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博物号
“你……”
郑和虚指面前易凤山,手指有些颤抖,他只觉整个人有些气血翻涌,有股气差点掀了自己的天灵盖。从易凤山的话中,他没听出其他,但这实打实的威胁,着实让他有些受不了。
多少年了,从燕王府中出来的他可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我什么我!郑副使,此事你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我是发现了,你想着其乐融融,想搞一套让安南人会君意,知君恩,感君德的东西出来,这我一点儿也不反对。
但我可等不及了,殿下的军令状现在就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柄利刃,反正我要是落不到好,你也别想好过……”
易凤山大马金刀,负气似的背着郑和一坐,便不再看他。
而郑和,却在虚指两下之后,恍惚间在易凤山身上看到了朱高煦的影子。
“阿嚏……”
天元号上,朱高煦耳边听着叮叮当当的算盘声,猛地打了个喷嚏。
“玲珑,给药房去个信儿,让药房给孤开一幅凉茶!孤等等亲自去一趟。”朱高煦鼻子猛嗅两口咸湿的海风,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便吩咐道。
大明的宝船舰队,基本上已经堪比一座海上漂泊的小型城市。
这其中,有着一艘中型宝船,上有药材、商铺、甚至有阴阳官还兼职成了算命的神棍。
“殿下,让那林耀南自己过来便是了,您还要亲自去博物号?”
博物号,是朱高煦给这艘有药房的宝船起的名字。
“正好去瞧瞧!看看咱在安南、占城有没发现什么新奇的玩意。”朱高煦随口说道,实际上,他是觉得耳边的算盘声实在太吵。
“那我去知会王副使!”
随着舰队令旗的几次变化,庞大的宝船舰队阵型之中,一艘中型宝船缓缓上前,靠近天元号。
“咻!”
随着几道包着箭矢头,缠着丝线的箭羽飞来,便有天策卫捡起搭在船舷的一个滑轮上,摇动起来。
箭羽尾部的丝线后,先是略粗的绳子,又有一段后,变成了婴儿小臂粗的缆绳。
几番之后,便有一座简易的绳桥连通两艘宝船。
“殿下,请容我先去!”
“你去干嘛?让几个亲卫跟着便是了,你留在天元号上,按照孤教给你使用六分仪的方法,给孤标出我们现在的方位。”
万恒志一听,苦着个脸。
“学去!”朱高煦绷着脸,看着万恒志进了天元仓。
就在刚出海这几天,朱高煦又算是干了一件大事儿。
临上船时,他将宝船舰队所有买办,算手集中到了自己的天元仓,亲自当讲师,为这些人科普了一把阿拉伯数字。
不容置疑,汉字的计数方式有着自己的优点,于账目计算来说,不会有多写零而产生十倍之差的弊端。
但阿拉伯数字,却是天生带着一种好计算的优势。
明人计算,本就以十进制,朱高煦也就仅仅介绍了加减乘除符号与数字,这些买办、算手们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结合算盘开始自顾自的研究起来。
而万恒志与天策卫百户,这次也被朱高煦叫了过来,参与了这场数字的变革。
至于目的……
朱高煦可不认为往后的天策卫就仅仅装配火枪,火炮才是天策卫的终极目标。
即便,炮兵正规化这件事情离现在的朱高煦还有些年头,但他依旧从普及计算知识这方面,开始影响着身边的人。
至于海图上的经纬度,这事儿可不是朱高煦借着后世的知识直接往海图上写的。
明承元,元承宋,两代海贸发达其实早就促成了一次东、西方的文化交流,这个交流的顶点大约是在元朝。
蒙元除了当时最为核心的中原大地,与其交往最为密切的便是伊利汗国,也就是如今中东那一带,伊利汗国可是向元朝贡献了不少的人才。
中华大地本就重视天文,因为封建王朝建立之后,天文不仅关系到农耕,更关系到政权合法性,一大批顶级天文学家,比如熟知的唐朝李淳风、宋朝苏颂、元朝郭守敬等人本就有著作在。
东西文化的认证之下,经纬之说并不新鲜,诸如天元仓内摆着的那颗元代木球。便是朱高煦从皇宫内库中找来的东西,这颗地貌简陋的地球仪上,注明着经纬度,可是让朱高煦曾经啧啧称奇一番。
“殿下!”
朱高煦快步从绳桥上走过,林耀南便凑上前来。
“孤的这艘博物号如何?”
“惊为天人!”这是林耀南发自内心的一声称赞,“我海商出海,在海船有限空间内,那是巴不得将货物填满。而殿下之舰队,却更是考虑到了受伤医治、奇物收录、牵星踏海……海商远远不能及也!”
这就是民间船队与官办船队的区别了。
永乐帝与郑和,几乎将整个大明所有关于出海的顶尖人才都汇聚到了宝船舰队之上。
受伤救治、奇物收集好理解,而这牵星踏海却是有着说法。
宝船出海,海图取自宋元,海图之上,有星辰的标志,诸如北斗在何处,对照之下海船便确定着方向。
不过在六分仪出现后,牵星术往后也就只能算是相互印证了。
“看来你已经摸透了孤的这艘博物号,先去药房看看!”朱高煦直冲着博物号船舱走去。
“殿下,凉茶!”玲珑在朱高煦进入药房左顾右盼之际,端来了一个瓷碗。
“都分分,孤还能一个人喝?”
独乐不如众乐,独苦不如众苦。
起源于晋朝,流行于两广民间的凉茶材料,可也被准备齐全的郑和收集到了宝船药房之中。
“你们啊,也别嫌苦,凉茶可是郑副使留下的好东西。你们问问林把头,他们海商出船,连水都是有着定量的,哪儿像咱们,专门有水船跟随。”朱高煦将凉茶一饮而尽,朝着身后的众人说道。
这是……同甘共苦之意?
林耀南作为曾经的林家二房,可能真是谨小慎微久了,他的脑子总是补出一些多余的东西。
“孤的医官呢?怎么还不来?”朱高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