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你醒了！”

苏木过去扶住殷荷，方秀峰却退远了好些距离远远的看着。

“苏木…”殷荷搂着苏木脖子哭了起来。

“爸爸他死了…”

“嗯！”苏木喉咙一哽，突然想到六年前眼看着自己父亲倒地的画面。那种伤心与悔恨，当时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审判庭，何况是刚刚找到亲人的殷荷，她甚至都还没好好感受一下父爱就眼睁睁的看着爸爸走了！

方秀峰往病床靠了些，道：“囡囡，爸爸还在等你送他最后一程！”说着也哽咽着将头扭向一边。

苏木拍了拍殷荷的背道：“先起来，咱们吃点东西好吗？”

“我要吃包子…”殷荷哭得泣不成声：“我要吃羊肉面…”

“听话…”苏木道：“以后咱们再去吃好吗？”

“等着！”方秀峰听了说，转身便向病房外冲去。

殷荷抽噎着道：“再没人请我吃包子了，苏木…”

“怎么会？还有我啊！”苏木脑子里突然浮现方秀峰刚离去的神情，在年有德脸上也曾有过，又道：“还有…秀峰、高棠…很多人都会请你的！”

在安慰殷荷时，苏木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些画面。

满山黄叶飘飞的秋日傍晚，夕阳余晖中，一高大的男人穿着破旧脏污的蓝西服，隔着棕背肩背着个空粪背篓，背篓里散发着淡淡的牛粪臭，脖子上却顶着个手拿野菊的小女孩子。

同行的一女人道：“老年，你怎个把丫头顶头上呢？”

“秀荷你还不下来，哪有姑娘家家的骑老子头上的？真是惯的不成！”

男人笑容像夕阳一样灿烂，回了下头，道：“没关系…孩子嘛…”无视指责顶着孩子便往坡下走。

女孩子抱着男人的头，却不小心捂住了男人的眼睛，男人停下来笑道：“哎呀…看不到路了…要一头栽下去了…”

女孩儿咯咯的欢笑着说：“那爸爸不就少走了好长的路吗？咋们一下子就回家去了…”

男人笑道：“要摔下去囡囡可就没爸爸了…”

“我才不要没有爸爸！”女孩子忙收回手抱着男人的脖子：“我要爸爸陪我看动画片，还要爸爸给我买包子，还有…”

在农村，因为世俗观念，女孩子是不能骑在男人头上的。年有德对女儿的爱已经超出世俗之外，当年村里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他没规矩、不像话，殊不知那不过是一个父亲对孩子单纯的宠爱。

方秀峰出医院，跑了整条街总算找到一家灌汤包子店。

“老板，一笼新鲜的小笼包，打包！”

“我们店都是现包的，没有不新鲜的！”店老板扯了个白色胶袋，娴熟的将一笼冒着烟的包子翻倒进去，打了结递了出来。

“你来的是时候，就这几笼了，晚些想买得等明天…”

方秀峰接了包子，想起病房那没动过的外卖想必早就冷了。苏木没吃晚饭，他也没吃，于是又道：“那再来两笼！”

方秀峰提着包子和汤匆匆赶回医院，住院部的电梯门正在关闭，他冲上去按了开关，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却看到一个女人牵着一只狗。那狗子见他便甩起了尾巴，他朝狗一看，惊问：“诶…这不是我家来福吗？怎么在你这？”

“我捡的狗，你哪个眼睛看到是你的？”董娇瞅了眼方秀峰，认出他就是上午那疯女人的儿子，遂没好气的道。

“不是…我…”方秀峰再次盯着那狗，确实是老头子养的。早上出门时那狗还在家里被妈打，怎么这又跑城里来了？他一下子也不敢确认了，于是问道：“美女，你这狗哪捡的？”

“店里！”董娇知道这狗子就是眼前这男人家的，但想到殷荷上午牵狗进店的开心模样，又想到苏木走时让她代照看狗子，于是道：“哎…我又没上你家偷，狗子身上又没写你名字，我干嘛要告诉你？”

“哦！”方秀峰点了点头，反正他妈是恨屋及乌，恨老头子是狗也被殃及池鱼的讨厌，狗能被好心人收养倒也是它的造化，于是不再说什么！

两人在同一层楼出电梯，相视一愣，又走到同一病房门口，再相视一愣。

方秀峰让开些道：“你先！”

董娇睨了眼方秀峰，不客气的打开门道：“苏木，我来交任务了！”

方秀峰跟着进门，道：“囡囡，哥…我给你买包子了，快来吃吧！”

殷荷从苏木怀里抬起脸，看到董娇牵的狗子，跳下床包住狗子哭道：“娇娇，我爸爸死了！”

董娇是见苏木信息说殷荷住院才来的，她并不知道早上那老头死了，这一听吓得一愣。道：“你抱的是狗子，不是娇娇！”

方秀峰看殷荷抱着狗哭，总算明白那狗是怎么在城里了。应该是早上老头子见狗又被打，便带着进城给了囡囡。于是又道：“先吃点东西吧，一会又把自己哭坏了！”

苏木已经劝得无力，摇了揺头，道：“让她哭会吧！”

董娇一听，睨了眼苏木，知他安慰不了，便道：“你爸死了你在这儿哭什么？赶紧吃饭去，吃了饭去抱着你爸哭啊，抱个狗子算怎么回事？狗又没有死！”

那来福像听懂话一样，回头在殷荷脸上舔了舔。

“…”殷荷猛地抬头一愣忘了哭，董娇的话像一盆凉水泼在她头上，让她脑子一下清醒。苏木拉她到桌边，她啃了口包子，眼泪又滚了出来：“我要豆腐肉陷的！”

方秀峰一愣：“没听说有啊！”

“先吃点吧！”苏木道：“等把爸爸送走了，我带你回镇上吃豆腐肉陷的！”

“…”方秀峰明白了，豆腐肉陷是大盘镇特有的大包子。看来老头子在镇上给她买过包子了！

殷荷和着眼泪吃了几个小笼包，顺便又给来福喂了两个包子，对董娇道：“娇娇，来福你先带回去吧…还有晴宝！”说着她又抱着来福哭了起来：“我要去送爸爸…”

“起来啦！”董娇拉起殷荷扶着肩膀道：“就知道哭！”

“你干嘛？”见董娇动作粗鲁，方秀峰欲上前阻止董娇。苏木拉住他道：“没事，是她朋友！”

董娇道：“生老病死是常事，是咱们谁都逃不了的宿命，先死后死，怎么死上天或许早就注定了的，咱们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按照程序在走，你看你伤心还折腾别人，难道你爸爸儿子不伤心吗？”

“啊…”殷荷没想到，董娇不但不安慰她，还把她一通批评，瞬间崩不住，双手捂着脸蹲下去哭道：“那么凶，嫁不出去的臭女人…”

“喂…”董娇再一次上手把人抓地来：“我嫁过了好吗？嫁不嫁得出去已经没关系了，你可是还没嫁的。还真是毒舌，也不怕闪了舌头！”

董娇说话粗声大气，但却是句句戳人心窝，殷荷就很吃她一套，果然不再只顾得哭。

苏木让董娇把来福牵了回去，给杨欣萍打电话把欢晴安置妥当，这才到值班医生室打了招呼，带着殷荷跟方秀峰赶往殡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