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花和尚醉打小霸王
鲁智深离开五台山后,一路夜住晓行,连续走了半个多月。这一日,天色早已昏暗,但鲁智深还是没有找到旅店,恰好看见前面有一座庄院,便想在这里借宿一晚。
鲁智深走到跟前,发现庄子里的人都在忙碌,听说他要借宿,就没好气地说:“今晚本庄有事,不能借宿!你快点儿走,别在这里找死!”鲁智深听了大怒,说道:“你们这个村子的人怎么这样不讲理?我在这里歇脚一宿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说我是找死?”正在争吵间,一位老者从庄里走了出来,问道:“你们为何在这里吵闹?”
鲁智深说:“我是从五台山来的和尚,要去京城办事,今晚找不到住处,想在贵庄借宿一晚,可是庄里的人好生无礼,非说我是找死!”那老人说:“既然是从五台山来的高僧,那就请跟我来吧。”
老人把鲁智深带到庄里,吩咐伙计拿来酒肉招待他,两人细聊之下,鲁智深才知道,原来此地名叫桃花村,而这个老人就是本村的村长刘太公。
等鲁智深酒足饭饱了,刘太公便对他说:“大师,你今晚就在外面那间偏房里休息吧,但如果你夜里听到外面有动静,千万不要出来查看。”鲁智深非常奇怪,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附近的桃花山上有一伙强盗,其中为首的头领看中了刘太公的女儿,今晚就要强行把她带回山寨。刘太公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又不敢违抗这些强盗,所以正在为此烦恼。
鲁智深听刘太公讲完事情原委,不由大笑,说:“刘太公无须担忧,我在五台山时,曾跟智真长老学过一套说因缘的法子,保管可以劝得那个头领回心转意,不抢你的女儿。”刘太公听了自然非常高兴,又让人拿来酒肉,继续招待鲁智深。
夜深时分,鲁智深让刘太公把女儿送到隔壁庄子,自己来到刘小姐的房内,把戒刀和禅杖都放在顺手的地方,然后就坐在床上等着强盗头领。
过了一会儿,强盗头领带着四五十个小喽啰,举着火把来到了桃花村。刘太公带着众庄客迎了上去,那个头领已有七八分醉意,他扶着刘太公,大笑着对他说:“岳父大人,放心吧,女婿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刘太公把头领引到大堂,又陪他喝了几杯酒,头领开口问道:“岳父,不知我那夫人现在在哪里?”刘太公回答说:“大概是怕羞不敢出来吧!”头领喝了一大杯酒,大笑着说:“劳烦岳父大人带我去见见新娘子,一会儿再回来喝酒。”
于是刘太公就拿着烛台,引着那头领走到新房门口,然后就离开了。头领推门进去,只见屋里一片漆黑,就埋怨说:“我这岳父可真够抠门的,怎么屋里连盏灯都舍不得点,明天我就让人带一桶上好的灯油来!”
鲁智深坐在床上,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头领摸索着走到床边,说:“娘子,你怎么不出来接我?别怕羞,明天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了。”一边说着,一边撩起帷帐准备爬上床。这时,鲁智深趁机抓住他的头发,一把按在地上,提起拳头照脑袋就是一下。头领忙喊:“你为什么打我?”鲁智深骂道:“打的就是你!”说完,骑在他身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把那头领打得哇哇直叫。
刘太公在门外听见屋里的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拿着烛台过来查看,头领带来的小喽啰们跟着冲进了新房,众人只见一个和尚骑在头领身上,一对拳头像雨点儿似的打个不停。小喽啰们赶快拿着棍棒冲上前去,想把自家头领救下来,谁知鲁智深从床边拿起禅杖,就是一顿乱挥,把那些小喽啰打得四散而逃。刘太公见此情景,只能连声叫苦。
这时那个头领趁鲁智深没注意,赶紧跑到屋外,跳上马背,用柳枝拼命打马,可是那匹马怎么也不走,头领仔细一看,原来情急之下,自己忘了把缰绳解开。他用力把缰绳扯断,一边驱马往庄外逃,一边回头大骂刘太公:“你这家伙竟敢和我耍花招,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刘太公听了,非常害怕,拉着鲁智深的手连声说:“你这和尚,这下可把我们一家老小都给害死了!”鲁智深安慰他说:“刘太公,你不用怕,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本是小种经略相公帐下的提辖官,因为失手打死了人,这才出家做了和尚。别说眼前这几个强盗,就算是千军万马,也没什么好怕的!”刘太公忙说:“那就请大师留下,救救我一家人的性命吧。”鲁智深说:“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只管拿酒来给我喝,我喝多少酒就有多少力气!”刘太公听了,立刻让人端来好酒好菜,让鲁智深吃饱喝足。
原来刚才逃走的那个头领是桃花山上的二当家,他逃回山上后,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了大头领。大头领听了不由大怒,对二头领说:“兄弟,你先回屋休息,我去替你报仇。”说完,他抄起一把长枪,翻身上马,带着一群小喽啰浩浩荡荡地来到桃花村前,对着村里大喊:“刚才打伤我兄弟的那个和尚在哪里?快出来和我分个胜负!”
鲁智深听到,提起禅杖出来喝道:“今天就让你这家伙知道我的厉害!”说完,他抡起禅杖就朝着大头领劈头打去。大头领举枪架住禅杖,大声喊道:“和尚先别动手,我听你的声音有点儿熟悉,你先报上名来。”鲁智深说:“我是小种经略相公帐下的提辖官鲁达,如今皈依佛门,法号智深!”那大头领一听,连忙跳下马对鲁智深拜了一拜,这才说道:“兄长别来无恙啊?”
鲁智深退后几步,收起禅杖,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一看,才认出他是之前结识的打虎将李忠,于是就把他引到大厅,两人对坐叙旧。
鲁智深先把自己当初因三拳打死了镇关西,不得不出家为僧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问李忠:“兄弟,刚才我打的那个人是谁?你又为何会在这里?”李忠回答说:“那日小弟听说郑屠户被哥哥打死,就去找史进商量,但他不知到哪里去了,我又担心被官府盘问,就连夜离开了渭州城。途经桃花山时,被原来的寨主“小霸王”周通拦路打劫,周通就是刚才被你打伤的那个人,我把他打败之后,他就请我留在山上当了大头领。”
鲁智深听了,就对李忠说:“既然兄弟你是桃花山的大头领,那这事就好办了,刘太公只有一个女儿,还指望她养老送终呢,你回去劝劝那位周通兄弟,就不要再打人家女儿的主意了吧?”李忠满口答应,刘太公非常高兴,让人安排酒菜招待鲁智深和李忠,又拿出礼物送给二人。这桩事情了结后,李忠便邀请鲁智深到桃花山暂住几天。
到了山上,李忠喊出周通,把鲁智深介绍给他。于是大家冰释前嫌,进屋聊起天来,周通还折箭为誓,答应再也不去骚扰刘太公一家。
在桃花山上住了几日后,鲁智深打算继续前往东京,于是就谢绝了李忠和周通的挽留,离开了桃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