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地藏
梦境之中，荀子瑜再次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早上，刚刚参加完文明峰会的荀子瑜打开了实验室的计算机，一封邮件映入眼帘。一个自称是“虚拟人生”的游戏公司发来邀约，希望荀子瑜能够参加该公司组织的一场科技论坛。这种民间科技论坛无非是披着科技的外皮，最终是为某一款产品或某一个企业做宣传，荀子瑜原本打算直接删除，但就在按下删除键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仿佛冥冥中什么力量驱使他点开那个邮件。
也罢，反正早上没什么工作。荀子瑜泡上一杯绿茶，随意翻动着页面。邮件很短，大体上就是说某某公司最新设计了一款VR体验游戏，主打对真实世界一比一的复刻，诚邀广大科研工作者提供专业指导云云，这些老掉牙的宣传模板实在没什么吸引力。荀子瑜也忍不住好奇真，的会有人相信这种东西吗？邮件最后是几个讨论的主题，前几个多是一些游戏推广、画面设计等商业性的内容，但最后一个主题却引起了荀子瑜的兴趣：
“NPC会不会和你打电话？”
荀子瑜点进了这个链接，里面是一小段游戏测试视频，讲的是一位参与游戏的玩家，在这个模拟游戏中，利用游戏自带的逻辑组建制作了一台小小的“电话”，这台电话不仅可以与游戏中的其他玩家互动，还可以通过多次转码后利用游戏的输出系统直接呼叫现实世界中的人。此外还有一些其他游戏视频作为参考，比如利用Minecraft（一款21世纪的创造类小游戏）制造出能自动化运算上网的计算机视频等。视频的最后，论坛主办方提出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疑问：
“如果赋予游戏中的NPC同样的创造能力，他们会不会制造出同样的电话并与人类联系？”
这一个主题与先前讨论的内容完全不同，荀子瑜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但这个主题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去看看总不是坏事、没有多想，他向那个邮件给出了复函：
“可否给出具体的会议安排，以方便安排时间？”
不多时，新的邮件闪烁起来：
“如果您有兴趣，请到到楼下”
呵呵，果然来者不善！荀子瑜苦笑一声。自己在峰会上的发言看来是确实吸引了某些势力的关注，这几天他总能发现偷偷跟随自己的身影，也从好友那里得知有人在私下打听自己的底细。不过也好，这种计划仅凭一两个科学团体，肯定是做不成什么大计划。荀子瑜依旧有些谨慎，不过对方既然没有选择直接绑架，而是先发来邀请，想来也是讲道理的。
会是谁呢？某个实力雄厚的大财团？某个世界大国的政府？还是某个资质优越的科研集团？带着疑惑，荀子瑜走下科研大楼。
楼下是一艘私人飞船，没有什么显著的标志，看不出属于什么机构。不过这艘飞船的型号并不常见，银白色的船体，几处明显的焊接接口，以及看起来极不协调的船身比例，仿佛是一艘私人改造的飞船，而且改造者的水平并不高。荀子瑜对飞船不甚熟悉，但也能从船尾那两个有些夸张的喷气口看出来，这是一艘喷射式飞船，与当下更为先进的磁悬式飞船相比，是当之无愧的“老爷船”。见荀子瑜走出大门，飞船上立刻走下来一名有些黢黑的中年男人伸手迎接。
荀子瑜仔细端详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比自己足足高了一头，有着宽阔的肩膀、粗壮的手臂、丝毫不亚于项云的肌肉。男人很有礼貌的递上自己的名片，荀子瑜浏览了一眼，知道了男人姓史密斯，名字后面的单词自己并不认识，应该是某个非洲当地名字的英文译名。男人用着蹩脚的汉语介绍着自己：
“我是游戏公司……需要您来调试……帮助……谢谢您……”，但这断断续续的自我介绍反而引起了荀子瑜的好感，看着男人略显尴尬的神情，荀子瑜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着对方更加手足无措，自己不得已勉强停下，双手一摊解释道道：
“史密斯，您的汉语很好，不过我们还是用英语交谈吧”
男人也被逗笑了，这爽朗的笑声到时与他的庞大身板及其相符。两人笑了好长一会儿后，男人伸出手，爽快的回应道：“别叫我史密斯了，那张名片是假的，你还是叫我泽法吧！”
“老大！，这……”身后的两人听到男人自报家门，一下子紧张起来，“不是说好在外面要谨慎吗……”
男人摇摇手指笑道：“没事，我有预感荀博士正是我们需要的人，对待自己人当然要拿出诚意是不是”
“可是……”两名随从还是放心不下，“这里不是我们的底盘，还是小心为上呀”。
男人却并不理会，将右手递到荀子瑜面前，望着对方的眼睛，面露真诚地小声说到：“重新介绍一遍，我叫泽法，是一名革命军！荀博士如果愿意继续参与我们的论坛，可否方便登上飞船随我们一同前往？”
这是荀子瑜与革命军领袖泽法的第一次接触，也是这个错综复杂的故事最先的开端。
……
……
几百年间，虽说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但审讯室的环境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做完口录，警局回家的路上，荀子瑜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纵然是全球变暖，北半球的一月却还是冷风习习。高耸的雪白色建筑上，三个巨大的木质圆球按照预设的轨道反复旋绕，以此来保证这座两千米高的巨塔得以安稳耸立。他有些怀疑，军方的狙击手是如何做到在这种高塔顶层射击，既要忍受高空寒冷的烈风，又要克服高塔无规律的晃动。
说来也奇怪，过去几百年间，随着信息技术、网络技术的不断突破，人类充分实现了武器与网络的结合，发明了具有自主意识的无人机、可以借助卫星瞄准的激光枪、以及纳米级别的暗杀机器人等一些列自动化武器，但这些武器都有着无一例外的缺点——需要借助系统与网络作为辅助。这使得黑客们极易找到漏洞。最明显的案例是十几年前的大西洋之战，占有优势的邦联军队在与篡权叛军的决战中，数万辆辅助无人机突然调转枪口，一瞬间摧毁了政府军几乎全部的指挥站点。从那以后，各国对智能武器普遍持有怀疑的态度。在对科技的怀疑之下，狙击枪、步枪、弓箭、甚至是匕首等几百上千年前的武器再一次进入公众视野，人们在这些机械动能的美感中，体会到了久违的安心。
但这种安心并未体现在荀子瑜身上。项云的狙击手的确穿透了刺客的身躯，这一点被实验室内的摄像头完整的记录下来，也有狙击手的第一视角图像（一个安装在士兵头盔上的小型摄像头）作为支撑。但同样在那段视频中，刺客在中枪之后，并没有如预料般倒下，反而是融化为一滩黑影，凭空消失在视野中。警方本以为是有人修改了视频，但经过深入调查临近街道所有的视频，发现视频中的人又确实真实存在，无奈只得反复询问报案人荀子瑜。
荀子瑜当然不知道原因，只能重复自己的遭遇：发现家中有人潜伏、发现对方带了武器、打电话求助等等，其实这些细节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更多是一种直觉。一年之前，自己接触了反抗军之后，似乎总是会遇到一些意外事件，比如突然失控的货车、从天而降的花瓶、跳闸的电路、失火的烤箱……再到后来被跟踪、被抢劫、被枪击，虽然每一次都被证明是意外事故或偶然事件，但当事人却早已濒临崩溃，不然也不会仅仅是发现门口的脚印，便毅然寻求军方的保护（这也是因为他对警方的不信任）。
回家的路上，雨水渐渐大了起来。荀子瑜望向广场中央的池塘，无数的涟漪在水面扩散开来，错综复杂的水纹在雨滴的击打下有节奏地交错穿插，模糊了水面最后的倒影。几片荷叶随心摇曳着，用光秃的枝干来告慰几年的第一场雨。池塘边，一支流浪乐队在歌唱着自己创作的新歌，名字叫做天空的眼泪。主唱正在卖力的唱着高音，荀子瑜听着这个歌声，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人们需要天空虚无缥缈的眼泪，证明神灵那同样虚无缥缈的怜悯”
其实他的心中早已有些预感，这一切的源于都是那次的对撞实验。其实退一步说，这世界是真是假又是否真的足够重要呢，超宏观宇宙学说认为地球不过是一个名为宇宙的生物身上的一个原子，而人类不过是这个原子运动风附属品；维度映射学说认为宇宙中存在一个四维空间的生物，而人类不过他们的活动在众多三维空间中的映射。现在想想，纵然人类真的是某个虚拟程序的产物，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荀子瑜摇摇头，在雨中径直穿过乐队，走上一条不知名的鹅卵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