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婚约
只见前一刻还冷笑连连的人,此刻却是傲娇地哼了一声,扬起的唇角强行压下。
“就她事多。你去库房随便挑上一套头面,明日给相府送去。”
“是,婢子这就去。”
白降应下,刚准备退下,又听到他说:“昨夜白青回了玄影门,再回来应该是要到大婚之后的。”
白降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解释白青的去处。
沈雁行警告她说,不准将白青的消息告诉给傅桢。
就得让那死丫头着急,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鲁莽行事。
白降离开后不久,微雨巷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一身莲青色襦裙,戴着面纱的女子站在面前的时候,沈雁行的脸色实在是说不上好看。
“呦!沈大人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啊?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这让未来主母见了,还以为大人有意给她下马威呢。”
眉眼含笑的女子娇声笑道,端的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
萧泽兰,萧聿辰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兄妹俩一个冷漠,一个腹黑顽劣,兄妹俩没一个好东西。
想到那远在尧城的齐王,本着契约精神,沈雁行忍了忍,还是没有叫人进来把这位四殿下扔出去。
“四殿下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这时,下人端了换药的托盘走到门口,见到主子屋里多了一个女子,脸上也不见任何慌张,只低敛着眉眼唤了一声。
“大人……”
“我来吧。”
萧泽兰笑眯眯地走上前,从下人手里接过托盘,又回到桌前,不期然对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漂亮面孔。
那一刻,她微微晃了神,竟是从这人身上看到了王兄的影子。
“大人不必这般看着本宫,怎么说你和本宫王兄都是多年的盟友。而今你落得这般凄惨,本宫帮忙上个药也不过分不是?”
沈雁行轻嗤一声,对她的歪理没认同也没否认,倒是没有阻止她为自己上药。
堂堂公主殿下屈尊为他一阉人上药,他有什么好矫情的。
质地柔软的绸缎在用近百种草药制成的药水中浸泡三天三夜,又用特殊的手法烘干,使药性更持久,最后经由锦绣坊最优秀的绣娘裁制成三指宽的布条,层层叠叠地置在托盘上。
萧泽兰净过双手,一手拿起托盘中泛着药草香的玄色布条,一手去扣男子衣袖下伶仃的腕骨。
“明日相府二小姐生辰宴,你那位未过门的夫人会出席吗?”
“不会。”
沈雁行毫不犹豫地否认,他不想让傅桢和相府孙家扯上半点关系。
萧泽兰笑了笑,不置可否。
护的倒是真够紧的。
“曜王府主院中有一处暗室,有人在里面供奉昭帝的牌位,里面甚至有一幅等人高的画像。”
闻言,萧泽兰惊讶地抬头,惊奇地道:“哪位仁兄这般英勇?连这位的牌位都敢供奉!”
就这件事本身而言,沈雁行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很勇,毕竟那位废帝死了之后,尸骨被抛到了乱葬岗供野狗分食,皇室宗庙里也没有他的牌位。
先帝恨这位兄长入骨,别说是为他供奉牌位了,他在位期间就是,几乎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到这个人。
那夜之后,沈雁行第一时间知会沈万里派人在曜王府中布控,只是除了那个被他杀了的黑衣人外,再也没人进出过。
“这消息不是你自己探到的吧?”
萧泽兰促狭地道。
“是傅桢擅闯了曜王府?她倒是会给你找麻烦。”
这话说的不怎么客气,沈雁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呵,说一句而已,怎么还真生气了呢。
看来这桩婚事,也不全然是她多管闲事。
萧泽兰心下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头理了理男子的衣袖,然后便放开了手,在他暴走之前,自觉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看你这样,也不像是会允许她跟相府那帮人磨嘴皮子。本宫还打算明日去了相府同她培养培养感情呢。”
沈雁行低着头,慢慢地给脚踝上缠药带,声音极淡。
“你若是敢给在她面前乱说话,咱家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和亲翰沙部。”
“……”
这可真是被人拿捏住了七寸了。
萧泽兰暗自磨了磨牙,忍下了想给这玩意儿一板砖的冲动。
相府孙家二小姐的生辰宴,宴八方朋客,聚豪门望族。
燕都几乎所有数得上名的家族都收到了请柬,流水席大摆了三天三夜,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孙家在燕都的地位。
傅桢在屋子里听着白降讲孙家今日的盛宴,听说连萧聿明都去了,带了三大箱子的贺礼。
知道的说这是送生辰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聘妃呢。
傅桢听得直咋舌,孙家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财大气粗到令人嫉妒啊。
不像他们傅家,江洋大盗来了都得放下二百两银子哭着走。
——
皇宫,御书房。
萧聿明看着御案上泛着黄的薄纸,良久,又抬眼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头发花白的尊贵老者,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太君拿这东西给朕看,不知是何意?”
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那白纸黑字上,神情惬意至极,没有任何不悦。
这竟是一份十八年前的婚约,不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男女双方的八字性命,而且还有两家当家人的指印。
看不出来啊,赵铭恩当年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身穿绛紫色华服的老者,面对着年轻帝王微微颔首,神色恭敬非常,声音沉稳有力,不卑不亢。
“老身厚颜,想请皇上看在亡夫的面子上,允了这门亲事。”
闻言,萧聿明嗤笑一声。
厚颜倒是真的,也不知道他赵家哪来这么大的脸。
不过老太君可怜也是真可怜,也难为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得遭这门子的罪。
可是啊,她赵家儿孙,早就替她堵死了所有的后路,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老太君真是让朕为难呐!朕乃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怎有随意收回的道理?这让天下人该怎么看朕啊!”
眼前这位好生演的一手拿手好戏,老太君顿时觉得一股血涌上头,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了到了嘴边的脏话。
狗屁的金科玉律!他萧家父子出尔反尔的事还做的少吗?
“老身知道皇上为难,可是傅家闺女十几年前就许了我瑜儿,怎可再嫁与旁人……”
“怎的不可?”
萧聿明似笑非笑地半靠在御案后,打断老太君的话异常坚决,不见丝毫温和之意。
老太君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没想到他在这件事上竟是这般难说话,一时无言,只沉着目光看过去。
就在二人无声对峙的时候,守在门外的宫人轻轻扣门,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启禀皇上,沈雁行沈大人在外求见。”
闻言,萧聿明的眼睛不由自主亮了一下,高兴地扬声说“请进来”。
再看一旁的老太君则是眸中微沉,没想到那阉人就算是已成一个废人,还是这般受皇帝欢喜。
思索间,御书房的门已经被宫人推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一身月牙白长衫,外罩一件兜头玄色大氅,整个人显得极其削瘦单薄。
少年眉飞入鬓,容色精致昳丽,左眼角一滴朱砂般的泪痣衬得那双狭长深邃的桃花眼更加妖冶夺目。
“缘卿!你来啦!”
老太君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的帝王开心地起身迎到了男子身边,一通嘘寒问暖之后,竟是亲自伺候着他除下他身上的大氅挂在一旁的屏风上,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憋得脸色都难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