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惊蛰·二
一家酒楼的二楼中央有一群人正围着桌子，菜和酒摆了一桌，却无人动筷。
其中一人说：“你们听说没？江湖上近来一月出了件事儿，好些个江湖术士被打了！”
“谁呀！是不是你呀，胡燕！”接话的人转头看向撑着头愁眉苦脸的胡燕，见她不理，便又拍了拍她的肩，“胡女侠什么时候做好事儿不留名了？”
胡燕歪了歪头，瞥了那人一眼，淡淡回道：“不是我。”
“那是谁！抢了我们胡女侠的威风！”又一人急吼吼地说。
“冬酒儿！”说出这事儿的人终于不卖关子说了出来。
“谁呀！”
除了他和胡燕，剩下的五个人都在感叹，他们可想结识这个叫“冬酒儿”的侠义之士了。
过了一会儿，见胡燕还没什么反应，她身旁的人便问她：“怎么了？一早就看你愁眉不展，发生什么事了？还有，在江湖中你有那么多朋友，那你听说过‘冬酒儿’这个名字吗？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认识。”胡燕说着偏了头，然后又转回去看着刚刚问她的那人，她的眉心一下拧得紧紧的，忽地长叹一气，眉间稍稍平缓，她道：“我前日遇到一个人，我......”她想了又想，还是不知怎么跟他们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才好，我，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那种......模样的人！”
胡燕说完，将在场的六人全都扫了一个遍，最后目光落在了她面前的酒杯里，她突然拿起来将之中的酒喝完，接着放下酒杯，用手轻轻地擦掉嘴边的酒渍，然后轻轻说道：“他长得真好看呐！”
“咳咳——”
众人以为胡燕要说出前日发生的事，都聚神等着，却没想到她就只夸赞那人长得好看，随即同声一“嘁”，各自收回目光吃喝了起来。
胡燕身旁的人夹菜的手停了停，问道：“你不会就只见过他一次便喜欢上了吧？”
胡燕闻声抿唇不语，有些疑惑，她的这一动作在其他六人眼里便就是默认了，他们震惊了，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不是吧？”
“真的啊！”
“我们相约除恶惩奸，不闻江湖儿女情。”
“只做天下侠义士！”
“胡燕！”
“你忘了吗？”
六人露出鄙夷的神情，再次异口同声：“胡燕，你果真是变了啊！”
“哪有！”胡燕正想着如何跟他们解释，脑中就出现那双眼，她忽而温柔起来，道：“他......好看是好看，可眼神太过忧郁。”
“那你......”
“亦有真挚，他像是在等着谁一样。”胡燕似是陷入了那个眼神的情绪中，她好像能感受到那个人的一丝眷念与等待，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人的心一起抽痛了一般。
胡燕身旁的朋友见到她情绪的转换，便立马问她，“你这莫不是染上了相思？”
胡燕轻瞥身边的人一眼，笑了笑，道：“我才不会喜欢他。他呀，应该有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她停顿了一下，撑着半边脸扭头看了看另几个人，又道：“我从未见过眼神如此纯净之人。虽然我跟他没说几句话，但就是莫名的将他记在了心里。”
之后她的朋友还说了许多话，可胡燕都记不清了，她当时唯一想做就是再回去找那个人，仔细地听听关于他和他等的那个人的故事。
“可是你来了九生门。”千度将刚拿起的茶杯放下，他看向胡燕，心中觉得莫名，他问：“你回去找他便是，来九生门是为何？”
胡燕纠正道：“紫门。我特意来紫门请你们帮我找到他，找到最开始的那个他，至于报酬你们可以随便提。”
千度本想提醒胡燕紫门想要的报酬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给到的，可一想到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特别是“找到他”这几字时，她的眼忽然红了起来，这让他有一瞬间像是看到了自家的门主一般。
他笑了笑，问了胡燕一个问题，“胡女侠闯荡江湖也好些年了，什么人是需要借九生门之手才能找到的吗？”
“我其实见到他人了。”
“可你刚刚说的是‘找’！”
“是啊。”胡燕一本正经，“我是见到了他，但他完全不记得我了，明明之前还说过几句话，再见之时他连他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半月前，胡燕再次见到姜典的时候，他刚刚被好心人捞起来。
河的两边站着不少人，起先胡燕也没在意，是被人群中的呼救声吸引过去的，她向来自诩“胡女侠”，这种助人之事，她自是在所不辞，她匆忙朝那边跑过去，恍然间看到一个人影漂浮在河间，她才跑来，便就看见姜典躺在地上喃喃自语，她上前叫他的名字。
“姜典，姜典，你感觉如何？”
许是在水中泡得久了，姜典神思恍惚，并未理睬胡燕，可胡燕不然，虽然他们之间只说过几句话，但姜典绝不会这样，她换了个方式问他。
“姜典，我是胡燕，你还记得我吗？上次你跟我说你等的人就快来了，还记得吗？”
姜典有了一些反应，他朝胡燕这边看了过来，只一眼便立即闭上了眼，胡燕不是那个她，他濒死之际都等不到她来。
“姜典......”
无人再应。
许久，胡燕将姜典带到一处医馆，医师为姜典诊治后告诉胡燕他并无大碍，让胡燕也不要过多担心。
胡燕在床边守了一天，直至天黑下来，姜典才愿意开口说话。
他看着胡燕，一会儿露出失望的表情，语气略带悲伤，“胡燕姑娘，谢谢你救了我。”
“客气......”胡燕讪讪道，她问：“你根本没有想不开，不然我怎么想救你都是来不及的。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燕说完，看着姜典那双慢慢暗下来的眼眸，等着他，等着他开口，可那天之后她都没能知道那两天姜典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本来没想找九生门，可是他忽然就不说话了......”胡燕放在矮桌上的手慢慢捏紧，她摇头，改口道：“不，那几天他偶尔也会说一些话......”
胡燕说的投入，她对面的千度却突然开口打断她，千度的神情很严肃，让胡燕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弱弱地问：“怎么了吗？”
千度盯着胡燕的脸，仔细看了看，不确定地说：“你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啊？”胡燕愣愣的。
“你叫他姜典。”
“怎么了？”胡燕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之前弄坏九生门的那么重要的车子，千度都未追究她，怎的今日他的表情这般凝重。
千度看着胡燕的表情，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他轻扯出一点笑来，语气不似刚才那般严肃，他道：“你遇到的那个人是叫姜典吗？”
“嗯。”
看到胡燕点头，千度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他将他眼前的茶杯端起，埋头喝了一口，然后看向胡燕，说：“你想如何？”
“啊？”
“你是胡进惟的堂妹，知道一些九生门中的秘密不足为奇，不然你也不会直接就想来紫门解决问题。所以你想怎么帮姜典呢？”千度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他没在计较他对面坐着的人是胡进惟的妹妹，而是愿意放下他自己的一些戒备，破例一次，也算不负木先生离开紫门时的托付。
胡燕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会那么容易，但是她马上反应过来，立马开口说道：“是！我要进百暮楼。”
“好。”
百暮楼外，胡燕抬头看了看，觉得很奇怪，她听堂哥说过，百暮楼有二十多层，三十多丈。可她眼前出现的楼檐最高的才不过三四丈，而且在那上面她没有看到任何牌匾。
这个地方看起来就很平常，与她想象之中的百暮楼没有一点相像，不过周围的景致倒是不错。
胡燕看了千度一眼又一眼，忍不住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
“千度大人，这里就是百......暮楼？”
千度看出了胡燕的疑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偷偷笑了笑，回答道：“是。这里便是紫门最重要的地方——百暮楼。”
胡燕听后顿了顿才道：“所以......我真的可以进去吗？既然是最重要的地方，以我的身份来说不是应该谨慎些吗？”
千度的眉微挑，他突然转身向胡燕走近，慢慢说道：“也就是说胡燕姑娘知道胡大人在跟我们九生门作对喽！”
“不不不！”胡燕立马将脸转开，“堂哥的事我不清楚。”
“那你在几年前为何打着黄门的名号去搅乱蓝门和紫门的任务！”
“我没有！”胡燕大声辩解。
“没有？”千度摇了摇头，看着胡燕觉得有些惋惜。
也不知道她当年做的那件事是不是黄蓝两门不断内讧的引线。虽然已经知道江回和公孙明练是因何而决裂，但当初紫乔从大赤国回来之后跟他说过这其中还有一些误会，只是花阳不在、江回退隐，连公孙明练都已走出来，那么当年发生的事就让它停在当初的那个时间吧。
“好了，我们进去吧。”千度对胡燕说完便转身向百暮楼走去。
“好了？”胡燕被千度说的话弄得懵懵的，等她回过神来就看到千度在门前等着她，她便立马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