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海告别
广州之行过去了一年,这期间我又出差去过几次广州,我还是会去那个三星级酒店吃中式自助餐,但是都没有遇见过沈玉。我依然住我之前住的那个四星级酒店,不同的是,在那里的每天我都会走一遍我和沈玉走过的那条路。有的时候是下午,有的时候是晚上。
第一次的时候是依然可以沉浸在一种甜蜜的回忆之中,第二次会有一点点的失落。之后,慢慢累积起来一丝忧伤,而忧伤随着次数不断增加。有的时候我甚至于会想到,可能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所有我在做的事情完全都失去了意义,在心灵感应彻底失去之后,这世界又会回归到只有我一人的状态。
不断的内心自我折磨,加上工作的压力,我逐渐有抑郁症的倾向。在一次从广州回上海的飞机上,我一个人嚎啕大哭,把空姐和邻座的人都吓坏了。
我的健身教练发现了我的一些情绪变化,主动跟我聊天,帮我调整运动计划,我每次出差,还会给我一份徒手训练计划。那段时间,我把心理依托慢慢转移到教练身上,我和他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但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沈玉。
七月的一天,我刚到健身房,在跑步机上走十分钟热身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这个铃声是我专门为沈玉设的,是《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我差不多能完整唱下这首歌。我走下跑步机,看着手机上“玉儿”两字和她的电话号码,我激动地想哭,我甚至都无法按下接听的按键。教练走过来也看出我的异样,他拍拍我的肩对我说,今天别练了,回去休息下。
我让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那边是我每天想念的声音,这声音我期待了整整一年。我等了很久才接电话其实是为了略微平复一下心情,我并不想太失态,毕竟内心里我还是当她是一个小女孩。
“大玉儿?”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的声音会那么冷漠,但是称呼上我还是俏皮了一下,所以听起来肯定没有那么冷了。
“切,想我吗?”依然是无邪的直率,那个“切”大概是不满我又加了个“大”,其实我是觉得直接叫玉儿太肉麻了。
“你又怎么啦?”有的时候越是期待的事,反而会有种期待过头了反而往外推的状态。我依然保持了冷色调。
“我在上海。”我们电话聊天跟那天散步聊天一样,总是会间隔很多的沉默。但是我很喜欢其中沉默的部分,像是一种默契,也是一种更多的情感的表达方式,甚至于也是一种语言。
我没有回答。这时候我的脑子又开始凌乱起来了。我应该去见她,还是应该拒绝去见她,如果去见她会发生些什么?
“喂,人呢?我把地址发给你。”她的声音很小,好像有点不自信我是不是会去,说完她就挂了。很快我收到了短信,是一个五星级酒店,不过离我所处的地方略微有点远。我没顾得上跟教练打声招呼,到更衣室拿了我的背包就飞快跑下楼。
一路上我开得很快,但是这个时间上海的路依然很堵,好像我越急,这路就越是堵。
“喂,玉儿,路上有点堵,我可能会晚点。”
“好的,不急,你路上小心。”从她乖乖的口气和低沉的声音,我有点预感可能会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一路上我不停猜测。
我在地库停好车,上到酒店大堂,她在那里等我。
她站在大堂的中间,大概怕我找不到她。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但是跟之前的印象有了很大的变化。今天她穿着一条黑色拉丝的短袖连衣裙,裙长刚过膝盖,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像是要去参加一场晚宴,头发比之前长了不少,看起来比之前要成熟很多。我确实被惊艳到了。
她勾住我的手臂朝大堂吧的位置指了指。我身上汗津津的,她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坐下的时候,我赶紧用衣服擦了擦她挽过的手臂,这个动作我没有考虑太多,大概是感觉我身上的臭汗黏到她手臂上不好。结果她把沙发搬到我旁边,又用手挽住我。
“我让你再擦。”她理解成了我嫌弃她挽了我。
“你来上海干啥?”
“找你。”
“怎么啦?”她没有接我的口,点了两杯饮料。
她沉默了,收起了笑容。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侧过身,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做好听最坏的消息的打算。我内心想,至少此刻,你在我身边,手在我的手里,此刻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我要去法国读书,一年语言,三年本科。”我松了口气,至少这个消息比我设想的所有的坏消息都要好些。
“很好啊,难道你不想去?”
“嗯,不想去。”我想我当初想去美国念书,我爸就跟我说,可以给我买个去的机票,其他靠我自己,她可以去留学居然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
“我怕,我怕见不到你。”我的脑袋“嗡”地一下,那之前这一年都没有联系我是怎么回事呢?但我绝对不可能直接这样问她。
“我不重要,学......”我还没说完学习重要几个字就被打断了。
“很重要。”她有点生气的表情有点让人心疼,我低下头思考怎样回答她这个问题。
“那等你毕业了就来看我。”我没有说我可以去法国看她,潜意识里面应该是怕没时间,其实事后我经常想,即使放下工作也可以去找她。后来发生一系列的事情让我非常后悔我不能放下一切跟她一起去法国。
“看来是我不重要。”她脸上带着一丝怒气,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是另一种美丽的感觉,带着一丝冷艳。我当时并不是太理解这句话,因为我内心参杂着激动、兴奋和一些忧伤,而且当局者迷,思维有点跟不上。
“你总要上一个大学,国内或者去法国对你来说都一样。可能你爸爸有生意在法国,所以安排你去那里读书吧?”我想给她反复重申下读书的重要性。但是我理解的方向和她想要表达的方向完全不一致。
她使劲捏了一下我的手,低下头去,随后我感觉她哭了。我有点慌,完全不知道怎样应对才好。我拿了桌上的餐巾纸给她,结果她把头伸过来全擦在我的黑色T恤上了。她今天略施粉黛,我的T恤上像绘了一幅画。妆化开了,她索性手伸到我衣服里,把我的衣服当毛巾擦了把脸。现在我的臭汗有不少在她脸上了,但是好像她擦完了反而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
她又握着我的手,头靠在我的肩上,我不敢再说什么了,就这样陪她坐着。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我的臭汗好像没使她的脸变臭。她的头发刺得我的脖子有点痒,但是我也没敢挠。
“你好壮。”她像说梦话一样突然说了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我们又坐了一个多小时,她不时会把脸在我衣服上擦一下,我估计她又掉过几次眼泪。
她终于站起来,给了我一个商务型的假笑,拉起我的双手,用她的手包裹住我的手,靠近我。
“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