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灯下美人
夜幕沉沉，月似清辉。书房的灯还亮着，那人显然是在里面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在回来的路上，傅桢心中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问，但是真正站在了书房前，看着窗户上倒映出的身影，她忽然有些近乡情怯。
她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军营里的汉子大多不拘小节，没有战事和训练的时候便几十个人聚在篝火旁喝酒吃肉，脸上带着豪爽的笑容，眼里映着漫天星辰。
一群男人坐在一起喝酒，谈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姑娘，所以对于男女之事，傅桢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人会在她醉酒之后做出那般亲密之事。
她没想过，也不相信。
一身青色薄衫的女子在书房外面踌躇片刻，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忽然听到紧闭的房门里面传出男子熟悉的声音。
“不进来就给咱家滚远点！别在那儿瞎晃悠！”
“……”
男人的语气算不得好，估摸着还生着气呢。
傅桢怯怯地摸了摸鼻头，终于止住了徘徊的脚步，鼓足了勇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主子不是领了吏部的职吗？怎么又咱家咱家地自称上了？”
端坐在书案后的男子一身白衣出尘，眉眼精致昳丽，抬起薄薄的眼皮撩了她一眼，依旧是面无表情。
“怎的？你有意见？”
“……没。”
傅桢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缓步走过去站在桌前，而男人看了她那么一眼后复移开了目光，微微皱着一双俊眉盯着一旁的烛火发呆。
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曳，男人半张面孔隐在暗处，落在明亮处的半张俊颜白皙俊美，瓷白的肌肤上隐隐可见细小的绒毛，眸光似水深沉，眼尾微微上挑，无端带了三分男子少有的风情。
傅桢站在旁边看着他，隐晦的目光从那精致的眉眼落下，一路滑入微微散开的衣襟上，最后定格在那一截白皙的锁骨上，心口微微发颤，莫名烫的厉害。
她从自己贫瘠的语言库中生生扒出了一句话——灯下看美人。
然而，这“美人”看她进来之后只站在一边发呆一句话都不说，表情渐渐不耐烦了起来，逐渐暴躁：“站这儿给咱家守灵呢？你到底有事没事？”
傅桢：“……你到底什么时候进宫请旨？”
灯下美人？喝……呸！沈雁行你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死太监！
“现在就去行了吧！”
男人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站起身便准备往外走，不料一边的傅桢却是扯住了他宽大的衣袖。
“这会儿宫中都下钥了，明天再去罢。”
两人挨在一处，肩膀蹭着肩膀，胳膊贴着胳膊，衣袂交缠，隔着薄薄的夏衫，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温热的触感。
傅桢攥着手下一小片柔软的布料，微微侧首看着交领遮不住的白皙脖颈，猛地又想起了红袖的话，原本平静的心不禁又泛起了涟漪，百嫩的耳根也染上了一抹薄红。
她这点小心思沈雁行自然没注意到，他忽然想起来，今日好像就是太子萧锦溪要来府里的日子。
想到萧锦溪那个烫手山芋，沈雁行更头疼了。
“嗯，不去了。待会儿有人会来，带你见见。”
傅桢轻轻勾了勾唇角，说好。
这是沈雁行和孙皇后见面之后，太子第一次到沈府来，男孩穿着淡蓝色的常服，那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衬得他本就瘦弱的身体更加单薄。
小孩绷着一张小脸站在沈万里身边，紧紧牵着他的手，目光不闪不避地迎上对面女子打量的目光。
“傅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傅桢没想到沈雁行要她见的人就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尽管内心震惊不已，但还是秉着为臣者的本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一旁的沈雁行看着她落地的膝盖，眼神微动，同样叩首行礼。
“沈雁行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先生与夫人不必多礼。”
萧锦溪亲自上前将二人扶起，接触到两人的目光时，严肃的小脸上才多了几分不自在，眼神有些羞涩。
“母后既劳烦先生教导孤，先生便是孤的恩师，这些个繁文缛节日后便免了。”
“臣遵命。”
沈雁行从善如流地应下。
小太子的规矩学得不错，一言一行都透露着良好的教养，皇后将他教的很好。
傅桢按着沈雁行的示意，将今晚小太子要读的书一一拿出来放在桌上，小孩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又是那副严肃的小大人模样。
门外，沈万里正在同自家亲亲师父吐苦水。下午的时候方淙去了西厂，跟他发了一通邪火，非得跟他要杀害他女儿的凶手，他在那儿解释了半天才让方老板消停了些。
“师父，方淙把慕容倾带走了。”
方淙会有如此反应在沈雁行的预料中，毕竟他亲口答应了会帮他查清他女儿的死因，这么久了却一直没什么进展，相当于是把人给耍了一遍。
“带走便带走了，方淙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慕容倾在他手上或许会吃点苦头，但丧命倒不至于。”
沈雁行淡声道。
“不过你给方淙送个信，就说这个案子现在不好查，不代表以后不能查。西厂会一直查下去，直到真相水落石出为止。”
等明日让人去大理寺将凤翎的那个案子的卷宗调出来，两个案子并案调查。落在他西厂手里的案子，从来都没有悬案这一说。
沈万里：“遵命！”
话说方老板收到西厂派人传来的话之后，面色极其难看地骂了一句，算他沈雁行还算有良心！
他看了一眼角落中浑身是血，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人，冷哼一声，狠狠地甩了甩衣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暗牢。
“让府医给他看看，别让人死了！”
“是！”
国子监每到月底和月中都有三日的假，所以在这六日里，萧锦溪都可以住在沈府。微雨巷四周都有沈万里布下的厂卫日夜守着，不怕会有什么消息传出去。
等前半夜的授课结束回到房间之后，傅桢才表露出内心的震惊，她是不是小瞧他沈雁行了？他不愿意染指兵权，却将未来储君偷偷带到府中教导？
“……你以为咱家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