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赵家添丁 夫妻恩爱
唐朝末年，藩镇割据，神州烽烟四起。臣篡位，子弑父，君疑臣，将跋扈，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一派“热闹”景象。自朱温代唐以来，群雄并立，逐鹿中原，已经经历了后梁，后唐两个朝代。百姓饱受战火摧残，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春日的夜总是显得那么焦躁，后唐天成二年(公元927年)二月初的一个夜晚，洛阳瀍河桥东镇子里的一处宅子，灯火闪烁。丫鬟仆人们在宅子里穿梭奔走着，有担柴的，有挑水的，有拿着红糖进厨房的，没有半刻空闲。
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鬟抱着一捆草纸，匆匆迈进一个院子里，就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大袖袍服，身形挺拔，朗目疏眉，唇上留着短须的男子在院子里搓着手，踱着步。男子旁边还站着两个随从。小丫鬟连忙走到男子身前，微微屈身，问候道：“家主。”
男子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了丫鬟一眼，说道：“是紫菱啊！”随后，男子摆摆手，说道：“快进去吧！”丫鬟应了一声，就推开正中的一扇房门，迈步跨入。
屋子里，一个额皱鬓白的老婆子趴在床榻旁，正催促着榻上的女子再使点劲儿，她的旁边还站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穿着宽袖对襟红裙的丫鬟还不停用洁白的热布巾擦拭着女子的额头和脸颊。一旁的绿衣丫鬟看到紫菱进来，赶紧迎上去，接过草纸，递给身后的老婆子。
床上的枕头已经被汗水浸湿，躺着的女子面容苍白，脸色惨淡，已不见平日的端庄与秀雅，她嘴里不停地高叫着：“啊……，疼……”
红裙丫鬟满脸担忧地看着女子，说道：“主母安心，家主在门外哩！”床上女子扭过头，微睁双眼看着丫鬟，开口喘息道：“英兰……让弘殷不要担心。”丫鬟正要开口，就听见老婆子叫到：“出来了，出来了，看见头了，杜娘子，用力呀！”榻上妇人受到鼓励，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剥离，身心一阵轻松。
稳婆弯腰剪掉脐带，接过英兰递过来的温热布巾，轻柔的擦拭着婴儿，清洗身上的血污，好一通忙活儿，待婴儿露出粉嫩的肌肤后，用力地拍打了一下婴孩的后背，顿时屋内响起“哇……哇……”的哭喊声。床上妇人心疼得直说道：“快让我看看。”稳婆赶忙用棉布包裹好婴儿，抱到妇人眼旁，欢喜的说道:“杜娘子，是个大胖小子。”
小丫鬟紫菱抽了抽可爱的小鼻子，冲着身侧的英兰疑惑地问道：“好香哩，小兰姐，你闻到了吗？”英兰点了点头，确定道：“嗯，小公子日后定是个有福之人。”杜娘子听见这话，也是一阵高兴，冲着英兰说道：“就你嘴甜。”随后，好似想起什么，杜娘子对稳婆说道：“陈妈，郎君还在院里等着呢？快抱小哥出去，让他瞧瞧。”
杜娘子又目视英兰道：“你也去吧。”英兰双手按于腹前，对着妇人微微屈膝一礼后，就跟着陈妈一道出了内屋。
院子里，短须男子看到陈妈和英兰出了屋子，而且陈妈手里还抱着一团物件，就迈着大步迎了上去，还没等他靠近，陈妈就眉眼带笑的恭喜道：“将军，母子平安，民妇给您到喜了。”她身旁的英兰也对男子微微一礼，说道：“家主，是位小公子，莲馨和紫菱在主母身边伺候着，请您宽心。”
“好，好，好，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男子浓眉上挑，嘴角上翘，乐得连声应道。他看着陈妈怀里的婴儿，忍不住伸出手来，摸着婴儿的脸，嘴上说道：“脸蛋儿和鼻子像他娘，这眼睛、嘴巴却像我。”接着，好像闻到了什么，男子奇道：“是哪里来的香气？”
英兰解释道：“是小公子出生时身上自带的香气呢！”短须男子听了英兰的话后，连声感慨，“真是个香小子，我儿日后定是不凡。”男子收回抚摸婴儿的手，对陈妈说道：“多亏了你，才让母子俩安然无事。”接着，转过身，对身后的中年随从吩咐道：“赵德，给陈妈准备一贯元宝，另外让孙妈过来。”
赵德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院子。这时陈妈连忙摆头说道：“赵将军，这如何使得，要不是您，我那当家的早死在战场上了，俺们寻常人家不会说话，可都记在心里呢！”
“你就不要推辞了，拿回去贴补点家用。”赵弘殷劝了一句，便没再说话。
过了约摸半刻钟，赵德领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圆脸少妇进了院子，向着稳婆处走去。陈妈在英兰的示意下，将怀中的婴儿递给圆脸少妇，还不待她推却，赵德就已经将一贯钱塞到她的手中，陈妈只好向赵弘殷谢过后离去。
待稳婆走后，赵弘殷向抱着孩子的孙妈交待了几句，圆脸少妇一一应下。正说话间，他瞧见紫菱已经出了屋子，向他走来，并说道：“家主，已经收拾妥当了，夫人请您进去。”赵弘毅说了一声：“好。”就闪身进了房门。
赵弘殷来到里屋，看见莲馨左手端着青色的瓷碗，右手拿着木勺舀着红糖水递到床上秀丽女子的唇边。只见杜娘子微微偏头，用嘴抿了一下勺子，将红糖水吸了进去，喉咙一沉就吞进肚里，眼角的余光恰巧扫到进入屋内的赵弘殷，欢喜地说道：“弘郎……”
杜娘子旁边的丫鬟莲馨用湿巾擦了擦夫人的嘴角，就退到一旁。赵红英上前两步，坐到床榻旁边的胡凳上，伸出右手握住女子的手，轻声说道：“月娘，辛苦你了。孩子在外面有乳娘和英兰看着，你放宽心，好生休养。”
杜堇月的手稍稍用了一下力，望着赵弘殷说道：“就怕耽误了你的事。”赵弘殷回握了一下夫人的手，温和地说道：“不妨事，我和张都指挥使说过了，请了两天假。”接着，赵弘殷和杜堇月聊了几句家常，嘱咐自己夫人早点休息。然后，他就离开卧室，来到外院。
院子里的赵德看见赵弘殷出来，就上前禀告道：“阿郎，时候不早了，孙妈带着小郎君去东厢房了，英兰也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赵弘殷“嗯”了一声，向旁边的紫菱问道：“蔓薇呢？怎么不见她闹腾。”紫菱回答道：“晚饭过后，方嬷嬷就哄着小娘子在耳房里睡着了。”赵弘殷哑然失笑，“怪不得！这孩子，这么大动静也不见她醒来，真是个贪睡的娃。”
赵弘殷抬头看了看夜色，发现已经过了亥时，就向紫菱嘱咐了几句，又对身边的赵德和年轻随从说道：“忙活一宿了，你们也去歇着吧！”说完，他就去西厢房休息了。一夜无话，只剩下院内虫儿的唧唧切切，如断如续的倾诉声……
第二日一大早，赵弘殷就去了正房，屋里的莲馨见家主来看主母，也不说话，从床边的胡凳上起身行了一礼后，就走了出去。赵弘殷走到胡凳旁落座，看着脸颊红润，呼吸均匀的杜堇月，轻声唤道：“月娘......”
杜堇月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身旁坐着的赵弘殷，顿时喜上眉梢，回应道：“弘郎，昨日方才赶回家，又操心了一夜，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赵弘殷望着杜堇月，用手轻抚了一下后者的额头，说道：“没事，趁着在家，多陪陪你，你的气色比昨夜好多了。”杜堇月伸出被子里的手，放到赵弘殷的手背上，说道：“休息了一晚，已经好多了，没有那么疲倦了，你想好那小子叫什么名了吗？”
赵弘殷尴尬地抿着嘴，没有说话。杜堇月心领神会，说道：“许是你平日军务繁忙，耽误了，我有孕时，就想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匡胤，女孩就叫曼樱。”杜堇月还用手指在床边人的手背上写着字。
赵弘殷惭愧道：“匡者，帮助也，胤者，承续也。月娘，还是你想得周到，谢谢你了！”结果惹来后者的一个白眼，赵弘殷咂巴了一下嘴，继续念道：“曼樱……曼樱，‘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字虽不同，音却一样，也是个好名儿。”
赵弘殷与杜堇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就见莲馨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内乘着两碗粟米粥、三个菜馍、一小盘白萝卜细丝、一碟咸菜。等丫鬟将早餐摆到屋子中间的高脚四仙桌上后，赵弘殷对杜堇月说道：“月娘，时候不早了，吃点东西吧！”
杜堇月点了一下头，作势起来，但是身体还有些虚弱，显得有些吃力。莲馨走到床边，搀扶着杜堇月到高脚桌旁坐下。吃过早饭，赵弘殷叮嘱杜堇月要多注意休息，珍惜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就离开房间。
清晨的镇子静悄悄的，因为临近瀍河，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醉人的湿润，深吸一口，如同饮了酒一般。赵弘殷来到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就见他并步立正，右脚后撤一步，身体下压，紧接着左腿弯曲成箭步，左掌前举，手掌向外成格挡状，右手从身后抡圆向前挥拳，竟是练起了拳法。
过了一会儿，估摸到了辰时，一个穿着花青衣衫的髫（tiáo）年女童蹦蹦跳跳进了院子，一路小跑着奔向赵弘殷，嘴里还叫着：“阿爹……”只见赵弘殷左腿全蹲沉地，右脚向前方蹬出压直，再顺势向右一扫，拧腰起身，张开双手将女儿抱在怀中，逗弄着，调笑道：“蔓薇，怎么起来得这么晚，真是一只小懒猫。”
赵蔓薇把小脑袋瓜子甩了甩，不依道：“昨日见阿爹回来，高兴……玩累了，平时我可是起得很早的，不信，你问阿娘。”
赵弘殷笑道：“我家薇儿最听话，你娘亲都和我说了。以后，你也不是一个人了，有人陪你玩了，你娘亲昨夜给你添了个弟弟。”赵蔓薇扬起脑袋，眨巴眨巴小眼睛，嘟着嘴问道：“真的吗？阿爹不许骗人，弟弟在哪儿，我要看看他。”
赵弘殷努了一下嘴，右手指向东厢房。然后，赵蔓薇就撇下她父亲，蹦蹦跳跳地奔向东厢房，去看她的小弟弟了。赵弘殷打发走了小调皮，在院子里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调理了一下气息，便走向主房左侧的书房。
酉时三刻，赵弘殷在主房与杜堇月、赵蔓薇吃过晚饭。待女儿离去后，赵弘殷和自家夫人说道:“月娘，明日一早，我就要回营里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自己要保重。有事，记得让赵德到营里寻我。”
杜堇月看着自己的丈夫，虽有不舍，但还是一脸坚强的说道：“弘郎，我晓得，你且去，家里我自会照看好，不必担心，休假的时候再回来。”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赵弘殷就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