吗!¨孙文源大声说:¨走!¨
路过一家杂货铺,孙文源进去割了一尺白粗布,并借掌柜的笔墨一用。他在白粗布上写道:放我老师出来,我们要上学读书!在下面写上名字:孙文源,又招呼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都写上:孙首礼,孙文庆,孙相春,孙相田,孙文正,沈同福。都准备就绪后,由俩大个子孙文庆和沈同福扯紧横幅,走在前头带队,便浩浩荡荡的来到县政府门前。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见县衙门前来了新鲜事,就不由得围拢过来看究竟。孙文源站起来抱拳向周围拱拱说道:¨各位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大哥、大姐,我们是孙家小埠的,政府抓走了俺高老师,我们都没法上学啦!¨孙首礼带头喊道¨还我老师,我们要上学!¨同学们、也有围观的跟着喊起来。岗亭里俩把门的团丁一看,这不是来闹事吗?一个去打电话赶紧报告,另一个端着枪来到孩子们跟前,用枪托拨拉他们,嘴里还厉声喊道:¨兔崽们,都起来,都给老子滚到一边去,都起来!¨……
宋秘书接到门岗的电话,不耐烦的听对方说完,就对着话筒不耐烦的说道:¨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几个孩子嘛,赶走就是,但不许暴力!¨这个团丁得了宋秘书的指示,放下话筒后来到大门处,见那个同事用枪托拨拉不动,就要举起来打时,他赶紧托住同事的胳臂说:¨老李呀,不能打,宋秘书说不能暴力呀!¨不打怎么赶走他们?这些熊孩子一个个牛杠的很!¨¨看我的!¨他说完抱起孙首礼就向外走去,他同事一看这个办法也行,便也拣了个小个的抱起来就走。俩人各抱着一个出去了十几步远后放下,接着回来再抱,可小个的没有了,就一人一个大个的拉起来就走,出去十几步后又放下,又赶忙折回来,一看又有两个小个的,俩人一人一个抱起来就走,出去十几步后放下,再折回来拉了两个大个的……他俩人这么即抱又拉的来回折腾了八九十来趟,累的满头大汗,可大门处静坐的一个都没少。就在他俩人喘着粗气万般无奈之际,换岗的来啦,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俩人像得了救星似的,跟新来接岗的办完交接后,就鞋底抹油溜了。
夕阳的光亮,由岗楼的窗台处一寸一寸的移到了岗楼顶上,不多时就融入进晚霞里。新换岗的俩团丁懒得多管闲事,反正晚上没来办事的,大门一关,几个毛孩子爱坐就坐呗!
裴县长是非常敬业的,他每天都是等同僚们下班后,天黑下来才收拾起公文包下班。这霎里天还没黑透,所以他还有点时间坐会儿闭目静思一下。四天前,顽八军鲁中八支队郭司令,把这次清剿的三十多个共党嫌犯全部押去省城,省却了他一大心事。那天,在同郭司令查验各人犯的证据时,郭司令说:¨那个叫高田阶的嫌犯家里和教学处都没去搜查,那本共党宣言小册子也没找来,是不是再去搜搜?另外,这个姓高的不就在孙家小埠教学吗?上次去孙家小埠抓孙什么来着、啊、孙修德没抓到,这后来又去抓过没有?¨他一直以为,郭司令这些日子里忙于清剿共党,把这茬给忘了呢,没想到这会儿又提讲起来,他稍顿了顿,接着机智回答道:¨您看在下这记性,这事儿忘了跟您郭司令汇报了,咱们这里抓了高田阶,在下就命宝积乡保安小队去搜查高犯的小学堂,也一起去搜了搜孙修德那个老东西,那本小册子没搜到,那老东西还在东北没回来。郭司令,您看这事……¨郭司令寻思:这人犯就要押走了,再去搜也没什么意义,就摆摆手说:¨那个小册子无关紧要了,反正已定案,这件事就算啦,至于那个老东西,以后再说吧。”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踏踏实实落地了。
宋秘书也是非常看事,裴县长不下班,他是决不下班的。他看天已大黑,该是裴县长下班的点了,就来到裴县长办公室,也巧,裴县长在收拾文件包,正准备熄灯出门。裴县长看到他就问:¨下午大门那里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是怎么回事?¨他说:¨没事,就几个毛孩子闹着要他们老师,在下已安排人把他们赶走啦,裴县长,您叫的人力车在南门那里等您呐,您快去吧。¨裴县长¨嗯¨了一声,没再问别的就随着宋秘书一起出南门而去。
天漆黑一团,岗楼里那点萤火光亮从窗口射出来,微弱地映在七张坚毅的脸上,各人幽幽的目光里闪动着呐喊!闪动着怒吼!七个怔懵少年的思想境界还没有升华到理想信念的高度,只为争求一点上学读书的权力,而不屈的经受着饥饿、劳累、蚊虫叮咬的折磨,接受着坚强意志的考验!漆黑的夜色,浓重的像被时间凝固了一般,把黎明的曙光无情的阻挡在那漫长的路上!孙文庆也是穷家子弟,他自小就遵从着爷爷强定的一日中晚两餐的规矩,所以,他这一天是滴米未进,饥饿、劳累和瞌睡折磨着他的肉体,几乎到了虚脱的境地,他那坚强的意志最终屈服于虚脱的身体,第一个卷曲着倒下了。沈同福是爷爷辈上逃荒来到孙家小埠落户的,他家借住在孙文源家一处废旧的场院棚里,从他爷爷到他爹都是给人家放牛、放羊为业,农忙时再打打短工,闲时支个铁匠炉什么的,这么勤勤快快,一年下来挣俩辛苦钱,也勉强维持一家人不受冻饿;他早上只喝了一碗棒槌子糊煮,别看他个头不小,据说从小就有心动过速地毛病,他跑下这三十里地来,心跳估计到了一百八十下;这会儿倒感觉不出心跳来了,就像一个轮子,转的越快就越看不出转来;他实在是撑不住了,就第二个倒在地上。孙相田和孙相春是叔伯两弟兄,祖祖辈辈佃户出身,两家各自常年租种着那几亩地,好年景不愁吃不愁穿的,遇着荒灾贱年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俩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孙相田见前面倒下两个了,心想:趴在地上打个盹总比坐着干熬强,再说这静坐还不定坐到何时呢,晚上打个盹,明日里好有精神头静坐;这么想着便不由的趴下打起盹来。孙相春的好多想法总是和他叔伯哥孙相田不谋而合,这会儿他俩又想到一块去了,他见叔伯哥趴下睡起来,自己还能落后?便一轱辘也趴下了。孙文源也有些熬不住,便和孙首礼、孙文正说:¨都趴下睡会儿吧,明天还要再战呐!¨
黎明的曙光总算穿透了那浓重深厚的夜色,随着东方翻起鱼肚白,朝霞一步步的把大半个天空晕染成一片片橘红,顷刻间一轮朝日悄然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孙文正睡醒过来,他发现沈同福嘴唇发紫,浑身颤抖着,像是病的不轻,他赶紧叫醒大家。孙文源反应迅速,他见北边过来辆人力车,就掏出一块大洋向那人力车招手,人力车一看这大清早的就有一块大洋的活计,便立马飞奔过来。众人把沈同福抬上人力车,随后一起簇拥着人力车向教会医院奔去。
急诊室里,洋医生给沈同福吸上氧气,又打了强心针。洋医生的中国话说的很流利:¨幸亏你们送来的及时,再晚半个钟头就没命了。¨孙文源独自走出急诊室,心里既懊恼又庆幸,懊恼的是: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和同学们绝食静坐表达诉求,这刚刚开始一点效果都没见到,就险些送了沈同福的命;而庆幸的是:幸亏孙文正发现的及时……他又想:这绝食静坐是继续呢还是就此收兵?正在他拿不定主意之际,一双大手从后面蒙住了他的双眼,他抬起两手使劲掰那双不识时务的手,生气的骂道:¨谁的狗爪子,本人正烦着呐,这么不看事!¨那人从后转到他跟前。原来是平南峪大姐夫刘东。孙文源给了刘东一拳说:¨你个坏蛋大姐夫,你来这里干啥?¨刘东说:¨本少爷是这家医院的财务,还没问你哩,你小子来这里做什么?¨孙文源把来城里的事详细的给刘东说了一遍,刘东一副挖苦地腔调说:¨你小子傻不傻,这次清剿共党,全县共抓了三十多人,讲习所抓了共六人,这医院还抓了两个去,抓得这些人早就押到省城去了,你小子在这里闹顶屁用!¨孙文源这会儿是彻底明白了,也彻底失望了,唉!认命吧,回去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