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漫话蔬菜

龙夫良离开插秧现场，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景亦佳的父亲景云韶，龙即向前招呼说：“云韶叔好！”

“龙支书好，你从哪里来？”景云韶问。

“我刚才去参观了贺升荣用插秧机插秧。”龙夫良说，“云韶叔，您们组的蔬菜销售情况怎么样？”

“我们组已经卖了八车上海青了。”

“那好，价钱还可以吗？”

“价钱太低了点，蔬菜贩子到这里来调的，只给一元钱一斤。”

“一块钱一斤的上海青是太便宜了。”

“都是蔬菜贩子卡的价。”景云韶说，“这些蔬菜贩子把菜运进城，转给蔬菜批发商，要赚20%左右；蔬菜批发商将菜批发给零售摊贩又要加10%左右；零售商贩又起码要赚20—50%，这样一来，菜从菜园的价格到了消费者手里已翻了两至三倍。”

“包括蔬菜在内几乎所有商品都要经过这几个环节才能到达消费者手里。在目今的商品经济环境中，还不能省去哪一个环节。”

“既然是商品经济，就大家来做生意赚钱。”景云韶说，“我在部队开过汽车，我有A机驾驶执照。我打算买辆卡车专门运输蔬菜，当然也可以贩运其他货物。”

“搞汽运，这很有奔头！”龙夫良说，“您如果从我们村把蔬菜运给城市批发商，只能说是你做了蔬菜贩子的工作，这蔬菜贩运是由你来完成的，这一环节仍然存在。”

“我可以把蔬菜直接送大超市。”

“把蔬菜送超市只能说你做了蔬菜贩运和蔬菜批发两项工作。”龙夫良说，“消费者的居住是分散的，他们不是所有人吃的蔬菜都是向超市购买，而是大部分人提着菜篮子走进市场，所以这零售行业定是少不了的。你又不能把蔬菜批发给所有零售商，所以这批发行业也是少不了的。”

“这么说起来，商品的生产、贩运、批发、零售等环节一个也不能省。”

“是的。不过生产才是主要环节，只有生产的商品多了，其他的几个环节才能活跃起来，消费者才能受益。”龙夫良说，“搞汽运是有发展前途的，我支持你！”

幸福村的五个蔬菜生产合作社的蔬菜长势喜人，每个组每天差不多能收一卡车蔬菜，而每天前来采购的蔬菜贩子只有一两起，有的蔬菜只能留在地里等候采收。景云韶看在眼里，跟老婆易氏商量说：“我们村种这么多蔬菜，靠别人来拉可能拉不完。你看我们组的黄瓜马上可以采摘了，到时单是我们一个组的黄瓜每天能摘两卡车，还有其他组也收有大批黄瓜，一天至少也有四五车。所以我想买辆卡车来跑运输做生意，老婆你说好不好？”

“好是好，只不过这开车是个辛苦行当，你又是在部队的时候开的车，这些年可能生疏了。加之已是四十五六岁的人了，吃得消吗？”

“四十五六岁正年轻力壮，哪里就老了不行？再说开车这个行当，只要是开熟了就永远也疏不了，只是要慎重驾驶是职业必须，这我是知道的。”

“你不怕累就去买吧。”易氏说，“银行卡在抽屉内，你自己去拿好了。”

景云韶买了一辆能载五吨的解放牌大货车，碰上正是五个蔬菜生产合作社大摘黄瓜的时候。景云韶每天运两车黄瓜到市蔬菜批发市场，并与那些蔬菜批发商贾慢慢地熟悉了。其他蔬菜贩子见幸福村村民也购买了汽车贩运蔬菜，所以也没有前段时间那样卡价了。这很大程度缓解了幸福村蔬菜销售困难的局面。

黄瓜这种蔬菜是藤蔓类植物，一株瓜蔓可以结四至五条黄瓜，分两趟挂果。果实呈嫩绿色，有的呈深绿色。果实全部收摘后，瓜蔓即渐渐凋零。所以，庄稼人把瓜摘完后，遂拔去瓜蔓，整地种其它蔬菜。

由于黄瓜的产量高，幸福村的五个蔬菜生产合作社同时种植了大批黄瓜，而没有错开时间，所以当黄瓜成熟时，哪个合作社都收了大量黄瓜，有的组一天能摘两万多斤。因黄瓜熟了就必须采摘，如果留在蔓上，一两天就由绿色变成黄色，即老了。这种黄瓜在市场上是不好销售的。

幸福村突然间收了大量的黄瓜，在附近的市镇一时无法推销这一大批黄瓜，市蔬菜批发市场也不接收黄瓜这个蔬菜单子了，就是送到批发市场七八角钱一斤，他们也拒绝收购。

为了推销全村滞销的大批黄瓜，龙夫良对景云韶说：“大叔，你能不能把这些黄瓜拉到较远的地方去卖掉。”

“只是拉一车到广州去试试，行不行我没有把握。”景云韶说，“从我们村上二广高速公路到广州只七百公里路程，几小时就可以开到。”

“不出去闯是不知世界大小的，拉一车到广州去，我看能行。”龙夫良说，“听说装农副产品的货车上高速公路是免收过路费的。”

景云韶在市蔬菜批发市场曾见到别的蔬菜基地运来的蔬菜大多用纸箱包装的，他认为这样包装是比较科学的，蔬菜在纸箱内可以减少水分的蒸发；又可以防止装卸碰撞和车行震动对蔬菜的损伤；同时装卸也很方便。随即以他本人所在的第三组的黄瓜做试验，用纸箱包装好，并以一元一斤的价格买断，亏了由运输者承担，赚了归运输者。

景云韶买了一万斤黄瓜，直接运到广州蔬菜批发市场。他这次的机会非常好，广州蔬菜批发市场的黄瓜这一商品正脱销，他这一车黄瓜成了香饽饽，竟卖到了两元钱一斤。一车黄瓜一万斤，共卖了两万块钱，扣除成本一万元和2元/吨公里的运输费折七千元，共一万七千元，还纯赚三千元。

景云韶在广州认识了两位长期贩运蔬菜的人，要求他们去幸福村同自己一起把村里其他组的黄瓜运到广州来，两位菜贩子求之不得，欣然答应。景云韶立即打电话给龙夫良落实村里积压的黄瓜处理情况。在证实村里的黄瓜还没有售出时，立即电话嘱咐各组将黄瓜装箱，候他回家起运。当即与两位菜贩子共三辆汽车连夜开进幸福村。第二天，三辆满载黄瓜的卡车从幸福村向广州开去。幸福村积压的黄瓜清零。景云韶这次跑了两趟广州，除去汽油费，纯赚一万六千多元钱，并且与广州蔬菜批发市场的商贾们建立了联系，彼此间互相调济有无，填补余缺。他与广东人的接触中，连他们的生活嗜好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广东人饮食清淡，一日三顿喜欢煲汤喝。煲汤必须荤素搭配，如土豆排骨汤、葱白仔鸡汤、番茄鸡蛋汤、生姜鲤鱼汤等。景云韶与家人谈起广东人这些生活嗜好时，妻子易氏说：“你这两趟广州之行也增加了蛮多学问。”

“是的，广东人这种饮食习惯是很科学的，它对于人们在养生方面是大有裨益的。”女儿景亦佳在一旁听后说：“爸，您老不知道这蔬菜还有很多药用价值呢。”

“难道蔬菜还能治病？”景云韶问女儿。

“治病不能，疗病防病还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

“你且说说，哪种蔬菜它们各有什么价值？”

“爸，待我慢慢给您讲来。”景亦佳一五一十地数说，“萝卜健胃消食、顺气化痰、清热解毒。胡萝卜含有丰富的维生素A。大葱发汗解表、散寒通阳、祛痰利尿。生姜温中发汗、止呕祛寒。大蒜解毒杀菌、消炎健胃、止泻止咳、降压止血，现代医学研究说大蒜还能防癌。白菜解酒通便助消化。菠菜含铁丰富，利五脏、通血脉、降血压。韭菜滋补肝肾、助阳固精。芹菜利尿凉血降血压。辣椒杀虫健胃增进食欲，也可以用于风湿痛关节痛等辅助治疗。茄子散血祛瘀、有收敛作用。黄瓜清热利水、除湿滑肠。冬瓜润肺化痰。丝瓜清热凉血、化痰止咳。南瓜消炎止痛降血糖。马铃薯消炎解毒补铁钙。西红柿含丰富的维生素C。山药滋身壮阳、止泻敛汗治尿频。老年人起夜次数过多，多吃山药可以减少起夜次数。还有······”

“够了够了，说多了我也记不住。你应该去研究营养学或医学。”景云韶打断女儿的话说。

“爸爸是知道的，我曾经想报考医科大学，随知考试没达到该学院的录取分数线，落第了。”景亦佳回首往事带有遗憾的心情说，“本打算下届继续赴考，谁知与孩子们结下了不解之缘，这大概是命运注定了我只能作一位幼师。”

“现在谈读书只能作为故事讲了，你一心一意干好幼教工作就成了。”景云韶对女儿说，“只是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但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位白马王子踏进我的门槛。”

“爸，与弟弟比，我是老大。论年纪我并不算老，说什么老大老大的，怪难听的！”景亦佳对父亲说，“没有遇上有共同语言的人，我是不会随随便便让人走进我家门的。”

“过去的女孩十七八岁就结婚，你今年二十二岁了，当然是大姑娘了。”景云韶对女儿说，“找对象不能过高要求对方，两人能够取长补短凑合着过日子就行。”

“爸爸这种说法更不对，婚姻能凑合的吗？凑合就是勉强撮合、敷衍将就。”景亦佳对父亲说，“哪里是吃一顿饭，有菜无菜凑合吃了下顿补上来，因为这是短暂的，可以凑合将就。婚姻是一生一世的事情，是永远的，如果双方性格不合拍，语言思想不一致，那像什么婚姻？你说东，他（她）偏要说西；或甲爱勤劳，乙求安逸；或甲性俭朴，乙喜奢华；或甲决志上进，乙萎靡不振。以上等等都将会造成一方至深痛苦而演变为不可挽救的悲剧。”

“哪个青年人不愿意找个称心如意的对象呢？”景云韶对女儿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到心目中的人物，也只好根据对方的不足将就将就。”

“爸，说了这么多，您还是坚持主张婚姻可以凑合将就的观点。”

“我是说万一找不到如意的人怎么办，难道一辈子不结婚？”

“是的，我的观点就是：找不到有共同语言的人，不如一生永远单身过日子。”

“你这丫头，不像爹也不像娘，脾气这么犟！”

“爸，我并不是不听爹娘的话，而在婚姻问题上，我们父女俩的观点相隔太悬殊。虽不能求得父女的想法完全一致，起码要求得两人的意见分歧不大。”

“好了，你的婚事，今后由你自己作主成吗？”

“在对象的选择上必须经过我认可，再由父母作主。”

“你们父女们谈到蔬菜的药用价值好好的，怎么又议到婚姻这个问题上了呢？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易氏在一旁生怕父女二人吵起来。

“女儿有这么大了，你作母亲的也应该关心关心她的婚姻大事。”景云韶对妻子说。

“怎么个关心法，女儿的婚事由她自己作主，她找到好的对象了，父母为她参考参考而已。”易氏对丈夫说，“如今已是二十一世纪了，难道还能有包办婚姻不行？什么凑合、什么将就，尽说些废话。哪有个婚姻大事能马虎将就得好的！”

“看来你母女一条心，我说不过你两人，算我服了你们好吗！”

“你不是服了我两人，应该是服了‘理’。常言道‘理有三尺高，蛮人跳不过’。”易氏说着便拉着女儿往里屋走，“亦佳，不要跟你爸辩驳，他对这方面是一窍不通！”

幸福村的五个蔬菜生产合作社通过三个多月的忙碌，开始分红了。第二组的单宏达和全忠诚两人一边给合作社用纸箱装辣椒，一边闲谈。单宏达说：“听人说第一组这次每股分了一万元。”

“是的，因为他们这次的通菜和辣椒撞到了好价钱，收入多。”全忠诚说，“他们的辣椒比我们的辣椒要早种十多天，摘得早，卖的是缺桩。”

“我们把这批辣椒销完，可不可以赶上他们？”单宏达说，“我们这次也有八千元一股。”

“应该赶得上吧。”全忠诚说，“他们的通菜确实卖的价钱好，卖三元钱一斤的通菜是少见的。”

“第五组也不错，这次每股分了七千元。”

“这些成绩显示，龙夫良的功不可磨。”全忠诚心有感触地说，“这孩子有胆量，敢想敢闯敢为，而且心地公正，有牺牲精神。为建这些大棚蔬菜场他跑了三个蔬菜生产基地，向他们询问学习。”

“当初还是你这老支书有眼力，没看错人。”

“他确实不错，胜我十倍！”全忠诚钦佩地说，“他的凝聚力也非常强，你看全村人都按照他的思路在行动。如今的幸福村已没有一个闲人在家中，一有空或在茶园里和油茶山上除草，或上高山垦荒。”

“第六到第十五组的劳力要松一点，我们第一至第五组的村民每天要抽一部分人搞蔬菜种植，劳力可能会紧些。”

“这人工是可能挤出来的。如果不想干一件事，总觉得是没有时间；想干一件事，就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做的。这说明思想决定行动。”全忠诚说，“以我家为例，如今有了这垦荒任务，我儿子全在道在养殖场那么忙，还是叫钟坤玲在星期六和星期日这两天打理养殖场的事务，他去垦荒。我家现已开垦一亩多宽了。”

“看来你家的垦荒任务还是容易完成的。可我家的开山任务成了问题了。”单宏达说，“我想叫虔青夫妇星期天回来开垦，又不知他们多年没干过体力劳动了，吃不吃得这个苦？”

“包括虔青在内的所有知识分子参加一些体力劳动是有益的，免得这些人五谷不分！”

“像我这样的情况的村民还有好几户，例如有几户人家，他家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留下老小在家，他们的垦荒任务怎么办？”

“明儿找个机会跟龙夫良通通气，是否开个党支部和村委的联席会议，专门讨论这个问题。”全忠诚说，“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让那些没有劳力开山的户以资代劳，村里用钱去雇那些多余的劳力去开垦。”

“你看，我们俩边说话边干活，把这些辣椒就装完了。”

“说话忘记疲劳，所以工效高。”

“这是你全忠诚逻辑。”单宏达说，“常言道‘一心不能二用’，边说话边干活反而工效高？”

“这看是什么情况。”全忠诚说，“思维性的、复杂的、繁重的劳动就必须聚精会神地去做，就一心不能二用；这简单而又轻微的劳动，边做边说话是对工作没有影响的。”

“真不愧为当过党支部书记的人，对任何事物都能一分为二看待。”

“你从哪里学会说奉承话的？”全忠诚说，“这景云韶今天怎么送一车辣椒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单宏达说，“你听，这鸣笛的不是他的车回来了么。”

卡车刚停住，景云韶从驾驶室里跳出来，见到全忠诚和单宏达二人便说：“老支书跟宏达哥都在，市批发商们说，辣椒要跌价了。”

“这些商贾真可恶！”全忠诚说，“见了哪种货物稍微多一点，便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今上午这车辣椒，我跟他（商贾）磨了老半天嘴皮子，才按原价三元一斤收下的。”景云韶说，“那些批发老板还说，下午运去的辣椒最多给二元五角钱一斤。他们还说辣椒的价格还会有跌，叫你们种蔬菜的做好思想准备，或想办法到别处去找销路。”

“你与广州的蔬菜商贾熟悉，他们那里的辣椒行情怎么样？”全忠诚问。

“我昨晚给广州那边去了电话询问，那边辣椒价格也只三元一斤，还不如在市里卖二元五角一斤划算。运一万斤辣椒到广州只多卖五千块钱，而运费要七千块钱，你俩说哪里划算？”

“那就赶紧装车吧，把这车辣椒今天下午送去，免得明天又跌价。”全忠诚说。

“我们组这趟辣椒至少还能摘三四万斤，眼看着要少卖两万多块钱。”单宏达说。

“这就是时机。第一组的人抓住了时机，他们的头趟辣椒早收了，钱已到手。”全忠诚说，“机不可失。做任何事情都要抓住时机。尤其是如今的市场经济，商业模式的生产方式，时机更显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