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桃花（五）
赵宁和孟云洗完碗从厨房出来，一群人围着他们起哄，让他们交代恋爱史，让赵宁传授谈恋爱方法。赵宁很实诚地把两个人怎么好上的经过告诉了大家。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看不出来啊赵师兄，你居然也会早恋！太会装了，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个老实人！”
“人不可貌相啊！”
“赵师兄扮猪吃老虎功力一流！”
“这难道不是因为孟老师愿者上钩吗？”
“我觉得吧，谈恋爱还是要趁早，要不然好的都让人挑走了！赵师兄是抓住了机会！”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赵师兄能那么顺利地找到孟姐姐！”马天昊眼睛转了几圈，突然间顿悟了，“我明白了！赵师兄你用的是苦肉计。”
王浩宇反驳道：“不对吧，周瑜打黄盖那才是苦肉计，赵师兄也就是假装弱小，来博取孟姐姐的同情，从而打开了大好局面。但是我感觉，这种策略，可能得要建立在人家对你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之上才行，不可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通用法则。”
这期间，关山进书房接了个电话。张婷婷考虑了一下，看来从张博那边下手不太管用，还是直接找关山说话比较好，这些理科直男，大概不懂那些暗示。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她决定找一个比较安全的题材，她端详着那本圣经，决定从这里下手。
关山从书房出来，张婷婷扬了扬手里的圣经，微笑着说：“关老师，你信基督教啊！那你平常在美国的时候去教堂吗？”她顾盼生姿，眉目传情，声音更是甜美。
关山坦诚地回答：“我是学物理的，不相信宗教。这本圣经是我原来的房东送我的，搬家的时候顺手给带回来了。”他稍微考虑了一下，觉得硬梆梆地顶人家不太好，补充说：“这个版本的圣经翻译水平挺高的，据说是全世界一百多个圣经学者共同协作，从希伯来语翻成英文的，结合了直译和意译方法的优点，把原来的思想保留了下来，同时文字上又比较流畅、浅显易懂、文学性比较高，算是一个比较好的文学作品，拿来学英文其实还不错。”
张婷婷接连受挫，有点脾气上头了，“不是说牛顿和爱因斯坦都信基督教吗？他们难道不是全世界最伟大的物理学家吗？”
关山点头，老老实实说：“你说得没错，牛顿的确信宗教，那和他的成长经历和生活环境有关。他的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徒，而且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不信教的人，根本生存不下去。”
“至于爱因斯坦，他晚年曾经公开驳斥过有人说他信教的说法。他在50年代给读者回信的时候公开说过，他不信仰人格化的上帝，他信仰科学。他的确说过上帝不会掷骰子，但他用上帝这个词不代表他信教，最起码不是那种严格意义上的宗教，而更像是我们一般人说话的时候，说老天爷呀什么的。”
“张老师，如果你真的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话，我建议你去看一下Nature（自然杂志）前些年做的一个调查。英国的大科学家里头，信教的大概不到7%，而且比例越来越低，趋势非常明显。美国也一样，美国科学院院士里面，只有不到7%信教，所有诺贝尔奖金获得者都不信教。而且全世界基本上都一样，科学家里面，信教的比例都很低。在美国的话，南方的那些redneck，红脖子，也就是那些受教育程度比较低的农民，他们中间信教的比例比较高，而且非常虔诚。而大城市的知识分子里头，信教的比例较低。”
“也就是说，受教育程度越高，越是不容易信教，这有非常明显的统计显著性。我记得看过一个报告，数据显示，这在全世界都是一样的趋势。现在，中国的农村地区，有不少没文化的老头老太太信基督教。我觉得这跟咱们现在农村人口老龄化，受教育程度相对较高的青壮年人口大量流失，应该有一定关系。”
作为一个崇拜西方文明的小资知识分子，张婷婷一向觉得美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她也觉得信基督教是一件非常浪漫、非常唯美、非常高雅的事情。但是她没料到，在美国受过教育，在美国生活过多年的关山，却对此不以为意，这让她非常难堪。
而且，他话里话外暗示没文化的人才信教，把她呕得要死，又不太好发作，她低着头，抿着嘴，漫无目的地翻着手里的圣经。见状，关河把她拉到自己的卧室里头。
“对不起啊婷婷，其实学物理的很少有信教的，对他们这些科学家来说，统计显著性才是真理，数据为王，理科生其实都比较理性。相对来说，咱们学文科的人比较感性，不太关心统计数据什么的。我弟其实挺直男的，他和我说话也这样，我经常被他的话呛死。对不起啦婷婷！至于那个张博，他和我弟一样，说话的时候不太会转弯抹角，但他心眼不坏。我代表他们两个向你道歉，你不要和他们计较了好不好？”
“哎呀，我没有生气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张婷婷若无其事地说道。
张婷婷离开客厅以后，男生们纷纷向关山竖起大拇指，马天昊和王浩宇还挤眉弄眼地碰了一下拳头。
关山这样坚持原则，而不是打哈哈、敷衍了事，朱樱心里非常敬佩。他不像很多人，在人前和稀泥，明知道不对的事情，也不去反驳。朱樱的父亲在家里也说过类似的话，看来他们两个人还有很多共同点呢！不知道他们如果遇到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她没说话，眸光流转地看着关山。
关老师不好说话，暗自发笑，一不留神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点敬佩和欣赏看着自己，心里颇为熨贴。
客厅里，一帮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科学家不信教的议题。张博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张婷婷，他把那篇自然的文章找出来，兴致勃勃地给大家展示数据，摆事实讲道理。
和张博不一样的是，关山其实能看出张婷婷不高兴。但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物理学家，他不想支持一些他不认同的观念。更何况今天还有学生在场，不能让错误的观点在学生面前传播，这是他这个老师的基本责任。听完自己说话以后，学生们反馈很好，让学生们掌握真理和世界的本质，而不是被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所干扰，当老师的必须态度端正。
大家又闹腾了一会儿，王浩宇说晚上要去本科宿舍查寝室，要先走一步，大家便纷纷跟着告辞。
张婷婷讪讪地离开了关山家，临走的时候，她还是没消气，冷冷地瞟了张博一眼。
因为要和关山讨论问题，张博多呆了一会儿。出门回家的时候，刚好碰到关河从房间里出来接水。张婷婷白了他一眼以后，张博多多少少感觉到了张婷婷的不快。他想了想，忍不住问了一句：“关老师，你那个室友张婷婷，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啊？”
见他一副懵里懵懂的样子，关河不由得失笑，“你终于看出来啦？别担心，我刚刚已经帮你解释过了，也代表你们两个向她道过歉了。她也说了没关系的。她能理解你们理科生的思维模式和文科生不太一样。”
张博有点意外，“你帮我道歉了？太感谢了。那她今天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关山素日里说话就是这个味道，所以关河能理解理科直男的思维模式。他们人际交往时就事论事，直来直去的交流模式，她也司空见惯。见张博睁着眼睛，面带诚恳地看着自己，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关河坐了下来，耐心地说：“今天晚上，她一开始说，狮子座的男生比较霸气，那是女孩子的恭维话，你要是想让她高兴的话，安心接受就好啦，没必要给她上那些课。如果不想听的话，把话题岔开，或是不说话就好了。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大部分都信星座啊什么的，你教育不过来的。下次你和女朋友聊天，如果还把那些长篇大论搬出来，我估计一大半会被你吓跑的。”
张博也坐了下来，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问：“那也就是说，如果她们说一些没有常识、没有逻辑的话，我也不能反驳吗？”
关河歪着脑袋考虑了一下，诚诚恳恳地说：“如果你想早日脱单的话，大概要忍一忍你的脾气。”
张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啊？谢谢你啊，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见他那副傻傻的样子，关河有点感慨。张博这个理科直男，耿直呆萌、傻里傻气，昨天的那个技术男却那样猥琐。这人和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张博沉默地走了，一路他若有所思：关河真挺好的。人长得好看，脾气也好。不知道哪个男的有福气娶了她。她刚刚歪着头的样子好可爱啊！
送走张博，关河关上门，没好气地冲着关山说：“你也一样，说什么受教育程度低才信教，你这不是打她的脸吗？她今天还是好心好意来给我们帮忙的！”
关山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是统计数据，是客观事实，是fact，不是我的观点。”过了一会儿，他略带歉意地加上一句：“对不起啊姐，得罪你朋友。”
关河仔细回想了一下张婷婷今天晚上的言行举止，和她过去言语中对关山隐隐约约的好感，“她那样一个大美女，我们学校的男同事，个个对她客气得不得了。你为什么那样对她？我觉得她好像有点喜欢你。”
关山皱着眉，郑重其事地说：“我不喜欢她。再说我又没拿她怎么样啊？她长得的确还不错，不过太没有逻辑，跟她说话太痛苦。”
关河无奈地摇摇头，翻着白眼，“谁家谈恋爱讲什么逻辑？你这个样子，能娶到老婆就怪了！也不知道以后哪家姑娘倒霉看上你。”
朱樱原本对星座不太感冒，但回到外婆家以后，她按耐不住，悄悄地查了一下白羊男和白羊女是不是速配，还认认真真地看了网上的一些星座婚恋方面的介绍。上面说白羊男和白羊女挺配的，朱樱一颗心砰砰直跳，暗自庆幸。
洗漱完毕，脑袋不发热以后，朱樱感慨，自己居然会被这种没有逻辑的事情左右情绪，实在太荒唐了。关老师对星座和宗教那么理性客观，自己要是犯傻，被他知道了，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呢！
就算自己和关老师真的很配，可是关老师那么杰出的一个男人，肯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他呀？何况和别人比起来，自己实在是太不出挑了。那个张老师就很美艳，胸大腰细，肤白腿长，五官也很精致。而且看她一开始和关老师说话的样子，好像对关老师很有好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她和关老师的姐姐是室友，有大把机会可以和关姐姐交流，说不定还能得到关姐姐的支持。如果关姐姐给他们牵线，那她的机会不是很大？
但是她那样没有逻辑，关老师应该不会喜欢吧？
可她那么漂亮，只要是个男人，应该都会喜欢她那样的盛世美颜吧？
朱樱心里七上八下，颇为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