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德皇威廉的圣战
在柏林有很多狂热分子支持德皇的宏伟计划,支持联合东方的部落和人民对抗德国的敌人。这些鹰派人物中最重要的一位是马克斯·冯·奥本海姆(Max von Oppenheim),他是一位著名的东方学者,在他看来,联合穆斯林当然是首选的策略。战争爆发前的几年,他在外交身份的掩护下来到开罗工作,并给自己的外交部的上级写了一份秘密备忘录,备忘录中写明了如果发生战争,好战的伊斯兰教徒可以被用来为德国的战争机器服务,并且能够发挥他所说的“不可估量的作用”。有证据表明,正是这份备忘录激发了威廉的想象力。战争爆发后,奥本海姆当然立即被召到柏林,并被要求准备一份计划,清晰地说明应该如何发起一场这样的恐怖活动,来打击协约国,尤其是英国。
另一位强大的圣战拥护者是总参谋长赫尔穆特·冯·毛奇(Helmuth von Moltke)将军,他也是德国战略的关键人物。他的叔叔是大名鼎鼎的赫尔穆特·冯·毛奇上尉,正是这个人70年前率先关注起在东方等待着德国的巨大机会。毛奇将军现在敦促用“伊斯兰教的狂热”打击英俄,煽动印度和高加索地区族群暴力起义来对抗英国人和俄国人。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得到了瑞典著名探险家斯文·赫定(Sven Hedin)的赞同,他很反感英国人和俄国人,在东方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并且愿意接受威廉的任何差遣。
德国当权派的其他有影响力的人物也全心全意地支持这个计划,其中就包括普鲁士钢铁大王奥古斯特·蒂森(August Thyssen)。蒂森非常希望能从英国手中抢走印度及其无价的原材料。他在宣战后立即写了一份好战的备忘录,敦促出于德国工业的需要,应当永久兼并那些拥有丰富自然资源的地区。这些地区包括高加索的矿石和石油生产区,他说,从这些地区可以穿过顺从的波斯,给印度“一个致命的打击”。另一位有影响力的人物是柏林大学土耳其历史教授恩斯特·杰克(Ernst Jackh),他也拥护德国策动的圣战。恩斯特是一名热情的扩张主义者,德皇十分信任他,愿意听从他的建言。他极力鼓动德皇开始这次宏伟的冒险,并向其保证,整个东方地区的人们都准备好响应德国的号召了。
虽然一些军方高层对圣战的胜算没有很大的把握,但是圣战阴谋得到了德国外交部的全力支持。负责总体规划圣战的是外交部的副部长阿瑟·齐默尔曼(Arthur Zimmermann),奥本海姆和杰克则作为他的顾问。齐默尔曼后来成了德国外交部的部长,年轻时也曾在东方担任外交官。很快这个计划被称为“齐默尔曼计划”。这项伟大的计划中另一位重要的人物是德国驻君士坦丁堡的大使康拉德·冯·旺根海姆男爵。他那座宏伟的大使馆可以眺望到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地平线,向东也可以眺望波斯、阿富汗和印度,这座大使馆将成为基地,圣战将从这里发起。
旺根海姆在战争爆发后不久向美国大使透露:“伊斯兰世界才是大事。”多年后,美国大使亨利·摩根索(Henry Morgenthau)回忆道:“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边抽着一支黑色的德国大雪茄,一边讲述着德国唤起整个狂热的伊斯兰世界反对基督教徒的计划。”但首先,他告诉摩根索,有必要将土耳其——当时还是中立的——拖入德国的战争中,因为苏丹是伊斯兰教的哈里发,只有他才有权力召唤一场圣战。因此,美国人写道:“德皇能否统治世界取决于旺根海姆。”他的任务是确保土耳其作为德国的盟国加入这场战争。摩根索补充说:“旺根海姆相信,如果他能成功完成这项任务,他就可以得到奖励,实现他多年来的最终目标——担任帝国的首相。”
圣战的主要吸引力之一是它不需要耗费太大的人力和太多的资金。一些进取心旺盛的特工在友好的、富有同情心的部落成员的帮助下,就能完成通常需要几个步兵师才能完成的任务。然而,如果要实现圣战的目标,就必须仔细地做好计划,而这正是过去德国人所擅长的。此外,还必须招募和训练合适的头领来执行这项不寻常的任务。这方面的工作很快就开展了,齐默尔曼确信,旺根海姆会成功地把土耳其拖入战争中。除了他几乎没有人知道,1914年8月2日,就在英国和德国开战的前两天,旺根海姆和由恩维尔帕夏领导的土耳其内阁中的亲德派已经秘密签署了军事盟约。虽然土耳其还没有作为德国的盟国参战,但也快了。
其实德国人并不想贸然将土耳其卷入战争,因为欧洲的战役才开始几天,德皇的将军们相信他们很快就能赢得这场战争,而且只有在事情变得糟糕的时候他们才需要土耳其。否则,等他们征服了欧洲,并且准备在东方实现野心的时候,土耳其再加入战争也不晚。恩维尔也不着急,因为他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来动员他的部队,并给他的人民做好思想准备,来迎接这一场不受欢迎的战争。因为,虽然土耳其人非常担心俄国对他们的国家虎视眈眈——尤其是对君士坦丁堡和海峡——但是很少有人对英国人或法国人怀有敌意,毕竟英国人和法国人曾在与俄国的克里米亚战争中为他们流血牺牲。此外,那些与德国人打过交道的人发现德国人有些傲慢。但是当时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彻底地改变了一切,并让旺根海姆和恩维尔有机可乘。
当时英国造船厂正在为土耳其建造两艘军舰,其大小与现代化程度在土耳其舰队中可谓前所未有。购买的资金主要来自捐款,其后政府又向全国发起号召。整个奥斯曼帝国的各级官员都接受了减薪,以帮助购买这两艘军舰,它们将成为土耳其海军的骄傲,更重要的是这两艘军舰可以跟俄国的黑海舰队抗衡。土耳其的船员已经前往英国去接收这两艘军舰了,而君士坦丁堡宣布设立一个特别的“海军周”来欢迎新军舰的到来,它们将穿过海峡,然后往上驶入博斯普鲁斯海峡。就在那时,英国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却突然宣布,这两艘土耳其军舰已经被皇家海军征用了。讽刺的是,这个消息是在德国和土耳其签订秘密同盟协议的那一天宣布的。尽管伦敦当时对这一秘密协议一无所知,但事实却证明丘吉尔的决定是正确的。
军舰被征用的消息传到了土耳其,人们感到既失望又愤怒。成千上万的学生曾捐赠自己的零花钱以购买军舰,现在他们走上街头,游行抗议英国政府的行为。虽然土耳其被提供了充分的补偿,而英国的行为也在其后秘密盟约公开后被证明是正确的,但英土关系跌入了历史低谷。土耳其公众舆论的影响对恩维尔和内阁中的亲德派来说是意外之喜。如果当时土耳其大众知道与德国签订的秘密条约,他们肯定会欣然接受的。随着土耳其人的愤怒达到了最高点,恩维尔和他的德国同党开始打出他们的王牌。
在丘吉尔夺取了这两艘土耳其军舰一个星期后,两艘德国巡洋舰——“戈本”号(Goeben)和“布雷斯劳”号(Breslau)——被一队更强大的英国海军追得无处可逃,它们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寻求庇护。英国的军舰停靠在土耳其的水域外,向当时仍然保持中立的土耳其政府提出抗议。他们要求船只和船员必须按照国际法的要求被拘留,或者从中立水域出来面对皇家海军。土耳其方面的回应令人哑口无言。他们宣布,这两艘德国巡洋舰已经被土耳其政府购买,以取代那两艘被丘吉尔征用的在英国建造的军舰。这两艘巡洋舰立即得到了新的土耳其名字,而它们的德国船员则穿上了土耳其海军的制服,也戴上了土耳其的毡帽。
但这仅仅是一系列事件的开始,这些事件最终会把土耳其人不情愿地拖入战争中。在欧洲的作战也不再像德皇的将军们所预测的那样顺利,柏林方面认为现在是时候打出东方那张牌了。然而,土耳其内阁中仍然有一些强大的成员希望他们的国家保持中立。旺根海姆和恩维尔都迫不及待地把土耳其带到德国这边,但是温和派却正在获得更多的支持,因此他们意识到必须采取一些激烈的措施来逼迫温和派。
10月27日,也就是战争爆发两个半月后,“戈本”号和“布雷斯劳”号——现在已经更名为“苏丹塞利姆”号(Sultan Selim)和“米迪利”号(Midilli)——在接到秘密命令后与土耳其海军的其他军舰一起驶入了黑海。它们径直驶向俄国的大港口敖德萨(Odessa),并且在没有宣战的情况下开始轰炸它。结果,包括一艘俄国巡洋舰在内的许多船只被击沉,油库起火。炮击完邻近的俄国港口后,在一名被土耳其雇佣的德国海军上将的指挥下,土耳其军舰回到了位于博斯普鲁斯的基地。土耳其内阁的温和派成员对以他们的名义所做的事情感到震惊,4人辞职。恩维尔策划了整个事件,声称是俄国人先开火的,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不是真的。他被要求向俄国人道歉。但是已经太晚了,因为俄国已经向土耳其宣战了,大使也已匆匆地收拾好了行李。此外,由于内阁辞职,亲德派已经完全控制了国家的命运,而恩维尔则无疑成了这个国家的独裁者。
10月30日,英国和法国大使拿了他们的护照,并建议本国国民离开,与土耳其的战争现在已然不可避免。两天后,在销毁了无法带走的敏感文件后,他们自己离开了君士坦丁堡,并将乘坐一列特别的火车,取道一些仍然保持中立的欧洲国家回国。在外国居民试图离开时,东方快车的东部终点站锡尔凯吉(Sirkeci)火车站出现了混乱。因为有一些毫无根据的邪恶谣言,说一场针对异教徒的屠杀正在酝酿中。当时代管英国和法国利益的摩根索大使正在车站帮助疏散人群,目送自己的同僚们离开。他后来写道:“这群人激动万分、惊恐万状。警察全副武装地在那里把人群推了回来。士兵、宪兵、外交官、行李和土耳其官员拥挤在一起,难以分辨。”人们脾气暴躁,帽子被打掉了,衣服也被撕破了。他看到英国大使路易斯·马雷特(Louis Mallet)爵士“与一个指手画脚的土耳其人大打出手——英国大使轻而易举地获胜了”,他还看到法国大使“猛烈地摇着一名土耳其警察”。
但并非所有的土耳其人都乐意见到大使们离开。许多人并不像恩维尔那样盲目地崇拜德国的一切,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不祥的预感。这些人包括大维齐尔本人,大家都知道他强烈反对土耳其参战,特别是站在德国那一边。路易斯·马雷特爵士在动身前往火车站之前,开车到大维齐尔那个可以俯瞰金角湾的办公室,向他告别。大维齐尔名义上是苏丹之下权力最大的人物,现在却像自己的主人一样,也不过是一个傀儡,恩维尔留着他是为了给自己政权一个假的体面。大维齐尔毫不掩饰地哭了,他乞求马雷特不要抛弃他,不要抛弃那些仍然反对恩维尔计划的人。“别丢下我!”他绝望地抽泣着。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4天后,英国和土耳其陷入交战状态。
在土耳其加入战争3个星期后,苏丹正式宣布发动对英国及其盟国的圣战。不管他的个人感觉如何,他在这件事上几乎没有选择余地,因为他是土耳其新战时统治者的傀儡。对恩维尔来说,这标志着他建立土耳其语民族帝国的梦想的开始,这个帝国将由他自己统治,从君士坦丁堡一直延伸到东方。谢赫伊斯兰(奥斯曼官方职位)在法提赫大清真寺前的一个庄严仪式上发表了宣言。谢赫是苏丹哈里发之下伊斯兰教的最高宗教权威,而清真寺的命名则源于穆罕默德二世这位杰出的奥斯曼苏丹,这位苏丹在4个世纪前从基督教统治者手中夺取了君士坦丁堡这座城市。在圣战的宣言中,谢赫伊斯兰命令各地的穆斯林联合起来进行反抗,不管那些异教徒的压迫者在哪里,都要找到他们并且消灭他们。第二天,在整个奥斯曼帝国境内,每个清真寺都大声宣读了苏丹的煽动性号召,每一份报纸也将这些号召付诸印刷。
但是,柏林和君士坦丁堡想把苏丹的“法特瓦”(Fatwa)散布到被英国和俄国统治的数百万穆斯林中。因为他们计划在那里以圣战的名义煽动暴力革命起义,并说服英国和俄国军队中的穆斯林部队拒绝与土耳其或其盟国德国作战。因此,君士坦丁堡的印刷机印刷了成千上万张传单,这些传单被走私到了印度和埃及、高加索和中亚,以及其他的穆斯林地区。其中一张落入了摩根索大使的手中。它是用阿拉伯语写成的,阿拉伯语是《古兰经》的通用语言,因此任何地方的毛拉和伊玛目都可以读懂并传达给他们的信众。摩根索指出,它的风格是狂热的,它传达的信息是一种种族和宗教的仇恨。摩根索这位训练有素的美国律师描述它是“一个详细的计划……暗杀和消灭所有的基督教徒——那些拥有德国国籍的基督徒除外”。
在回忆录《博斯普鲁斯的秘密》(In Secrets of the Bosphorus)中,摩根索生动地描写了战时君士坦丁堡的状况,并大量引用了传单上的话。其中有一段话给穆斯林们下达了命令:“你们要知道,在伊斯兰土地上杀死异教徒会免受惩罚——除了那些伊斯兰国家承诺保证其安全并与之结盟的人。”另一条教令说道:“无论你什么时候发现了他们,都要抓住他们,并且杀了他们。就算你只是杀了一个统治我们的异教徒,秘密地或公开地,你都必定会得到真主的赏赐。无论在世界哪个角落,每一个穆斯林都应当发誓至少杀死3到4名统治他的异教徒,因为这些异教徒是真主和信仰的敌人。能做到这一切的穆斯林就可以摆脱审判日的恐惧。”摩根索说,很明显“德国已经插手进行了编辑和监督”,因为这张传单一再强调,只有那些“统治我们”的基督徒才会被杀,而不是那些与穆斯林有“盟约”的基督徒。他说,这个要屠杀无辜的男人、妇女和儿童的呼吁,在整个伊斯兰世界“秘密”地传播着,包括英属印度和埃及。
这就是旺根海姆在几个星期前谈到的“大事”,而摩根索显然知道他的德国同行也密切参与了这件事。当摩根索劝告他“在疯狂的狂热分子中传播这种煽动性的文学作品有危险”时,旺根海姆却试图争辩说,圣战实际上是“一场伟大的和平攻击”,目的是迅速结束这场战争。他承认,让英国卷入这场战争是个严重的错误。如果在印度、埃及和其他英国的属地中煽动起义,那么大英帝国将被迫退出战斗。摩根索写道:“即使英国的伊斯兰教徒拒绝起义,旺根海姆还是相信,仅仅是可能发生这种起义的威胁也会促使英国放弃比利时和法国,任由其接受命运的处置。”摩根索亲自向恩维尔抗议,暴徒们已经开始攻击基督徒在首都的商店和其他场所了,但这位土耳其独裁者却坚持认为“这是一个误会”,首都的任何人都不会受到伤害的。
然而,与此同时,在伊斯兰世界的其他地区,圣战也正竭力传播着。阿拉伯历史学家乔治·安东尼奥斯(George Antonius)写道:“布道者被派去加强传单的号召力。各种各样的使者——巡回传教士、学者、教法学家、专业的鼓动者和德国的东方学家——都到向他们敞开大门的各个地方去,少数人成功地潜入了埃及、苏丹以及其他协约国统治的非洲地区。”他们的任务是在圣战中赢得非土耳其穆斯林的支持,尤其是这些地区的阿拉伯人。至于这个事情后来如何事与愿违,从而引发了阿拉伯人反抗土耳其统治的故事,在此之前不仅曾多次被T.E.劳伦斯生动地讲述过,而且安东尼奥斯在自己那本关于这个令人激动的时代的经典作品《阿拉伯在觉醒》(The Arab Awakening)中也有讲述。在这里,我们只关心那些从君士坦丁堡出发的人,他们把圣战的旗帜带到波斯、阿富汗、高加索和中亚,最后——或者他们希望——带到英属印度。
虽然发动一场圣战的计划最先是由德皇威廉提出的,但是恩维尔帕夏也很快就发现它的优点,并且将其视为自己实现梦想的一种手段。恩维尔在土耳其参战的几个星期前建议,柏林应该派出一队精心挑选的军官,参加一个秘密的土德联合特派团,这个特派团的目标是将波斯和阿富汗拖入战争。特派团在他亲自挑选的土耳其军队的护送下,将在圣战宣布时进入波斯。恩维尔推测,波斯人厌恶英国人和俄国人,因此德黑兰很可能会加入对抗英国人和俄国人的圣战中,或者至少对出现在他们中立土地上的特派团视而不见。当特派团抵达喀布尔,他们的任务是说服阿富汗的埃米尔加入这项神圣的事业中,并且命令他的部队和疯狂的部落成员进入英属印度。恩维尔在喀布尔的间谍向他保证,阿富汗人对异教徒英国人深怀敌意,因此不需要强迫埃米尔。与此同时,紧跟在土耳其特工之后,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将入侵高加索地区,团结那里的穆斯林加入圣战。他们将一起把俄国人驱逐出去并且进入中亚解放他们在那里的表亲。至于如何划分这些地区,君士坦丁堡和柏林之后再商量解决。
1914年秋,德国人开始招募他们的团队以参加阿富汗的联合特派团,两个月后,土耳其加入了这场战争,并发动了圣战。在第一批被选中的人中,有一位是威廉·瓦斯穆斯(Wilhelm Wassmuss)。30多岁的他在战前是一名职业外交官,拥有多年的东方经验。虽然表面上他在波斯湾的布什尔担任德国领事,但英国人知道他其实是一名情报官员,在那里推进德皇威廉的扩张野心。他长得很英俊,能说流利的波斯语和阿拉伯语,而且曾在波斯南部的部落中广泛游历,其中有一些酋长还跟他很亲近。他身体强壮,且做事心狠手辣,因此他是煽动骚乱的不二人选。齐默尔曼和奥本海姆选择了瓦斯穆斯来领导德国特派团,并处理与阿富汗人打交道时的外交事务。
他们挑选了奥斯卡·冯·尼德迈尔(Oskar von Niedermayer)上尉当特派团的二把手。尼德迈尔是一名经常在波斯、俾路支省和印度旅行的正式军官,几乎可以断定是代表着德国军事情报机构。他极其坚强、无情、足智多谋,用当时的一个人的话来说,他“就是那种让德国军队几乎战无不胜的人”。尼德迈尔渴望在偏远地区冒险。他当时正在西部战场前线当步兵军官,接到命令后,二话不说就来到了柏林。他将负责这个特派团所有军事方面的事情。这两个人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强大的组合,共同执行后续那些艰难而危险的任务。他们将成为德国的“劳伦斯”——或者就像一位英国军官称呼的,他们是“黑暗天使”,因为他们的任务是举着圣战的旗帜传播暴力和混乱,并将东方民众与英国及其盟国对立起来。
那些被选中跟随他们的军官和军士大多数都拥有特殊技能,或者亲身经历过恶劣的气候和地形。他们在波斯所要面对的险恶环境通常要在德国非洲殖民地那些闷热的内陆地区才能经历。当时柏林几乎没有政治或非正规战争的经验,一些早期的被征募者,特别是那些在非洲服过役的,会被发现非常不合适,需要替换。因此,最终该特派团的总人数是多少有些不确定,虽然英国情报官员从日记和其他被缴获的文件中确定了84个名字。这并没有包括那3名印度革命者、富有同情心的部落成员和波斯雇佣兵,他们后来壮大了特派团队伍。这也不包括那些从中亚的俄国战俘营逃到波斯和阿富汗的德国士兵。
现在这支特派队团要开始前往圣战的总部君士坦丁堡了。然而,这支庞大的队伍中的队员个个强壮英武,正当服役之龄,因此在穿过中立的罗马尼亚时,又如何能不引起英国间谍以及罗马尼亚当局的注意呢?为了避免整支队伍被扣押的风险,他们决定假扮成一个巡回马戏团公司,并将行李和设备贴上了相应的标签,他们那根用于与旺根海姆通信的高高的金属无线天线,在运货单上被填写成了“帐篷杆”。
尽管使用了这些花招,但是关于柏林和君士坦丁堡打算对英属印度采取行动的传言,却开始传到印度当局的耳朵里。苏丹哈里发呼吁发动圣战的消息显然并非完全出乎意料,但还是在德里引起了相当大的恐慌。作为地球上人口最多的伊斯兰国家,英属印度显然将成为土耳其和德国阴谋家的主要目标。阿富汗像一颗定时炸弹在北方嘀嗒嘀嗒地响着,暗杀和恐怖主义运动就发生在身边,而其他战线也迫切需要印度的军队,因此英国人感到越来越脆弱。关键的问题是,这个国家的七千万穆斯林将如何回应苏丹的召唤。这不是任何人都能回答的问题。7世纪的阿拉伯大入侵,引发过一场这样大规模的圣战,之后就没有再发生过了,而且之前也从未出现过反抗现代欧洲国家的圣战。总督哈丁勋爵写信给一位朋友说:“我们现在在印度的处境就是一场赌博,这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了。”
但是还有更糟糕的事情要发生。现在德里收到消息,一支载有锡克教徒的小型舰队已经从旧金山起航,现在正穿越太平洋驶往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