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有孕！堕胎……
“是！是……”
几人不敢再逗留，仓皇退了出去。一声刀剑落地的声音响起，激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大殿内终于清净了下来，原本狂躁不已的男子此时就像是被使了什么咒术一样，安安静静地伏在女子肩头，黑发掩面，神情不辩。
这是，又恢复正常了？
“……实在不行，便让人去民间寻几个神医进宫看看，你这毛病可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行。现如今，外人只知朕病重，却不知缘何而病，若是教旁人知道了去，恐会引起大麻烦……缘卿在朝堂中如履薄冰，朕不能再给他添麻烦，咳咳……”
“你倒是心疼他。”
常婉清扶着他坐回床榻，先探手掩上他敞开的单衣，才去一边的矮几上取置有伤药的托盘。
萧聿明的两只脚掌还在流血，他目光一直追随着女子移动的身影，一瞬不瞬地看着，见到她看过来，也不尴尬，坦然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求你别笑了，怪吓人的。”
常婉清毫不留情地说道，坐在床榻边，将他受伤的脚掌置在膝头，仔细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闻言，萧聿明敛了笑容，只轻抿着苍白的薄唇，拿清亮的目光看她。
她说的是实话，这一年来萧聿明身体亏得厉害，整个人都瘦脱了像，眼眶凹陷，颧骨突出，浑身都是骨头，摸不到半点肉，原本清俊修长的身形变得跟竹竿一样，穿衣服都显得空荡。
以前她抱他的时候还颇为费劲，现在搂他就跟玩儿一样。有时候她也会想，这人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要想跟他同归于尽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这样的话，那就太没意思了。
萧聿明不是个东西，她唯一的亲人因他而死，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决断了任何生出情爱的可能。
这一年多以来，她在皇宫里，几乎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她有一千个杀他的理由，也能找出一百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方法，但是她只要有一个想让他活的念头，这人就死不了。
挺有意思的。
常婉清想。
萧聿明坐在床上，上半身向后仰着靠在柔软的被褥上，墨发披散着，一张削瘦却又苍白清俊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她的动作，眼睛亮的吓人。
“常婉清，你为什么不杀朕？”
“不是你说的吗，还没到时候。”
常婉清头也不抬地回道。
“那次没到，但现在到了。”
萧聿明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玩世不恭，目光紧紧盯着女子的脸，不放过任何微妙的情绪变化。
他抬起百无聊赖地卷起衣角玩，歪了歪头，抬起一只包扎好的脚掌，轻轻踩在女子的肩头，宽大的裤腿因着他这个动作微微向下滑落，露出伶仃的脚踝和一截苍白的腿骨。
力道不大，不会影响到她手上的动作，这动作的亲昵戏谑大过羞辱，也并不会让她觉得不适，所以起初常婉清并没有打算理会，但是那截踝骨太过于晃眼，她抬手捉住，便触到了一片冰凉。
“萧吟月，是我要你的命，何时杀，如何杀，在我不在你，明白吗？……你这般殷勤地寻死，我却是不想同你继续玩下去了。”
这游戏的规则是她制订的，他有什么资格置喙？
脚踝落入了温暖柔软的掌心，熨帖的温度一直从那处遍及全身，熨帖至极。
萧聿明看着她，心下想的是，胆子越来越肥了，竟然敢直呼他的表字。
“明白了。所以你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什么？往日里朕发病，传你十次，八次都是落了空的，今日竟然主动前来，怕不是单单觉得朕可怜罢？”
“那是自然。”
常婉清为他包扎好伤口，又将他冰冷的双脚用手掌煨得温热，这才抬眸看过来，目光波光流转，给人以温柔的错觉，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天真又残忍的弧度。
“十日前，我忽感身体不适，传了太医去浮云宫，诊脉后，太医说……我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什么？！”
闻言，萧聿明猛地翻身跪了起来，神情激动地凑近她，目光落在女子看起来十分平坦的小腹上，里面的惊喜丝毫不作伪。
“真的吗？孩子……是真的吗？”
他如同初为人父的毛头小子一样，颤抖着手掌想要去触碰那个未知的生命，又在半路上因无名的怯懦而顿住，浑身冰冷的他，此刻竟是觉着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朕……朕可以摸摸他吗？”
他有三个孩子，但只有这一个，是他只得到消息便觉得惊喜，期盼着的。
他的声音有些哑，手掌迟迟未曾落下，胆怯得像个孩子一样。常婉清一直看着他，看他眉眼间少有的欢喜，看他欢喜之下掩藏的慌乱。
她轻勾起唇角，牵着他的手轻贴在温热的小腹上，而后眼带笑意地看他，将方才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能摸得出来吗？……孩子，落了。”
“什……”
她仿佛没有看到男子一瞬间僵住的身体和神情，目光温柔又残忍，勾着唇角，仰头在他苍白的唇角轻轻啄吻，如情人低语般说出最绝情的话。
“那日太医探完脉之后，我就同他要了一碗堕胎药……不过一刻钟，孩子便化成了一滩血水。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当天便向太医要了堕胎药喝，便是连第二日都等不到，她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是真的……恨毒了他。
是啊，他们之间隔着常珩的命，从一开始便是水火不容的仇人，她怎么可能愿意为他生下皇子，怎么可能呢？
思及此，萧聿明忽而释然一笑，他垂首去看女子如花的笑颜，笑容中难掩悲哀。他这一辈子做了那么多坏事，悔之唯二，一是因一时的嫉恨差点令沈缘卿命丧黄泉，第二便是常珩的死。
那是这个皇宫里，除沈雁行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可是就是这么两个于他或有救命之恩，或有师恩的人，都遭了他的迫害。
他抬手抚上女子娇嫩的脸颊，指尖止不住地打颤，眼中的情绪复杂深沉，一开口才发觉声音哑的厉害。
“很好，常婉清你很好……你是真的狠，你用这种法子来要朕的命，你怎么不直接给朕一刀呢？常婉清，常婉清……”
他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喃着，眼神又开始有些涣散，边说便放开她往床脚躲去，常婉清一直注视着他的反应，他一有动作她便扣住脸侧的手腕，倾身追了上去，不想放了他。
“这才哪到哪儿，怎比得上你萧吟月呢？当初你逼死我祖父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做的吗？……哦，你还逼着我带孝上殿，不然就不准常府发丧。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