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垄断财团的形成：自由资本主义的末路

工业化迅速发展的另外一个结果是制造业产能走向过剩。以石油加工行业为例，到1871—1872年，美国全部的石油加工产能可以加工原油1,200万桶，而1871年原油总量只有532万桶，1872年也只有566万桶。约翰·洛克菲勒曾感叹道，“连屠夫、面包师和做蜡烛台的人都开始炼油了。”

于是在资本逐利本性的驱使下，阻止竞争的卡特尔、托拉斯等垄断性大型企业组织开始出现。据统计，1904年美国已有445个大型托拉斯；其中7个特大的工业托拉斯（包括石油、糖业、烟草、铜、冶炼、海运和钢铁）吞并或支配了1,528家企业[6]。这些托拉斯中，差不多有四分之三是在1898年之后的6年里成立的[2]。

在工业资本迅速集中的同时，金融资本也在日益集中。1898年，纽约最大的17家商业银行拥有全市63家商业银行存款总额的70%。1900年，3家最大的人寿保险公司拥有全国人寿保险公司资产总额和保险单总额的各一半以上。到19世纪末，纽约已经出现了势力庞大的3家人寿保险公司——公平、互惠和纽约人寿保险公司，2家合伙银行——J.P．摩根公司和库恩-洛布公司，2家商业银行——纽约第一国民银行和纽约花旗银行。华尔街由此成为了金融资本寡头的代名词。

此后工业资本与金融资本开始相互融合，形成了八大垄断财团，包括摩根财团、洛克菲勒财团、库恩-洛布财团、芝加哥财团、梅隆财团、杜邦财团、波士顿财团以及克利夫兰财团。在这些财团中以摩根财团和洛克菲勒财团的影响力最大。根据列宁1912年《美国总统选举的结果和意义》一文，这两大财团控制了美国全部国民财富1,200亿美元中的接近1/3，而这两家托拉斯的组成不到4万个家庭。

2.1 洛克菲勒财团

洛克菲勒财团的创始人是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1839—1937），人称“石油大王”，是十九世纪第一个亿万富翁。

1863年，约翰·洛克菲勒与合伙人开设了一家炼油厂。两年后，这家炼油厂成为了克利夫兰最大的炼油厂。此后洛克菲勒相继吞并了克利夫兰的许多中小炼油厂。到1869年，他的炼油厂已经成为了美国最大的炼油厂。

1870年，约翰·洛克菲勒将公司改组为股份有限公司，即俄亥俄标准石油公司。资本金100万美元，约翰·洛克菲勒和弟弟威廉·洛克菲勒掌握了一半股权，分别担任公司的总经理和副总经理。此后约翰·洛克菲勒把石油产业逐步从克利夫兰向纽约、费城和匹兹堡等地扩张，由此成为了全国性的石油企业。1871年标准石油公司控制的炼油生产能力只占美国的10%～20%,1879年飙升至90%。此外它还控制着与铁路相连接的输油管道，操纵着铁路运价。标准石油公司在美国石油工业中的垄断地位由此确立。

在获得垄断地位的过程中，操纵石油价格成为了约翰·洛克菲勒的惯用手法。1882年，在科罗拉多州丹佛市有多个竞争对手，约翰·洛克菲勒将精炼油售价压低至每加仑7.5美分，而在该州其他没有竞争对手的地区则是25美分。同年在加利福尼亚州，有竞争对手的城市精炼油的售价为每加仑17.5美分，其他地区则是26.5美分。一旦竞争者被挤垮之后，约翰·洛克菲勒立即把油价提高。

1882年，为了进一步加强垄断地位，俄亥俄标准石油公司改组为标准石油托拉斯。这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托拉斯，由此开启了美国垄断资本主义的时代。到1884年，标准石油公司成了全世界最大的石油集团企业。1888年，洛克菲勒公司设立了第一个海外分支机构——英美石油公司，由此开启了海外扩张的步伐。

不仅如此，洛克菲勒家族以石油业为基础，逐步向金融业和其他部门扩展。1891年，洛克菲勒兄弟支持纽约花旗银行的大股东詹姆斯·斯蒂尔曼成为了总经理；自此以后，纽约花旗银行成为了标准石油系统的资金调度中心。到1893年，纽约花旗银行成为了纽约最大的银行。“石油大王”转身成为了金融寡头，洛克菲勒财团从此形成。此后威廉·洛克菲勒的儿子和斯蒂尔曼的女儿结婚，洛克菲勒家族对花旗银行的控制进一步加强。通过花旗银行的投资，威廉·洛克菲勒当上了二十多家公司的董事。

洛克菲勒财团的壮大与政治的关系颇为密切。洛克菲勒财团创始人约翰·洛克菲勒的岳父本身就是俄亥俄州的议员。1901年约翰·洛克菲勒的儿子迎娶了参议院共和党领袖尼尔森·奥尔德里奇的女儿，由此确立了洛克菲勒财团对华盛顿政府的影响力。

1899年，标准石油托拉斯被迫分裂为20家独立的公司。但是约翰·洛克菲勒通过密友对新泽西州政府施加影响，通过了“持股公司法”。这一法令允许一家公司持有其他州公司的股票。于是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成为了整个标准石油系统的持股公司，标准石油托拉斯顺利完成了变身。

1911年，新泽西标准石油持股公司在美国最高法院的裁决下解散，分解成为38家独立的公司。约翰·洛克菲勒在掌握着每家公司25%的最大股权的同时，将一大批代理人安插在各公司的董事会，这些人被称为“内部董事”。约翰·洛克菲勒仍然掌握着整个财团的实权。

2.2 摩根财团[7]

如果说洛克菲勒财团是由工业资本控制金融资本而形成的垄断财团，那么摩根财团则是通过金融资本控制工业资本而形成。约翰·皮尔庞特·摩根是这个财团的创始人。

摩根财团崛起的最大秘诀是顺应了国际资本的流动潮流。此时伦敦是世界上最主要的国际金融中心。来自伦敦的资本对美国的经济发展无疑是重要的。

皮尔庞特的父亲朱尼厄斯·摩根于1864年在伦敦开设了J.S．摩根公司。这是伦敦城里首屈一指的美国银行，业务档次仅次于巴林兄弟银行和罗斯柴尔德银行。1870年，J.S．摩根牵头的辛迪加向法国贷款1,000万英镑（相当于5,000万美元）以支持普法战争。这笔贷款让J.S．摩根净赚150万英镑之多，由此确立了J.S．摩根在伦敦金融城的江湖地位。

1871年，皮尔庞特与费城的银行家安东尼·德雷克塞尔在纽约成立了合伙公司——德雷克塞尔-摩根公司，专门从事铁路和政府融资。这就是J.P．摩根公司的前身。

1873年，联邦政府决定以较低的利率发行新债以偿还内战遗留下来的3亿美元的债务。德雷克塞尔-摩根公司与声名显赫一时的杰伊·库克财团各自组织财团参与竞争。凭借安东尼·德雷克塞尔与格兰特总统的密友关系，华尔街新秀德雷克塞尔-摩根公司牵头的财团获得了这笔债券一半的发行量。1873年9月18日，杰伊·库克财团在这个“黑色星期四”一败涂地。德雷克塞尔-摩根公司因此在一夜之间登上了美国政府融资的顶峰。

1890年，皮尔庞特继承了J.S．摩根公司。1895年，德雷克塞尔-摩根公司重组为J.P．摩根公司。此时恰逢托拉斯顺势而生的前夜。自此以后，J.P．摩根基本上控制了英国向美国的资本流动，而且成为了英国资本在美国的代言人。

1893年开始，美国工业进入了大萧条。有15,000多家公司倒闭，600多家银行破产。由于每家破产的公司都需要一家银行进行重组。J.P．摩根公司的实力因此而急剧壮大，不仅将通用电气公司纳入麾下，而且控制了全国铁路总长的1/6。股权信托成为了J.P．摩根控制工业公司的主要手段，它借此进入了多家公司的领导层，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商业权力。

1901年，皮尔庞特将包括卡内基钢铁公司在内的十几家公司合并，成立了美国钢铁公司，由此垄断了全美国钢铁产量的65%。这是历史上第一家资本超过十亿美元以上的股份公司，资产总额高达13.7亿美元。此时美国所有制造业的资本总额也不过90亿美元。同一年，摩根财团还与库恩-洛布财团共同建立了北方证券公司，一家规模极其庞大的铁路垄断公司。

1902年，皮尔庞特又建立了一家旨在垄断北大西洋业务的航运托拉斯。这一举动充分表明了摩根财团的国际扩张意图，甚至连英国资本都开始对此感到担忧，并且对这一航运托拉斯给予了抵制。不过这一托拉斯的创建成为了一个败笔，“泰坦尼克号”就属于这家托拉斯公司。

到1912年摩根财团已经控制了53家大公司，包括13家金融机构、14家工矿业公司、19家铁路公司和7家公用事业公司，资产总额达127亿美元（同年美国的GDP为373.84亿美元）。[6]

摩根财团的影响力不仅局限于美国国内。1901年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加冕时，皮尔庞特的礼物是一块价值50万美元的挂毯，由此开启了摩根财团与英国王室之间持久不衰的联系。1905年，J.S．摩根的合伙人爱德华·格伦费尔成为了英格兰银行的董事。同年，格伦费尔的表兄维维安·休·史密斯成为了J.S．摩根公司的合伙人，他是伦敦最大的银行世家史密斯家族的成员，他的父亲曾经担任英格兰银行的行长。1904年，皮尔庞特向意大利归还了一件珍贵的教士斗篷而受到意大利国王的嘉奖，在意大利他可以享受到国王陛下表兄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