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NO.4 噩梦降临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17:45
龙倾野掀了被子坐起来，环顾一周却发现自己不在寝室，而是在自己的卧室。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打开就可见李登隆发的信息，还有几条App的通知，其中夹杂着一串数字。
他的手指在那串数字上停了几秒，默默将其删除。
李登隆帮他请了假，让他在家好好休息，理由是：反正他也不用担心高考。
龙倾野忍俊不禁，李登隆连发的几张表情包可谓是“怨气满满”。
退出聊天框，〔特别关心〕一栏明亮的红点——六十二条消息。
他点进去，从最上面一条条翻下来，字里行间全部是她深切的关心。怕她担心，龙倾野计算着下课时间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18:05
“巧了，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
“怎么了？”她一般不主动给他打电话，除非有急事。
“可能……遇到点小麻烦。”她顿了一下说，“今天周一。”
他想了想，问：“校网密码又改了？”
“嗯。”
“建校以来的老传统了。”
蓝星学院每周一重置校网密码，考验学生计算机基础。
“问题是我们几个解不开啊。”
龙倾野听完她的解释，微微一笑，走到桌前打开电脑扫了一眼界面。
“你是想让我直接告诉你答案，还是只要提示？”
“小孩子才做选择。”
听到这个回答，龙倾野哑然失笑：“两个都要可没意思。”
“你先给提示，我告诉你答案。如果正确，明天你帮我带早饭；错误，你告诉我答案，明天我帮你带早饭。”
“好。”
龙倾野说完提示，正不知要讲些什么其他话题时，洛纪可问了一句：“如果他们陷害成功，你的未来……”
“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证，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
“可现实往往相反。”
龙倾野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恐惧，安慰道：“名誉扫地也好，万人唾骂也好，只要你相信我，我就无所畏惧。”
洛纪可听得尴尬，但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又嘱咐道：“校园里的那些八卦谣言左耳进、右耳出就行，高考前的紧张和焦虑总要通过一些途径宣泄。”
“我可没你那么宽容。”她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善举。
“高考结束后陪我去看海吧！”想来，她也不愿多聊让人血压上升的话题。
他严肃道：“先学会游泳再说。你要是头脑一热下水，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那我要是学会游泳，变成美人鱼游走怎么办？”
“随你到海角天涯。”
“哦呵，人类可跟不上美人鱼的游速。”
“假装溺水，等你回头。”
“那我要是没发现呢？”
“你一定会发现。”
“为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If you are willing to be a Jelly Fish to guard against evil， then I will be your only Nomeus gronovii.”
她呆了一会儿，摸着手机挂件露出笑容，那是一只荧光水母。
高考倒计时：十四天！
7:15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洛纪可的速写本上，她满心期待地等着龙倾野从校外给她带的早餐。
“纪可姐，龙倾野他——”
洛纪可蹭地一下站起，急声问：“他怎么了？”
“他……抢救无效……”
闻言，她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没说出口的是什么，随便一个人都明白。
“我去找他。”咬牙说出最后四个字，洛纪可不顾一切冲出教室。大脑一片空白的她根本听不到身后苏轻梅和安吉糖柑的呼喊。
喧闹的世界因为她的出现突然死寂，路上的人没有一个不注视着她的。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
记得自己被门卫拦下，可是自己疯了一样夺门而出，结果还是被拦住。
但抱住她的那个人只叹了一声，便带她去了医院。
倾野……
她丢了魂一样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李登隆蹲在她面前，像个罪人一样。
“他是今天早自习上课之前回学校的。”
“据说是在楼梯口双方发生争执，他失足跌落，后脑勺直接受到撞击……”
“监控虽然显示他被人推了，但那一下只是撞到了墙。”
意外死亡……
一袋热牛奶和一袋面包递到她眼前，她呆了好一会儿才记得抬头。是带她来医院的人——林解语。
“听你那两个小姐妹说你没吃早饭，先吃些垫垫吧。”
洛纪可盯着她手里的面包和牛奶，不接也不说话。
林解语没有强迫她拿住，默默把东西放在她身旁，并蹲下来平视着她。
“纪可，事情已然发生，结果不会因你的任何行为改变。”
洛纪可抬眸与她的视线交接。
“节哀。”这是她作为医生最后能说的。
自她认识她开始，她从不会将自己的伤口和痛苦暴露给其他任何人。她知道，她所有的眼泪都是无声的。
对于这类人，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们自行和解，而不是由外人过分干扰。
9:00
洛纪可见到龙倾野的最后一面是白布盖上那一刻。
耳边他的养父母哭得撕心裂肺，可她哭不出来。她就像一个活死人一样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他永久沉睡——
高考倒计时：十三天！
10:30
“怎么缺这么多人？”
班主任一问，缺课的无一不是请假去医务室的。
医务室……
大概是触及到敏感词，安吉糖柑眼见保持一个姿势呆坐了一节课的洛纪可缓缓抬头扫视了一圈教室。
“纪可姐？”
洛纪可偏头看向她。
“你饿不饿，我留了饼干。”
洛纪可微微摇头。
安吉糖柑忧心道：“可你今早又没吃饭。”
洛纪可双手抱着头，再一次陷入自己的世界。
苏轻梅见她这种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来气，可林解语临走前嘱咐过，不能逼迫她走出阴影，那样大概率适得其反。
“纪可姐，你的手腕怎么流血了？！”
苏轻梅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伤口处有明显的牙印和剪刀划过的痕迹。
恨铁不成钢的苏轻梅咬牙道：“糖苷，去请假。”说完她拉着面无表情的洛纪可去医务室消毒包扎。
今天的医务室格外拥挤，而她们一进来就看到三个熟人。
“报应。”这是洛纪可得知龙倾野的死讯后第一次说话。
二女听了心情复杂，待她包扎完，并没有着急回教室。她们总怕洛纪可在她们不注意的时候伤害自己。
三人兜兜转转，回过神时竟走到了小树林。仍旧是红砖配青苔——环境的改变总是比人慢，所以才有了那句：物是人非。
树荫落在三人身上，阴影之下反将心思浮露表面。三人沉默着走得越来越慢，宁肯逃避问题，也不愿加快脚步。
洛纪可恍惚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抬眸偷偷地张望，却只瞥见垒砌了半米高的围墙外，那位老人。
12:25
午饭洛纪可勉勉强强吃了点。因为她不想让朋友担心，特别是安吉糖柑，她太容易哭了。
别人为高考忙得焦头烂额，只有洛纪可一个人在发呆睡觉；别人聊八卦聊得兴高采烈，仍是她一个人凭栏而立躲避热闹。
17:10
晚饭前最后一节课间，听闻龙倾野的养父母在校门口哭诉，希望学校给出答复。
一时间引起众多学生围观。洛纪可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围观学生的闲言碎语。
“不是意外吗？还要什么说法？怕不是想敲诈。”
“死就死了，这么兴师动众就不怕打搅我们复习吗？”
紧随其后出来的苏轻梅和安吉糖柑怕她动怒，前者想发声教育那些人，后者只想带洛纪可离开。
“死了活该……”
下一秒，说话的男生被一拳揍倒在地。
“纪可！”
“纪可姐！”
洛纪可攥紧拳头冷声质问他：“你敢再说一遍？”
她不认识他，也许他就是逞一时嘴快，可是、可是、可是他说的是龙倾野……
这边的骚动立刻引起了围观，李登隆从人群中冲过来架住她：“洛纪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一般见识？
洛纪可愤怒地甩开他的手，红着眼，指着那些旁观者吼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从今往后，谁敢再说龙倾野一个字，我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闻言，有人唏嘘，有人不屑；有人怯怯离开，有人意图上前。
“都干嘛呢？回去复习！有闲心搁这儿围观，都能考上重点是不是？”
教导主任像是掐准时间一般及时赶到。
“洛纪可，上次不是保证了高考前不再打架吗？保证书可是你自己写的，还想撕毁吗？”
洛纪可面露疑惑。什么保证书？洛慎行不是说——
她不说话，教导主任就气不打一处来。李登隆三人发觉形势不利，赶忙替她说好话。
18:00
晚饭时间，三人跟着洛纪可上了天台。洛纪可为了让他们放心，就靠着楼梯间的墙站着。
“保证书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他们三个其中之一，那就是洛慎行。
“是倾野写的。”
她的睫毛颤了颤，偏头望向远方的天空。
“你今天打那个，是学校名列前茅的……”
“上次那三个呢？就是跟倾野在楼梯口起争执的那三个！”
李登隆抿唇不语。
安吉糖柑怯懦懦地开口：“金融大亨……”
洛纪可靠着墙哭着哭着就笑了，就连手上的伤口重新崩裂，鲜血染红了纱布也不管不顾。
……他们终究敌不过资本和世人在乎的名誉。
天边的火烧云恭送太阳下山，转头迎接黑夜降临。
20:00
晚自习课间，二女衡量了一下还是选择带洛纪可下楼散散心。有说有笑的人潮之中，沉默的她们显得格格不入。
“砰——”
绚丽的烟花升入夜空绽放，地上的人们不约而同的仰望。
安吉糖柑本想让洛纪可看，回头却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二女一边找，一边打电话、发消息，却都不见她回应。慌忙之下，她们打电话求助李登隆。
李登隆听了原委，只告诉了她们一个地方。
她们赶到时，她正抱着自己蹲在墙角无声哭泣。
“绿灯笼”的光吝啬地照着这块偏僻角落。为数不多的光尘却怜惜的附着在她的泪珠上，让泪水下坠——
她们眼前是寂静的黑暗，背后的喧闹的光明。
故事之中仍有痴人自缚，
故事之外却是人间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