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还是喜欢吃瓜
姚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怎么能真的当着老人的面画一幅？要是王希孟在奶奶面前出手，她怎么再向这老神仙解释那些神来之笔？
姚月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奶奶您真是，还要看着我画，我得画很久的，这蚊子这么多！”
“蚊子多也是叮你，我担什么心？”老人丝毫不为所动。
“其实吧。”姚月绞尽脑汁，“虽然这颜色我没调好，但是您看，效果意外的好呀，也算是错有错着了，是不是？”
姚月上前给老人揉肩，讨好道：“都这么晚了，午饭我就没吃！再画，大概率画得还不如这张呢！要不就别白白耽误功夫了吧？”
老太太老神在在地坐着，笑着听姚月紧张兮兮地说些经不起推敲的话，也没有驳她，只问：“真的想学青丝同心针法？”
“嗯！”姚月点头。
老人抬头看向姚月，目光却落向了更远的地方。
“真的是你想学？”
姚月愣住了！奶奶她看得到……不，这是不可能的！她迎着老人的目光看去，与老人视线交汇，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老人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慈爱和鼓励。
姚月的神色变得坚定：“奶奶，是我想学，您教我吧。”
老人释然一笑，拍了拍姚月的手：“奶奶的小女孩长大了，罢了，总归要是你的。”
姚月当时不明白老人话中的含义，只知道贪恋奶奶怀抱的温暖，很久之后姚月想，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大概也是一样，就这样待在奶奶怀里，什么也不去想。这世上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奶奶漫长的陪伴，而那些还没有发生的，和奶奶的爱相比，也不值得提前打扰她这一刻的宁静。
这天晚上老人没有再拿起她的簸箕和竹扇吓唬姚月，而是从外面提了肉回来。
王希孟在院门前跟老人打了照面，虽然知道老人看不到他，还是停下脚步，向老人俯首致意，见老人手中拎着猪肉，微微惊讶。
老人本是稳步往屋里走的，没想到却突然在王希孟的身前停了下来。
“我是她奶奶，哪有奶奶不疼自己的亲孙女的！”老人目光微动，看着院中枝繁叶茂的老树，“青丝同心针法再好，也比不过活生生的人！要让她好好的！”
老人提着东西，继续往前走，王希孟觉得她的背又比刚刚佝偻了些，仿佛是用了一生的力气来说这番话。
“嘿！”姚月突然出声，伸手在王希孟眼前晃，“怎么了？你看什么呢？”
她过来时就见王希孟一个人站在院门口，背挺得直直的，不知在想什么。
“没看什么。”王希孟笑，“你晚上有好吃的了。”
“啊？”姚月表情嫌弃，“你怎么说话也和我奶奶一样了？说话只说一半。”
姚月心道，真是烦人，一个两个都神神叨叨的。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肉香混在锅台的热气里，从拥挤的小厨房里飘了出来，姚月老远就闻到了，揭开灶台锅盖，她惊喜道：“酱骨头！”
老太太坐在院里的竹椅上，半眯着眼，听见姚月的喊声，笑得老神在在。
“啊！奶奶！”姚月飞奔出来，扑进奶奶怀里，“奶奶最好了，我最喜欢奶奶了！”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一旁的王希孟心念一动。
老太太摆出副嫌弃的样子：“起开！起开！再给我这把老骨头摇散架喽！”
“怎么会，您结实着呢！”姚月抱着奶奶笑，“奶奶还能再活一百岁，天天给我炖骨头吃！”
姚月小孩子一样说着没边的话，老太太却受用的很，被哄得十分开心。她温柔地将姚月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俨然就是一位爱极了孙女的长辈，哪有半点之前苛刻挑剔的样子。
“不是要吃骨头吗？”老人问道。
姚月低头看了眼自己收拾好的背包：“刚刚接到了公司的电话，应该是有急事，奶奶，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啊？”
“下午就走。”
“那骨头还吃吗？”
“要吃的，我把骨头带走！”
老人略带惋惜地叹了口气：“还没到时候呢，再炖一炖才好吃呢……”
姚月已经拿起包：“下次吧，下次您再给我炖，我要一个人吃一锅！”
“那不是和院里的猪崽一样了？”老人慈爱无比，她直起身，拉过姚月的手，放在自己粗糙温暖的掌心，“你把奶奶也带走吧。”
姚月一怔，当飞机的轰鸣响起时，这句话仍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项目结束我们就回来。”姚月说。
“好。”王希孟答。
“你陪我？”
“我陪你。”
万世，设计总监办公室。
“你是怎么回事？”陈重明重重叹气，“我是不是已经告诉过你，纪年的意向设计师是姚月！你把事办成这样，现在一句‘很抱歉’就想给人打发了？”
于欣悦低着头站在前面，一言不语。
纪年决定投资之后很快便定下第一个项目，正是他们要组建的国风设计团队的第一个作品。
“这次的设计必须由团队成员来做，你急什么？”
于欣悦忍不住开口：“团队成员不是还没定，左右都是要在公司选，为什么我就不行？”
陈重明头疼，不懂为什么于欣悦要在这件事上如此计较：“我没有说你不行，但团队成员都是要纪年亲自敲定的，不是你我说的算的，你还不明白吗？”
于欣悦根本听不进陈重明的话，双眼中写满了偏执：“你告诉我，我究竟比那个姚月差在哪儿！”
“你差就差在本末倒置，分不清轻重缓急！”陈重明也来了气性，“你手里的项目出了什么岔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项目也是纪年看重的你知道吗？想得他青眼，你用错地方了！”
于欣悦脸色转白，她知道是光越的项目，却不知道纪年和光越的关系，毕竟明面上，纪年并不是光越集团的负责人，而纪年也没有到处发名片的习惯。
于欣悦深吸几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向陈重明保证项目自己会紧跟到底，绝不会再出问题，但陈重明却没有再给她机会：“不用了，我已经让姚月提前回来了。”
于欣悦的脸白得彻底。
陈重明看了眼手机：“她快到了，你通知一下其他人，我们开个会。”
姚月下了飞机就打车往回赶，陈重明只说要她立刻销假回公司，没说太多具体的情况，但看给她订机票的架势，应该是很急。
“坐。”陈重明招呼姚月，语气有些疲惫，“就等你了。”
“资料已经发到群里了，是光越的单。”姚月不清楚内情，陈重明又简单说了一遍，“衣服我们送过去了，他们对设计不是很满意，但时间很急，就没再改，先定下这一版了。”
“没想到模特试穿时出了意外，布料抽丝，腰部线条全部乱掉。”陈重明稍稍停顿，看了于欣悦一眼，“这是场设计事故。”
陈重明合上文件：“我昨天已经让小李重连夜重制了一件衣服，除了一些耗时的设计细节，其他的都和送到光越的一样，小李你说，是怎么回事？”
小李低声开口：“确实是设计的问题，腰部的抽绳和走线都有问题……”
“谁的设计？”陈重明问。
“是我设计的。”小李承认。
小李是于欣悦手下的设计师之一，于欣悦是主设，但她并不属于很有天赋的那类，以后肯定还要继续看于欣悦的脸色，怎么敢在这种时候得罪于欣悦。
陈重明却不肯罢休：“那布料呢？选布料的是谁？”
“是我选的！”小李刚要开口，却被于欣悦抢在了前面，陈重明他明知道这是她的项目，无论是设计还是选料都由她负责，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追问，不就是想逼她开口么？
于欣悦心想，好，她的确欠他一句道歉，她来开这个口！
陈重明终于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欣悦毕竟是从他进入职场就一起共事的人，他还是不能一点机会也不给：“既然是你负责的，那就由你来改。”
“姚月，纪年喜欢你的设计风格，你也改一版，一周之内，我要看到你们的设计图和样衣。”
陈重明起身：“对了，之前还有件事没有公布，姚月已经被提为正式设计师了，大家祝贺一下吧。”
总监开口了，底下掌声稀稀落落地响起来，陈重明见状道：“如果此次姚月设计入选，她就是设计部第三位主设。”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议论起来。于欣悦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万世主持设计工作的一共有两位，除了于欣悦，另外一位就是身兼主设的设计总监，陈重明。
陈重明在校时就几次在国际大赛中杀出重围，重奖加身，不容置疑。于欣悦则是进入职场后左右逢源，一点点爬上来的，也算是实力。现在来了个姚月，居然要在短短几天之内连跳两级升到主设？
“主设很好当的。”陈重明面向众人笑道，“若各位能入选纪年团队，并且帮公司解决这一次的难题，我还可以考虑把总监的位置让给他。”
谁敢有异议？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这个姚月和纪年什么关系啊？”有人压低声音问。
旁边的同事快走了两步：“你管人家什么关系呢，那个纪年原来就是设计出身，听说也是拿了不少奖的，当了投资人之后眼光更高了，让他选人？那不知道得有多苛刻，你不服你上啊！”
“我可来不了！我还是喜欢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