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天刚擦黑，古城起了雾，在街灯下像下着细雨。初春的寒意让街上春节的热闹气息早早的褪去，灯火下格外萧瑟冷清。
一辆银色的殡葬车悄悄的停车中心医院后门，几个年轻小伙子围着车忙活着，方妈歪着头抹着眼泪一路哭到车旁...
方秀峰从殷荷的病房走后苏木并没有吃饭，他把外买放到病房里，叫来护士帮忙看着殷荷，他也跟着下了住院大楼。
苏木远远的躲在停车场，看到年有德的遗体被抬到车上时他心一紧，眼眶便一阵酸胀，脑中突然想起去年桃花宴上刘所长的话。
“虽然他女儿死了，但他说那孩子是无辜的，他想让我想法帮那孩子！”
一年四个月的刑期，还没有好好说一声谢谢，然而他就措不及防的走了…
苏木开始后悔，或者不让他知道囡囡活着，他是不是不会走的这么快？
但那样的话他是不是更自私了？也或者从一开始就不隐瞒呢？
一直都好好的啊，要怪就怪殷荷，她就不该在那个时候离开公司下楼去...
“秀峰，我开车送你们去！”
石大富拨高的声音让苏木回了神志，而那辆银色的殡葬车已经开出了医院后门。他身子一颤，仿佛身子被暮色中的雾气浸透，湿冷的让他觉得自己正站在冷库中。这时，电话响了，他的手不听使唤般，好不容易才抓紧手机放到耳边。
“苏先生，我要交班了，你啥时候回来？”
“马上！”苏木对着电话哑声说了句便挂了电话。
殷荷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若不是那细若游丝的呼吸，会让人以为她的魂魄也跟着她爸爸走了。
苏木看了眼那已经没有热度的外卖没有胃口再吃。他在床前坐下，先掖了下被子又将被子下那只纤长的手掏了出来，双手包裹着放到自己嘴边。此时，只有这只手微微的温度能让他的心重新回暖！
“苏木...”
方秀峰的声音伴着关门再一次传来，苏木回头望了眼，将殷荷的手放进被子里，站起来问道：“你不在那守着，又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说过！”方秀峰往里挪了几步：“必须等她去看爸爸最后一眼！”
“你妈那...”苏木将凳子推了一下，示意方秀峰坐下。经过这一天的事，他觉得是自己以前对方秀峰的成见太大！
方秀峰也不客气，将凳子往墙根踢了踢，坐下道：“大富在那帮我看着，她不会瞎来的！”
“是吗？”苏木想到去年方秀峰为石大富离婚之事找他，冷笑道：“你跟大富关系倒是好！”
“大富他人很好！”方秀峰想解释，突然想到读书那会的事，顿了一下，道：“当年那几个混混真不是大富指使的，他压根不知道那事！”
“是吗？”苏木反问，他并不是不信，只是高棠说石大富人品好，方秀峰也跟他这么说，这倒显得他小心眼来。
“所以，你就不顾妹妹的感受要把她嫁给他！”
“苏木！”方秀峰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当年那事我确实做的不对，我说过，你想让我怎么补偿都可以。我今天来就是要把这些事跟你讲清楚！”
“…”苏木转向病床望着沉睡的殷荷，沉声道：“你小声点，不然就请离开！”
“我虽然从小嫉妒妹妹的优秀，但是却从没有恶意！直到她上高中！”方秀峰顿了顿，见苏木不再阻止，才又压低声音道：“后来我恨她都是因为老头子…”
“囡囡考上了高中，而我那会已经在石大富的石材厂搬石头碎石头，每个月挣点钱自己不能花，都得给她留着交学费！”
“不管是不是亲妹妹，她都是我妹妹，供她读书我也没有怨言。然而我妈送他去高中报名后，回来却跟老头子大吵了一架。从那后，老头子就出去打工赚钱很少回家。就算回家，那也跟仇人一样，除了秀荷他谁都不待见。我不知道他们为啥吵架，但那以后，我妈见到秀荷就骂，说因为她老头子才丢下他们的！”
“你是智障吗？”苏木忍不住道：“哪个夫妻不吵架？那会你快二十了吧！”
“可那以后我就没了爸爸！”方秀峰又有些激动，然而却理性的压下情绪，道：“他打工赚钱就为供她上学，回来对村里谁家都热情，唯独回到家就跟我妈过不去。他们分房睡，甚至我跟秀荷不在家他们饭都不愿意在同一口锅里吃，苏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明明是两口子，却因为抱养的孩子闹的跟仇人一样！”
苏木：“…”
方秀峰自嘲冷哼道：“不过，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苏木冷声问。
方秀峰道：“她不是抱养的，就是他的私生女！”
说罢，方秀峰又冷哼一声，自嘲的笑道：“他那风流的德性，早该知道的！”
年有德在村子里确实有个风流的名声，但从没听说他真与谁有个瓜葛。
苏木问：“他风流，你到是见到他真跟谁有瓜葛？”
“没瓜葛她从哪来的？”方秀峰指了指病床上的殷荷道。
“秀峰！”苏木抽了口气，道：“其实，你并不了解你爸！”
“那你了解？”方秀峰冷哼道：“真是好笑！”
“是好笑！”苏木道：“至少，我认为当初是你妈怀疑囡囡的身份跟你爸爸吵架的！”
“你认为真的是你爸爸不要你们吗？也可能是反过来的！”
在殷荷昏睡的这期间，苏木把过往的种种都想了个遍。确实是从囡囡上高中后年有德就很少回家。以他对卫杨柳的感情，他不会不想回去跟孩子生活在一起。高棠也说过，自从囡囡死了他就回去住在囡囡的房子里，连家里的家具放的位置都没改变过。
“呵…”方秀峰苦笑道：“你认为是我妈赶走他不让他回家？”
苏木道：“我只是觉得，你妈当初是见到囡囡的亲妈怀疑她的身份才跟你爸吵架的！”
“这是你自己的家事，我本不该说什么，可明明是大人感情问题，孩子何错之有？不论是婚生的还是私生的，都不应该为父母的过错承担责任。
方秀峰突然睁大眼，坐正身子问：“你是知道她妈是谁了？”
“是你爸告诉我的！”苏木又抽了口气：“我高中班主任跟囡囡很像！”
“难怪！”方秀峰大悟的点了点头：“难怪当年她回来说有个老师对她很好，经常给她菜吃，我妈一听就会破口大骂！”
“那老头子还真是行，跟个老师裹一起了！”
“不是裹！”苏木道：“如果那老师没有做老师，估计你…你的爸爸应该就不是他了吧！”
“你道底知道多少？”方秀峰皱着额激动的追问。自从年有德出去打工后，他都不曾跟年有德说过话，直到近些年他赚钱替他还帐，他才偶尔喊一声老汉子。
“不多！”苏木道：“据说杨柳老师跟你爸爸，就跟我和你妹妹一样的关系，听说后来老师到省城读书去了，你爸就被你奶奶嫁到你们方家做上门女婿了。老师本该在省城工作的，但因为你爸，她选择来到了大盘镇！”
方秀峰突然提高声音喝道：“都走了，那为什么还要来破坏别人家庭？”
“你冷静！”苏木站起来紧张的看了眼殷荷，道：“你没长脑子吗？她要是想破坏别人家庭，估计你该在穿开裆裤时就没爸爸了吧！”
“杨柳老师死了六年了，你爸也走了，再追究还有意思吗？”
“…”方秀峰喘气时身子都在发抖，须臾才舒了口气问道：“你刚说跟你们关系一样，你跟囡囡以前就…”
“…”苏木不语，轻轻的从被子下掏出殷荷的左手，撩起袖子露出那串淡绿的珠子，道：“六年前的五月，她的生日，我用一个月家教的工资买来送她的礼物。这上边有个荷字，是我找人刻的！”他将殷荷带手串的手向方秀峰伸了伸，又小心的放到被子下。道：“秀峰，我当初就很不解，难道石大富就那么好吗？明明知道你妹妹跟我好你还要逼着她嫁给大富？”
“我发誓！”方秀峰突然举起手道：“我要是当时知道她跟你交往还拆散你们，我就跟老头子一起火化了！”
苏木：“…”
“爸爸…”
就在这时，一直熟睡的殷荷突然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