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生日
她叫纪文岚，今年十二岁。
“爸爸，我回来了。”纪文岚说着，从锁孔里拔出钥匙，但发现屋内黑漆漆的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然后随手开灯把书包放在一旁，埋头蹲下身去换鞋。
她走到客厅发现桌子上放着生日蛋糕，以为是她爸送过来的，不过是后来有事又走了，所以就没在意。
纪文岚回到自己卧室才发现屋里还有个人，这人正坐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借着客厅的余光只能打量出是个女人，她愣了一下，随即按下开关，花了几秒钟才认出是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比以前的婚纱照要苍老得多，眼角有明显的法令纹，头发颜色变淡了不少，面无血色，但还有几分和年轻相似。只见母亲凝视着自己，这使她感觉气氛有些诡异，她正想着该说什么才好，这时，她母亲就开口了：“这么晚回家，你去干吗了？”
“我……”纪文岚停顿了一下，思索片刻，“妈妈你不是说过你会接我吗？我回家之前先是在学校门口等你，然后……”
纪文岚话还没说完，她的母亲就抢先问道：“等我？你不是去找李仝玩吗？”
“啊？”她心里愣了一下，“妈妈看到我和他了？不对啊，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于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妈妈，你去学校了？你怎么知道李仝的？”
“你爸爸跟我说你总是跟他玩，你们关系很好？”她母亲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她心里顿时感到失落，看来她的父亲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她和李仝玩在一起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他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些私人的原因。而且她感觉李仝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自己有时候还是挺烦他的，在以前她还没那么懂事的时候常常因为这事那事跟他吵起来甚至打架，压根不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关系好，连融洽都算不上。
“妈妈，我还没说完，我看你还没有过来接我，然后就找李仝玩去了。”纪文岚说完，顿了一下，然后再补充一句：“是他提前叫我去的。”
“那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我还听你爸爸说你们从小就认识，长大以后想必也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我们文岚的人缘真好。”母亲捧着她的脸蛋，眼里尽是温柔，挂着一丝笑意。
“嗯……”纪文岚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母亲若是知道今天李仝瞎编抹黑她，也不知道会有多难堪。
“对了，我还听说你那个同学就跟你住同一个小区，要不要邀请他到我们家过生日，过生日跟朋友一起过才开心嘛。”
“算了吧，妈妈，”纪文岚见状赶忙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他父母给他请了家教，每天都要补习的，这个点，他还在上课。”
“是吗？怪不得放学就要找你玩呢，原来到家没有空闲时间，这也算是劳逸结合了吧。”母亲说完，就又向纪文岚问道：“要不要再给你煮碗长寿面。”
“好。”纪文岚愉快地答应了，毕竟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见到母亲，她是不会拒绝母亲的好意的。
“好。”与她对视的是一双满是温柔的眼。
兴许是母亲的缘故，纪文岚感觉心脏在砰砰乱跳，以前曾无数次想象过的画面终于实现，就像基督教徒心目中的神一样高尚纯洁，她想永远地留住母亲，不仅是贪恋她的温柔，还贪恋从小到大都缺失的母爱，她不想就这么快就失去，她想永远地占有着母亲的爱，但一想到母亲有可能又会离开后，失落感就骤然上升，这种刚和亲人见面就要离开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很渴望她以后能跟母亲永久地生活在一起，于是决定今天一定要乞求母亲留下来。
“文岚，吃面了。”
由于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大多都在学校写完了，剩下的纪文岚就很轻松地把作业完成了，正在思考着该怎样留下母亲，纪文岚听见她的呼唤后，便停止了思绪。
“来了，妈妈。”纪文岚边回应着，边走出房间，来到餐桌前。
一碗热腾腾的面呈现在自己的面前，加了些许葱花点缀，还加了一个荷包蛋，光看就能让人食欲大增。
纪文岚看了一眼母亲期待的表情，便动筷了，吃了几口后，就按耐不住地问道：“妈妈给我过完生日后又会走吗？”
“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母亲有些惊讶，“是你爸爸对你不好吗？”
“没有，不是，”纪文岚慌忙解释道，“我只是太想妈妈了，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您，今天终于见到妈妈了，您给我的感觉就像天使一样，不可以留下来吗？”
母亲愣了一下，声音有些呜咽地说道：“在你刚出生那会儿我就有事离开了，我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时间去看你，没想到你不仅记得我，还一直对我念念不忘，”随后，呜咽声渐渐转变为抽泣，“我真的……没有资格当你的妈妈……”
看到母亲落泪后，纪文岚不自觉地为她拭泪，安慰道：“妈妈你离开我是有原因的，不是无缘无故的，您不必为此落泪。”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从出生到现在都从未照顾过你，都是我的失职，我实在承担不起你的一声‘妈妈’。”母亲哭得更伤心了。
纪文岚瞬间觉得她的母亲像花一样脆弱敏感，碰几下就花枝乱颤，让人心疼。
细碎的哭咽声在耳边萦绕着，纪文岚很是心疼她的母亲，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吃完后，把碗筷放进水槽里，拿起洗碗的抹布涂上洗洁精，清洗碗筷上的污垢。
良久，哭泣的声音才渐渐平息，纪文岚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问道：“所以，妈妈，您能留下来吗？”
“不知道，看情况吧，”母亲抚摸着纪文岚稚嫩的脸颊，“我的事情到迄今为止都还未解决，我实在是太累了。”
“那是什么事情啊，妈妈能告诉我吗？”
“你帮不上忙的，文岚，”母亲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道：“那种事情只有大人能解决，你是小孩帮不上忙的。”
“嗯……”既然她的母亲不愿说，她也不再追问。
突然，玄关处传来门轴转动的声音，纪文岚立马意识到是她的父亲回来了，只见父亲买了一大堆礼物提到沙发上，然后给了她一个拥抱，顺手把红包塞到她的口袋里，笑着说了一声：“生日快乐，女儿。”
“谢谢爸爸。”一家人难得地能聚在一起，纪文岚显得十分开心。
“文岚，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她的母亲说着，把礼物盒拿到她的面前，“快拆开看看吧。”
“好，谢谢妈妈。”纪文岚欣喜地笑了笑，因为这是她母亲第一次给她送生日礼物，但当她打开盒子的瞬间，她一下就懵了，“妈妈，这好像是大人的裙子吧？”
“嗯，是。”母亲淡淡地回答道。
“忆灵，你这是……”父亲显然有些不解。
母亲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纪文岚说：“这是我给你亲手做的衣服，我希望长大后你能穿着这身给我看。”
“好。”纪文岚浅浅笑道，虽不知道母亲到底用意如何，但还是答应了。
“我期待看到你穿上它的那一天。”她的母亲轻轻地在她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像是给她的奖励。
如羽毛般的轻吻，泛起了她心底的层层涟漪，这比小时候在幼儿园得到老师的小红花还开心，只轻轻一吻，她便感觉能融化在母亲的怀里，空虚的内心一下就变得充实。
“那妈妈你能留下来吗？”纪文岚满怀期待地看向她，心里祈祷着她能答应。
“这……”母亲犹豫不决，看上去有些难为情。
“留下来吧，忆灵，女儿经期都快到了，我一个大男人到超市买卫生巾也不太合适吧，以前给女儿买贴身衣物我都够呛的，我一个人确实不好照顾女儿，你就留下来吧。”父亲帮着女儿劝说道。
“好，那以后我来照顾文岚，”母亲微笑着，摸了摸纪文岚的头，“算是对文岚的补偿。”
“真的！”纪文岚欣喜若狂，紧紧抱住母亲，“谢谢妈妈。”
在一旁的父亲头一次见到她这么开心，也情不自禁地笑了，道：“好了，知道你们母女团聚很高兴，但时间也不早，该过生日庆生了。”
关上灯，点上蜡烛，一家人坐在一起，阴影瞬间就投射出来，但只能看到两个高大的身影，纪文岚的身影被他们淹没其中，成为了一体。
烛光照映在他们的脸上，轮廓分明，给人一种神秘感，唯有纪文岚稚气未脱，光阴的分布感并不强烈。
闭上眼，纪文岚在心中默默地许下愿望：“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永远在一起。”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