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潞王入京 改元登基
却说新安兵变后,康义诚带着兵马前往陕州,投奔潞王。在半道上,他手下的兵马就已经跑得差不多了,等到了陕州东边不远处的乾壕镇,就只剩下不到一百亲兵还跟随在康义诚身旁。
康义诚此时哪还计较这些,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潞王,其它事对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康义诚带着亲兵急急忙忙赶到陕州城下,可在城门口却被凤翔军兵拦了下来。
因为把守城门的军校见康义诚一行人,人人骑马携带兵刃,一看就是军中劲卒,所以军校不敢大意,才让手下士卒拦住康义诚等人,如果任由康义诚等人纵马进城,在城里生出事端来,那么就不是他一个军校能够承担得了的。
康义诚向军校说明来意,并且解下佩剑交给军校用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让他代为通禀。
半个时辰后,军校去而复返,告诉康义诚,潞王已同意让他进见。
得到回复,康义诚一行人就在城门口卸下兵刃,接着便骑马进入城里。康义诚由一名城门口的士卒引领前往节度府,而他的亲兵则被带往城中的兵舍休息,总不能让这些人都跟着去见潞王吧!
城门士卒将康义诚带到节度府门前就返回城门了,节度府大门处自有军兵引领康义诚进入府中。
康义诚走进节度府大厅,就看到潞王靠坐在正中主位的椅子上,主位下面东西两侧还坐着十几人,看穿着服饰应是潞王手下的幕僚、将领。有几个人,康义诚却也认识,正是安审琦、皇甫遇等人。
康义诚站在大厅中央,对李从珂拱手说道:“殿下,我来迟了,还请见谅。”
李从珂绷着一张脸说道:“你是怕从厚追究你在新安的过失,所以才跑到本王这里来的吧!”李从珂已从新安投奔陕州的兵将那里了解到新安发生的变故。
康义诚听见李从珂如此说,连忙替自己分辨道:“殿下这话言重了。新安的事,是因为禁军兄弟心向殿下,所以才跑到陕州来。我到新安时,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并非我统军不力。”
李从珂重重“哼”了一声,继续道:“我那弟弟刚继位不久,朝政事务由你等大臣裁定,为什么你们不能尽心辅佐,致使我那弟弟被小人蛊惑,做出损害兄长的事,也让孤不得不起兵抗争。造成今天这局面,皆是你等之过,你可知罪?”
康义诚大为恐惧,急忙趴在地上,叫起屈来,“殿下,这可都是朱弘昭和冯赟生出来的事端啊!与我没有关系啊!殿下你要搞清楚啊!不能是非不分啊!……”
李从珂一掌拍在旁边的案桌上,发出“嘭”的一声。他一向厌恶康义诚的反复无常,觉得他是一个朝秦暮楚小人,此时听他说自己是非不分,更是怒意上涌。
只是康义诚却不知道这些,犹自在那里辩解。他甚至看向安审琦和皇甫遇,希望二人能为自己说说好话。可安审琦和皇甫遇却视若无睹,不愿开口。
李从珂已经不想听康义诚废话了,他大声唤来亲兵,让亲兵将康义诚押到府衙大牢关押。
康义诚叫道:“殿下,我好心前来投奔你,你怎可如此对我。”
李从珂朝外挥挥手,没有一会儿,康义诚就被亲兵架了出去。此时,李从珂还不想立刻处置康义诚,他想等进了洛阳,再处置康义诚,用来警戒那些三心二意的大臣。
康义诚被带下去后,坐在一旁的安审琦看着李从珂说道:“殿下,洛阳禁军大多由新安投奔到陕州,现在洛阳城里满打满算不过一万兵马。末将以为应立即率领大军一鼓作气打进洛阳城去。”
安审琦的话引来皇甫遇地赞同,他二人是知道洛阳虚实的,并且已将情况告知李从珂。
李从珂有些意动,但他还是环视其余人,想听听他们如何说。
坐在安审琦对面的韩昭胤起身说道:“殿下,这两天从洛阳陆陆续续投奔过来的弟兄人数不少,这些弟兄分属诸军,他们成群结队来到陕州,建制已经有些混乱,因为他们互不统属,所以时常产生摩擦。
属下以为洛阳近在咫尺,而且洛阳城里的守军对咱们凤翔大军已构不上威胁。因此,属下以为不必急于一时,咱们何不用两天时间整合下面的弟兄,这样也可避免出现什么乱子。”
“殿下,韩大人说得是,洛阳已是砧板上的肉,跑不了了,就按咱们原先定下的计划行事,让弟兄们休息两日,再去洛阳也不迟。”坐在韩昭胤身旁的李专美说道。
听了韩李二人的话,李从珂觉得不无道理,这两日从新安赶来投靠的人马已超过五万,并且还有不少人正在前来的路上,现在陕州的凤翔大军人数众多,已有二十多万,但是人员驳杂,散乱无序,如果不及时整合,恐怕会出问题。因此,李从珂便决定在陕州休整两日,再前往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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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李从珂率军离开陕州,从北崤道西进。
崤函古道分为北崤道和南崤道。北崤道是由陕州城向东,穿过硖石县、渑池县、新安县到达洛阳的道路。这条道开通于东汉末年,据记载是当时曹操为了西征方便,加之恶南道险而又远,才开通的,所以又叫“曹魏古道”。
南崤道则是由陕州城南边的交口乡向南,过南陵(夏后皋墓)、雁翎关、沿关旁的永昌河东行,经安国寺出陕州,过长水县,入宜阳三乡,然后沿洛河抵达洛阳。
因为南崤道婉转曲折,路险而道远,所以李从珂与属下商议一会儿,便决定由北崤道进军。
李从珂刚进入硖石县就碰见前来传达太后懿旨的内侍,李从珂看着手中记载着皇帝出走,让他进京主持朝局的懿旨大喜过望,这下自己率军前往洛阳更是名正言顺了,他的属下们也是向他贺喜,李从珂满心喜悦的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只想尽早抵达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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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汉琼离开洛阳,在渑池县境内碰见凤翔大军,他以为自己前来投奔,能混个随从大臣的身份。因为以前李从珂还是河中节度使时,被先帝罢官返回洛阳家中,孟汉琼曾受王太妃差遣,前去潞王家中安抚他,于是孟汉琼自认为对潞王有恩,李从珂不会慢待他。
可谁曾想,李从珂恼他与朱弘昭、冯赟等人结党营私,下令在路边将他斩首,直到刀斧加身的那一刻,孟汉琼都不愿相信李从珂会这样待他。
李从珂处死孟汉琼没有多久,就见到安从进派来送礼的人。他看着木盒中用石灰腌制的冯赟首级,心中的怨愤平缓不少。
当安从进派来的人告诉他,朱弘昭已在几天前自尽身亡时,李从珂“哼”了一声,说道:“真是便宜他了,不是他与冯赟,我和从厚何至于此。”接着,他对来人说道:“你回去告诉从进,他的礼我已收到了,洛阳城里的事还要劳他看管好,孤王明日就将率军到达洛阳城。”
来人领命离去后,李从珂下令军队在渑池驻扎,体息一夜,明日前往洛阳。
深夜,子时已经过半,冯道在睡梦中被家中仆人唤醒,仆人声称京城巡检安从进在府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冯道心知安从进这个时候前来,必是有急事,于是吩咐仆人去将安从进带到前厅,并让仆人奉上好茶招待,不可怠慢了。
随后,冯道起床穿戴一番,便离开卧室,前往前厅。
安从进坐在前厅的椅子上等了一会儿,就见到身着紫色长袍的冯道走了进来。未等冯道先开口,安从进便站起身来,向冯道拱手说道:“冯相,打挠了,只是事情要紧,不敢耽搁,还请冯相见谅。”
冯道摆摆手道:“无妨。”
接着,冯道走到主位坐下,向安从进问道:“安大人,有何要事?”
安从进重新坐下,身子前倾,看着冯道说道:“冯相,我派往西边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潞王殿下已经到了渑池,明天就要抵达洛阳了,咱们应早做准备,做好迎接才是。”
原来安从进派去给李从珂送礼的人马不停蹄地返回洛阳后便向安从进转达了李从珂的话。安从进本就想着讨好李从珂,他寻思着迎接潞王殿下的大驾也是功劳一件,于是就急忙前来告诉冯道,以便做好迎接的准备。
冯道听后,心里微微一惊,心道潞王来得好快啊!但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见他沉默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事还要先禀明太后,咱们不能擅自决断。”
“估计殿下明日下午就要到了,还是赶快通知其他人才是。”安从进站起身来急切道。
冯道伸出手来,示意安从进重新坐下,同时说道:“安大人勿急,到了卯时,你我便入宫禀明太后,那时再去知会其他人也不迟,你先在我府中休息两个时辰吧!”
安从进也知深夜通知百官多有不便,于是点头应下。随后,冯道便唤来下人,让下人领着安从进前去客房休息。
……
卯初时分,冯道就与安从进骑着马,在几名护卫的陪同下,来到皇城左掖门前,没有一会儿,冯道与安从进便叫开宫门,吩咐护卫留在原地等候后,二人便驾驭着马匹进入皇城。
……
一个时辰后,冯道便拿着一道明黄卷轴与安从进出了宫门,卷轴是曹太后让冯安二人主持迎接潞王进京的懿旨。也不做耽搁,冯道出了宫门便让等候在宫门外的护卫去通知京中其余官员,随后他就与安从进去准备迎接事宜。
……
渑池往东八十里便是新安县。午时,李从珂率领大军到达此地。正行进在新安境内,忽闻洛阳的冯道派人前来有要事求见。李从珂吩咐亲兵将人带过来,没有一会儿,两个青年男子就来到李从珂面前。
看着来人递上来的懿旨,李从珂不禁喜上眉梢,他向周围的心腹们述说了一番旨意,就见李专美等人向他拱手恭贺,声称有了这份太后让殿下去洛阳商议国事的懿旨,殿下便更加名正言顺了。
李从珂笑道:“当与诸位共勉。”然后便下令加快了行军的步伐。
在新安城东有一关口,南临涧河,北依邙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此关也叫函谷关,是汉朝楼船将军杨仆所建。
李从珂原以为大军要通过此关,免不得要费一番口舌,可有太后传召他入京的懿旨,那事情便好办多了。手持懿旨,叫开关门,凤翔大军便源源不断地通过高耸的关门,过了函谷关,便是洛阳了。
……
酉初时分,太阳已西斜,洛阳城西十里处谷水之上的蒋桥旁人影绰绰,有身着紫袍的,有穿红袍的,亦有穿绿袍的,还有身着甲衣的禁军将士。
原来在两个时辰前,安从进派往西边打探消息的人便已传回消息称潞王已至新安,即将抵达洛阳。安从进将这一消息告诉冯道后,二人略作商议,便召集京中七品以上的官员、将领前往蒋桥迎候潞王,随行的还有五百禁军。
冯道等人在蒋桥等了约大半个时辰,就见桥对面奔来数骑,来人自称是凤翔先锋刘延朗,他告诉迎候的人说潞王殿下已知道众人在此等候,还望各位大人稍待片刻,潞王随后便到。
冯道、安从进等人与刘延朗客套几句便让在一旁的其余官员、将领排好队列恭候潞王。赵弘殷也在人群中,只不过以他的品级边只有靠后站了。
没有多久,冯道等人就听见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不用多想,便知道是有大股骑兵奔行而来。果不其然,一会儿,冯道等人便望见有几十骑簇拥着一个头戴圆顶直角幞头、身着紫色绫罗袍服的男子朝蒋桥奔来,那男子正是潞王李从珂,这几十骑后面还有大量骑兵不断涌现,马蹄如雷,声势惊人。
不过一会儿,李从珂便来到蒋桥前,未等他开口,冯道就拱手大声道:“殿下安好。”
李从珂翻身下马,抚着冯道的手说道:“可道,久违了。”李从珂与冯道寒暄几句,就转头对一旁的安从进说道:“从进,有劳你了。”
“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安从进抱拳道。
接着,冯道为李从珂介绍起一些不相熟的朝中大臣,而李从珂对这些人也是好言安抚,声称自己此次来洛阳只为清除奸臣,重振朝纲,现在朱弘昭、冯赟已死,其他人则不必担忧,他是不会兴大狱,牵连无辜的。
冯道说道:“殿下仁厚。”其余官员亦跟着如此说,一时间称颂之声不断。人群中的赵弘殷看着这样一幅场面,心道从先帝驾崩到如今才不到四个月,便发生了许多事,只觉得世事变幻无常。
不去理会赵弘殷此时如何做想,只见李从珂与大臣们客套片刻,便在文武百官地簇拥下驾驭着马匹朝洛阳城驶去,随行的还有他的一些心腹与两百亲兵,而刘延朗、房暠则被李从珂留在城外整顿接踵而至的凤翔大军,因为凤翔大军人数众多,不便入城,所以李从珂让大军驻扎在洛阳城外。
李从珂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从洛阳南边的定鼎门进入城里,然后延着宽敞的天街,一路向北,径直前往西宫上阳宫李嗣源灵柩停放地甘露殿,由于开年以来,出现诸多变故,再加上洛阳冬季寒冷,故而李嗣源的灵柩还停放在上阳宫没有下葬。
延途也有许多百姓观望,有些胆大的还扯着嗓子叫着“潞王千岁、万福”一类的话,但李从珂对这些却没有闲功夫理会。
没有多久,李从珂一行人便来到上阳宫,李从珂与大臣们进入宫里,而四品以下的官员则在宫门前止住了脚步。
当李从珂来到甘露殿时,提前收到消息的曹皇后、王太妃已经等候在此,李从珂拱手俯身向曹皇后、王太妃行了一礼,就匍匐在李嗣源灵柩前痛哭起来,“父皇,儿臣来迟了……儿臣起兵实属无奈,都是奸臣挑拨我与从厚的感情啊!”他在来上阳宫途中已从旁人那里得知自己大儿子,女儿已被李从厚处死的消息,所以哭得倒是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王太妃在一旁安慰道:“殿下勿要过于伤怀,国事还需殿下费心。”
李从珂抬起衣袖抹了一把眼泪,面向曹太后说道:“母后,儿臣此来只为清除奸侫,别无他想,咱们还是赶紧去寻从厚回来吧!”
“哎!从厚这孩子,兄弟俩又有什么过不去的,何必出走呢!”曹太后叹道。
一旁的王太妃比曹太后看得明白,她知道这话不是李从珂的真心,两兄弟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善了吗?但她也不点破,只是说道:“殿下,国事不容耽搁,还需你操心。”
李从珂一时没有说话,即没同意,也没拒绝。
王太妃心知李从珂是在故作姿态,于是她转头目视身旁的曹太后道:“姐姐,陛下出走,国事还需有人料理才是。”
曹太后会过意来,只见她点点头,然后对李从珂说道:“阿三,国事就交由你监理,我儿勿要再推辞。”
李从珂听了曹太后的话便不再沉默,只见他对曹太后拱了拱手,说道:“儿臣谨遵母后旨令。”
接下来,李从珂决定为李嗣源服丧三日,曹太后对此自无不可。
三日后,在王太妃与安从进等大臣的推波助澜下,曹太后下诏废黜李从厚为鄂王,改立李从珂为皇帝。是日,李从珂于乾元殿即位称帝,改元清泰,寓意“澄清天下,国泰民安”。
接受百官朝拜后,李从珂便下旨任命李专美为枢密直学士,韩昭胤为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房暠为权知枢密院事,刘延朗为庄宅使,相里金为保义节度使,刘遂雍为长安留守,杨思权为静难军节度使,尹晖为彰国军节度使,薛文遇为枢密承旨,连远在岐州的马胤孙、宋审虔都被任命为翰林学士和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至于凤翔其余军将也各有封赏。
为了安定人心,李从珂还下旨赦免了率军讨伐凤翔的康福、张从宾等人的罪过。另外,李从珂还决定十日后为先帝举行葬礼。
退朝后,李从珂又给宋审虔写信,让他护送刘王妃和皇子李重美来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