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铁:风起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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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调令

7月,正是东南沿海台风肆虐的季节。狂风夹着暴雨,像鞭子一样甩在海面上,把停泊在港口的渔船抽打得上下起伏。海浪像巨人举起的铁锤,恶狠狠地砸在石堤上,溅起十多米高的水花。一波刚刚退去,另一波又迫不及待地涌了上来,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把拦阻在它面前的一切障碍统统打碎。街上早已没有了行人和车辆,小镇显得空空荡荡凄凄惶惶,即使是躲在条石砌成的坚固房屋里,听着雨水像子弹一样噼里啪啦打击在屋顶上的声音,也不禁为大自然的威力而胆战心惊。

“舒坦!”简国炜一把推开窗户,快活地大喊起来,任凭风像刀子一样从脸上刮过。仿佛这样才能平息他脸上的热度和内心的情绪,让他血管里奔涌的血液的温度,从沸腾的临界点上略微下降一点。

虽然密密的雨水和浓浓的海雾阻隔了他的视线,但他仿佛在雨幕中看到一座座桥墩竖起,无数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像蚂蚁一样附着其上,电焊的火花像焰火一样在漆黑的夜空里绽放;他仿佛能够看到,一座全长11.5公里的公铁两用跨海大桥矗立海中,下层是双线铁路,时速200公里的动车组飞驰而过,上层是六车道的高速公路,密密麻麻的车辆往来交流。

现在,建造它的荣誉属于我了——简国炜对自己说。想到这里,他不禁浑身燥热起来,嗓子眼里像堵了什么东西,非三杯烈酒不能化解。

热烈的掌声在他身后响起,中间夹杂着几声低低的哽咽。简国炜转过身大笑着,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因激动而满脸通红的同事,接收着他们的喜悦。

“我们脚下站着的这片土地,叫作福州。自古以来,就被人称为有福之州!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洞天福地,有的,只是一群不屈不挠,不服输不认命,即使拿着一把烂牌也要打出王炸的人!就像……”简国炜右手在半空中虚画一个圈,将所有人都包裹进来,“就像我们一样!”

“简头威武!”陈学灿大喊,食指放在口中吹起长长的口哨。几个小姑娘趁机尖叫起哄,在座即使是平日里最矜持最稳重的,也忍不住咧嘴大笑。

“我威武?没有大家陪我一起豁出命去拼,我一个人能顶什么用?”简国炜笑骂。

环顾自己团队里的每一名成员,简国炜微微有些内疚,18个人组成的竞标团队,65天超高强度,近乎不眠不休的努力,并且依靠公司各部门的全力支持,才终于拿下福潭高铁最重要、技术含量最高,同时利润也是最大的跨海大桥项目。他本应该在五星级酒店,用最奢华的方式来犒劳这帮兄弟姐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排档里摆起庆功宴。但没办法,上下级间聚餐吃喝现在已经成了一条危险的高压线,谁也不晓得会在哪个饭局上被谁给曝光以致惹上麻烦;为了保险起见,他只能自掏腰包在这样一间简陋的小饭馆里为他们庆贺。虽然简国炜知道,这些兄弟并不在意,但他总是觉得亏欠了他们什么。

有股气憋在嗓子眼里、胸里,让他极不舒畅。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拧熄,端起满满一杯白酒,环顾所有人:“大家都知道,其实福潭跨海大桥这个标,项目方更属意我们的兄弟单位——铁建第六集团公司,我们刚参与竞标时,所有人都认为是陪太子读书,我知道大伙儿为了准备标书和资源,没少遭白眼、听风凉话,我们集团公司里那些支持部门也都说我们这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但我就是不服这口气!不是我简国炜图什么利,我就是觉得凭什么我们建四像后娘养的,只能给建六陪标?凭什么我们这十多号人要白干活,陪着他们玩?要做我就要有个结果,就得对得起兄弟们的时间和努力!”

“今天,我们来了个惊天大逆转,从建六那里把这标给抢过来了!这虎口夺食的活我们干成了!在座的各位兄弟姐妹,从今往后我们所有人在建四二工(建四集团第二工程公司),不!哪怕在我们整个建四集团里都可以扬眉吐气了,任谁见了你们也得跷起大拇指夸你们一声‘厉害’!这个大功劳,我简国炜独吞不了,这个功劳属于大家!”说罢,简国炜举起酒杯大声说,“来,这一杯我敬大家,兄弟们干了!”众人听着简国炜的话,想起那六十多个日日夜夜,眼睛里都有了湿意,齐生生地举起酒杯大喊一声“干了”,杯盏脆响,各自仰首饮尽,一时都是豪气勃发。

之后大伙又倒满了面前杯子,开始动手吃菜。小菜馆的菜色不多,但胜在足够新鲜乡野味足,外边风疾雨密,包厢里笑声不断,桌上布着小菜、热炒十来碟,热气从置于炉上的小汤锅里泛出,氤氲而上。酒香和菜香混杂在一起,让人比在大酒店中更加放松自在。

简国炜没有动筷,拍拍身侧人的肩膀,举杯碰了一下:“我三杯,你随意。”

邵剑南是去年才参加工作的助理工程师,虽然还有些青涩,但也知道在职场上的小规矩。他同简国炜碰了第一杯,慌忙又拿酒瓶将自己的杯子斟满,正想举起,却被简国炜用力压下。

“别动!剩下两杯酒,是我欠你的。为了拿下这个工程,大家伙虽然没流血,但流的汗流的泪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母亲住院的事情,我知道!”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我一直等着你来向我请假。可是你为了我们能竞标成功,一直没有来向我开这个口。作为你的领导和大哥,我应该主动给你放假。可是开标的时间太紧了,我不能让我的团队出现缺口,就狠狠心当作不知道。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简国炜都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简国炜重重一仰头,转瞬间灌下两杯酒。小邵颤动着嘴唇,刚说声“头儿,我没事”,眼圈就湿了。边上的王姐怕坏了气氛,急忙打岔:“小邵,听说你还没女朋友,今年人事科新来了一个大学生,是厦门大学毕业的,等回公司,要不要王姐给你介绍介绍?”这热心肠倒把小邵给弄得嫩脸一红,急忙敬酒,瞬间把刚才的情绪给缓和了许多。

简国炜一气喝完三杯,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受,夹了一口菜压了压酒。金针菇拌章鱼,地道福州小菜,就是那芥末呛得他鼻子有点儿酸。他仰了仰头,嘟囔了声“这味够重的”,又端着杯子看向了坐在右边的陈学灿。陈学灿看他举杯连忙嬉皮笑脸地说道:“头儿,我就算了吧。我就一敲敲边鼓打打杂的,当不起您亲自给我敬酒。”

简国炜笑骂:“这杯酒你是不想喝也得给我喝!你说说,这两个月里,你哪天睡觉超过5个小时?就凭着你这张厚脸皮,甲方上到总经理下到门卫的张大爷,家里底子都被你摸得一清二楚。谁家孩子要高考了,你就张罗着为他介绍家教;谁家老人生病了,你就帮他联系对口的医生。如果没有你这个小打杂,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向甲方总工程师当面解说新方案的机会。”

逼着陈学灿喝下一杯,简国炜接着又向王明洁拱手:“王姐,我同样要敬您三杯。开标前两周,为了一锤定音,我们临时决定使用埋直式钢混海上平台、双孔连做接段拼装造桥技术等一系列新工艺、新设备、新技术。要不是您带着财务室全体同仁与技术室密切合作,没日没夜地计算成本,我们也没办法在开标之前确定工程造价。”

王明洁是这个小团队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再过一年就要退休。平时她滴酒不沾,可今天她也忍不住举起了酒杯。可惜才呷一口,就被辣得挤眉弄眼,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包厢外,冒雨而来的建四二工经理郑明轩刚刚赶到,他有些急切地从大门口直奔包房,边走边拍打身上的雨珠,嘴里抱怨着这鬼天气。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又好像觉得这一身湿气和里面的热闹气氛有些格格不入,不自觉停下了手。司机想要帮他开门,被他一把拦住。

小饭馆的装修是20世纪90年代的风格,木黄色门框嵌上磨砂玻璃,看似有私密空间却隔不住里面的喧闹声。透过朦胧的玻璃,他看见简国炜已经有些摇晃的身影,听着里面传来“简头、简头”的叫喊,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8年前,三十刚出头的简国炜空降下来担任他的副手时,他开始是有些不满意的。一来简国炜年纪太轻,就算他有名校的硕士学历,在他们这种关系复杂的国企里,也容易“水土不服”——秀才他带过不少,总是喜欢纸上谈兵,少了世故人情;二来嘛,简国炜平日里说话行事也不算太稳重,那股子年少轻狂的劲头让老派的他多少觉得有些扎眼。本以为凭借两三件小任务就能把他压到服气,收起锐气,学会怎么安安稳稳地当好助手,可谁知道,简国炜不愧名校出身,精通工程项目技术,业务能力比从一线做起的老业务还强。特别是这几年,他就像柄开了刃的刀,几次在竞标中胜利而归,为建四二工斩回好几块大肥肉。而他的“不稳重”,似乎也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帮助他在公司内部赢得大批拥趸,一时之间大有长江后浪把前浪拍倒在沙滩上的凶猛势头。

作为一名在国企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的管理者,郑明轩能轻易分辨出,下属们称呼“郑经理”或“简头”时,声音、语气甚至动作表情上的细微差异。那些细节像针一样时时扎着他,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他也会生起将简国炜“礼送出境”的心思。只是这一天真的来了,此刻他心里又突然感到惋惜。

听到里面称呼“简头”声音不断,郑明轩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出于某种复杂的心态,在接到通知后,他决定亲自将这则消息告诉简国炜。可现在,他又后悔了。他带来的这则消息,从某种程度上说,可以视作对冠军的奖励,也可以视作对胜利者的羞辱,只看从什么角度理解而已。但不管怎么说,在现在这个欢乐的时刻宣布它,是极不合适的,他也不乐意让其他下属把他看成“驱逐”简国炜的恶人。

“回去吧!”他低声对司机说。老都老了,何苦那么气盛——郑明轩摇摇头,在心里做起自我批评。

“郑经理,您怎么来了?”出门准备上厕所的陈学灿与郑明轩撞了个正着,边说边推开包厢门,“大伙儿欢迎郑经理,领导冒雨赶来给我们庆功啦!”

得,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郑明轩隐密而恼怒地瞪了陈学灿一眼,再转过头时已经是满面笑容,和蔼慈祥,颇具领导风范。

“大家好,恭喜大家拿下了福潭跨海大桥项目,我代表我们建四二工党政领导班子,向大家表示热烈的祝贺!在这里,我要重点表扬一下简经理,是他打造出了这么一个有战斗力的竞标团队,是他带领着这个团队披荆斩棘取得胜利。这次竞标成功,简经理当居首功!”

简国炜挑了挑眉毛。包括陈学灿在内的几个老油子,脸上微笑双手鼓掌的同时,心中都不禁一动。一直以来,郑明轩虽然没有表现出对简国炜有什么针对或压制的倾向,但平日里多少有点儿显摆自己的老资格。无论是正式会议上,还是道左相逢时,都小简来小简去叫得亲热。现在突然用起了“简经理”这么正式的称呼,还连续说了两次,估计里头有什么道道。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简国炜适时举起酒杯,笑道:“郑经理的夸奖,我可愧不敢当。如果没有郑头在后方给我们前方将士撑腰打气,帮我们输送粮草弹药,我们怎么可能打赢这一仗?所以要我说啊,郑经理才是居功至伟。大家站起来,一块儿敬郑经理一杯好不好?”

这话一出口,哪有人会不凑趣,都举起杯,齐呼“郑经理英明”,仰起脑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郑明轩笑着又和众人碰了几杯,好不容易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机会,低声叫住简国炜:“简经理,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简国炜心里暗道“果然来了”,随郑明轩走出包厢,在大堂找到一处僻静的卡座。先帮郑明轩点根烟,接着自己也点燃一根,简国炜嬉皮笑脸地问:“领导,有什么指示?”

“指示?我哪敢有什么指示。再说,马上我也不是你的领导了。”郑明轩摆手苦笑,接着又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

简国炜的笑容慢慢收敛,猜测事情可能比他预想的更加严重。郑明轩也知道,这个时候再卖关子,说不准会引起更大的误会,赶紧接着说:“我刚刚接到集团公司陆总的电话,要求你尽快到集团公司向陆总报到。正式的调令,马上就会下来。”

沉吟了一小会儿,见简国炜低头不语一张脸暗沉得厉害,怕他误会是自己在后面做了什么手脚,郑明轩不得不又多解释几句:“别胡思乱想,具体工作职务虽然没有明确,但应该是好事。你可以带上一名助手一起到集团公司报到,而且陆总还说了,如果你日后还需要人手,我们二公司必须无条件放人。借调期结束,如果你愿意回来,副经理的位置我也还给你留着。不过,就怕你到时候看不上喽!”

简国炜听完这话,心里略略舒坦了一些。他也知道这不是讨价还价,或是生气失态的好时机,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这个调令背后隐藏着什么。迅速调整了一下失落的情绪之后,简国炜立即打蛇随棒上,笑嘻嘻地与郑明轩套近乎:“郑头,我现在不还是您手下的兵嘛,集团公司这么急调我去到底有什么事,给我透露透露。”

郑明轩赞叹这小子心理素质够强,这么快就缓过来了,真是后生可畏,但嘴上却不肯再通融,板起脸:“小简,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作为国企中层管理人员,无论公众场合还是私底下,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放大观察,你要做不到慎独,就别怪别人曲解你的意图并且到处传播。陆总究竟为什么调你去集团公司,原因应该由他亲自告诉你。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对你说。”

简国炜听到这话,心里一抖,就像走在路上差点儿踏空,不由得一个踉跄。但又不能直接发作,这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恨不得骂声老狐狸才能发泄出来。但当前这节骨眼上,绝不能再得罪人落下不尊重老领导的话柄,只能委屈委屈自己,将这口气生生咽下去。

郑明轩看他憋屈的模样心里暗自痛快,好像这几年心里的那些小刺一下子都被拔了出来,但也知道不能多说以免再刺激他,便站起身恢复了和蔼慈祥的神态,拍拍简国炜的肩:“我知道你们拿这个项目很不容易,你继续和同志们庆功,这个事情正式通知下来前,还是先不要让大家知道,以免影响士气。我先走了,你们继续,辛苦你和大家多喝几杯!”说完起身出门。开门时一阵大风夹着雨,把简国炜的衬衣打湿了半边,半边热的酒气夹着半边湿冷的雨,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再回到包厢,心情已没有刚才的志得意满,虽说依然杯觥交错,但当初拿标时的得意和兴奋劲已被猜测和顾虑冲淡了许多。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志得意满,觉得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一不留神就会发现又站在了需要做出选择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并不可怕,不就是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么,反正每条路看起来都那么繁花似锦前途无量。可怕的是,你没有指南针,不知道四个方向哪边是东哪边是西哪边是南哪边是北。乍眼一看,好像选择很多,往哪儿都能走,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嘛;但实际上,四个方向中只有一个方向是真正通往罗马的康庄大道。要是选错了,您就八千里路云和月吧,唯有苦笑着安慰自己且行且珍惜。

这时候去哪儿找个贵人点拨点拨自己呢?简国炜边喝酒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能够说得上话的领导名单,又在间歇时间找出微信联系人翻了翻。有几位集团领导应该知道情况,但这时候找他们好像又都不太合适,万一没问到什么还生了猜忌,那更得不偿失。席间他琢磨了各种对策,最后决定先找个线人试着打听打听。

结束了庆功宴之后,回到宾馆,简国炜立即拔通了宁可的电话。宁可是简国炜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一直在中铁建总的总工会工作。从大学时代起,热衷于在八卦江湖中厮混的宁可,就给自己赢得了一个极具时代特征的绰号——交大小灵通。自从到了总工会后,身处“大内”而又能联通“各藩”,宁可更是如鱼得水,成了建总内部小道消息搜集与散布的专家级人才。遇事不决问宁可——这已成为老同学之间心照不宣的共识。

盛名之下无有虚士,宁可果然不负所望,立刻给予简国炜解答:“你还记得去年,建总在东南亚拿下了一条高铁建设权吗?”

“我知道,雅隆高铁,那又怎么了?”简国炜不耐烦。

“据我得到的消息,第二阶段工程也有影子了。他们有可能从苏尔曼省省会巴禄,再修建一条大约60公里的高铁线路,和雅隆高铁连接起来,而第三阶段可能将线路延伸到南部海港。”

“这怎么可能?”去年雅隆高铁的事情轰动一时,无论在建总内部还是在社会上,都引起广泛关注。对于这个高铁项目,简国炜也是做过功课的,当即就提出质疑:“我记得在竞标时,建总也曾经提议延长线路,但是该国的资金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工程。所以这条线路计划被搁置了,至少也要十年之后才会启动。”

“听说这次不是他们国家出资,是苏尔曼省独立提出的项目。苏尔曼省的GDP,一直排在这个国家的前三位。所以虽然没有正式立项,但这个项目实施的可能性至少有六成以上。”

简国炜胸口一片火热,什么福潭铁路跨海大桥项目,早被他忘到了脑后。11.5公里的公铁两用跨海大桥虽然很吸引人,但这哪有远赴海外输出中国高铁标准带来的成就感更让人心满意足?他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建总是不是像上次那样要成立联合竞标组?我也被抽中参加了?”

“不,这次有点儿不同。建总的意思,这次就不组织联合竞标组了。建总下属各集团公司,只要具备高速铁路建设资质的,都可以用集团公司的名义独立竞标。”

简国炜眼睛越发闪亮,几乎就要仰天长啸。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建总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简国炜来说,这都是个大大的好消息。参加建总牵头的联合竞标组,他只是一颗螺丝钉,话语权几乎没有。但如果加入建四集团自组的竞标团队,简国炜觉得,以他的资历和业务水平,有很大把握去竞争副组长的位置。套用军事术语来说,那就是副军长兼主力师师长,不但有发起和亲自指挥某场战斗的权力,还拥有影响整场战役战略意图的力量。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简国炜当然也有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野心。

“简兄,该不会你们建四,把你选入竞标组了吧?要我说,你最好还是慎重点儿,先忍一忍,别急着表态。啧,虽说这条线路不长,让建总下属的几个集团公司独立竞标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味。你也知道,按建总以往的惯例……”

宁可还在絮絮叨叨,但简国炜已经忍耐不住,又与宁可哼哼哈哈敷衍几句,就挂了电话。也不管现在已经是半夜三更,他又拨通了陈学灿的号码直接吩咐:“给我订两张机票,要明天最早的航班,你和我一起回集团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