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迷暗天亮
漫漫长夜终于在大地上开始变得蒙蒙亮的时候结束了。但白色的寒雾依旧氤氲在阿伦峡湾、北地森林、暗海与阿塔霍兰的广阔大地之上，让天地之间所有已知的或是未知的事物，处在朦胧之中。
不过弥漫在空气中的雾气的浓度明显比天亮之前变淡了不少，这让一众对视觉有着不可缺少的依赖性的生物们不至于处在一个虽然黑夜已经过去，但还看不清周围事物的尴尬境地。
现在是早晨七点四十，只坐着趴在在城堡书房的办公桌上眯了不到两个小时的安娜此时正在自己的卧室里对着梳妆镜整理着自己的仪表。
脸上的黑眼圈和依旧布满血丝的眼球表明着她并没有在刚才书房的小憩中休息好。
为了能让自己在一会儿的朝会上显得有个好的状态，安娜不得不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化妆盒，用肉色的粉底在自己的脸上扑来扑去，弄得梳妆台上都落上了薄薄一层的化妆粉。
而她还特意找借口把格尔达支开，执意要自己上妆。
以前化妆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样过。虽然她从小到大自己亲自化妆的次数加起来都可以用十个手指数过来。
虽然安娜从出生就是一位贵族公主，但和她姐姐艾莎一样，她也一直没有养成浓妆艳抹的习惯。
在姐妹俩的思想里，朴素自然才是真正的美。妆画得太浓，只能显得自己像个小丑或者怪物一样，滑稽可笑。
所以在姐妹俩的梳妆用品里，除了描眉用的眉粉之外，所有的眼影粉、口红和粉底都是浅色的。而化妆用到的香水和香料，也都属于只有淡淡的清香那类，让人闻起来不会觉得刺鼻。
无论是小时候跟随父母出席接见外国使节的场合，还是参加举国欢庆的节日，安娜和艾莎基本都是保持素颜。即使在当年艾莎的加冕礼，亦或是半个多月前安娜的加冕礼这么重要的场合，姐妹俩也都只是画了点儿淡妆而已。
甚至安娜两侧的面颊上那看上去总是很明显的褐色雀斑，也从来没有刻意用化妆的方式遮掩过。
当然，安娜和艾莎姐妹俩的盛世美颜，也一直为本国的百姓以及外国来访的王公贵胄们所羡艳，她们的自然美貌足以让任何花哨的妆容都黯然失色。
不过，安娜在三年前的阿伦戴尔永冬事件之后才注意到，姐姐艾莎的眼皮上的淡紫色眼影并不是化妆画上去的。而是姐姐那具有冰雪魔力的特殊体质在她的眼皮上天然形成的色彩。
这个眼影不仅无法擦去或者用水洗干净，而且随着艾莎魔法力量的增长，颜色还会逐渐缓慢地加深。
而且这个特征似乎是为艾莎量身定制的，不仅没有让她的脸部显得突兀难看，反而将她本就倾国倾城的容貌修饰得更加美丽动人。
为此，安娜还一度有些嫉妒过她的姐姐。自己也曾仿照着艾莎的样子给自己的眼皮涂眼影，但无论用何种色彩的眼影粉，以如何或淡或浓的方式描摹，却总也无法达到姐姐的“魔法眼影”给她带来的妆容效果。
似乎冰雪魔力所赋予到艾莎眼皮上的淡紫色，是任何人工色彩的修饰都无法企及的，就像艾莎用魔法变出的冰雕和雪雕一样，自诞生那刻起就是浑然天成，完美无瑕，无法超越。
“咚咚咚……”
“安娜女王陛下，您在里面吗？”
卧室门口响起了凯伊的声音。
“我在呢，凯伊叔叔，有什么事情吗？”
安娜把梳妆台上的粉底盒拿了起来，对着镜子闭上一只眼，用粉底刷在发黑的眼圈上来回轻涂。
“臣昨夜派出去寻找克里斯托夫和雪宝的人回来了，我们现在暂时还是没有能找到他们俩。”
凯伊站在在门外汇报道。
“什么？！”
“哐当！”
听到了凯伊的汇报之后，安娜突然一个没拿住，手里的粉底盒掉落在了梳妆台前，不偏不倚还砸在了打开的眉粉盒上，让刚才本就落满了粉尘的乳白色梳妆台变得像被打翻了面粉袋的案板一样，被五颜六色的“面粉”弄成了一幅“面粉抽象画”。
她于是赶忙把粉底盒和眉粉盒都盖上，放回了抽屉里。然后又用一块抹布胡乱擦了一下。
“怎么还没有找到他们？”
安娜感觉自己的心里很不舒服。未提前打招呼的一夜未归，预示着二人出事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很多。
卧室门外的凯伊自然也是非常为此揪心。现在王国内部可谓是暗流汹涌，克里斯托夫和雪宝两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没有办法不让人担心。
他本来是没想在今天的朝会之前把这个消息告诉安娜，省得给这个孩子加上太大的压力。
可转念又一想，如果自己不做汇报，安娜可能更会胡思乱想，甚至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毕竟除了艾莎之外，他们俩算是安娜的至亲了。
还不如自己先如实汇报，顺便再劝慰一下安娜。
“不过陛下还请不要担心，老臣已经增加了去寻找他们的人手，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凯伊说道。
“嗯，我知道了，凯伊叔叔。”
屋里传来了安娜的回应，还传来一些细小的响动，像是在收拾和整理什么。
安娜把梳妆台收拾干净之后，双臂拄着梳妆台的外沿，愣愣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刚才自己在脸上的一番捯饬，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憔悴掩盖下去多少。
但现在也没有时间让她再重新化妆了，自己必须马上去觐见大厅，准备迎接一场比昨天上午的群臣辩议要更加猛烈的“暴风雨”。
对于克里斯托夫和奥拉夫，还有身在北地的姐姐艾莎，安娜只能先暂时按下对他们的担心，集中精力应对眼前的事。
或许，没有消息，就是现在最好的消息了吧。
安娜如是想到。
“安娜女王陛下？您没事儿吧？”
听到卧室里突然没了动静，凯伊赶忙问了一句。
“吱呀……”
卧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我还好，凯伊叔叔。”
走出来的安娜微笑着对凯伊说道。
“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噢噢，好的，女王陛下。”
凯伊微微向安娜躬身，顺便从身上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后者。
“对了，女王陛下，关于安抚城内民众的事宜臣已经准备妥当，我为您准备了一份演说词，请您过目。”
安娜接过那份演说词，在走廊里边走边浏览起来。凯伊则跟在安娜右侧后。
当二人走到接近走廊尽头的旋转楼梯口准备下楼的时候，安娜停下脚步，把那份演说词又递还给凯伊。
“我没什么意见，凯伊叔叔。我会在中午的演讲里按照这个意思安抚民众的。”
“好的，女王陛下。”
凯伊恭敬地说道。
不一会儿，安娜和凯伊便来到了位于城堡一层觐见大厅的小侧门，准备按照以往的惯例从这里进入大厅的觐见台。
安娜的一条腿刚刚迈上台阶，一名留着八字胡的阿伦戴尔军官就急急忙忙朝二人跑了过来。
“女王陛下……凯伊……总管！城里码头上有……有情况！”
这名军官气喘吁吁地对安娜和凯伊说道，也顾不上对安娜行君臣礼。
“别急，格林上尉，慢慢说。”
安娜对那名叫格林的军官说。
格林也和之前的苏珊一样，是跟着马提斯从北地森林出来的老兵之一。年岁也已经不小的他在决定继续为阿伦戴尔军队效力之后，直接由一名中士被晋升为了上尉。
“据瞭望塔的士兵报告，在阿伦峡湾入海口有两艘外国船只请求进入并停靠阿伦戴尔港。”
“是哪国船只？都是什么样的船？”
凯伊问道。
“是两艘大型三桅民用客运帆船，海军的船员通过喊话得知，它们都自称来自威士顿公国。”
格林回答道。
“威士顿公国？”
安娜和凯伊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阿伦戴尔王国位于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部，扼守着阿伦峡湾，并紧邻南部海到暗海的航路斯卡格海峡。是世界贸易的一个重要中转站之一，平时航运非常繁忙。
往来这里的客货船只虽然众多，但基本上都会遵循一个规律。那就是在冬季里从不会选择在清晨时分停靠阿伦戴尔港，或是从这里出发。
原因就是从入冬开始到来年开春，阿伦戴尔的近海在清晨这个时间段里基本上都会出现浓雾天气，不利于船只航行。
所以即使有暖流使这里的海湾在整个冬季都不会封冻，大部分船只也还是会避开每天清晨的多雾时段。
很明显，现在这两艘请求靠港的威士顿客船已经违背了这个航行惯例。
“是的。”
格林点点头。
“而且据船上的人喊话所说，他们船上大部分人都是从威士顿公国逃难出来的难民。”
“等等？什么！”
“难民？！”
在听到这个词之后，安娜和凯伊都感到非常吃惊。
按理说一般的客运船只的停靠是根本不用惊动王室的。只需由东、西两座瞭望塔的守备人员进行船只外观和所属地确认，并与阿伦戴尔王国船务司负责船只接驳工作的官员核对好时间表之后便可准许入港停靠。
不过现在这两艘来自威士顿的客船的情况有些特殊，而且现在王国内部的局势正处于一个很微妙的节点，所以船务司的人不敢擅自做主，只得报请军方的人向安娜汇报，请求女王定夺。
“马上通知瞭望塔守备人员，准许那两艘威士顿公国的客船靠港。”
安娜稍做了一下思考，便对格林命令道。
“遵命，女王陛下。”
格林得令，向安娜行礼之后便迅速离开。
“我想我现在有必要去一趟码头了。”
安娜说道。
“那些威士顿的难民可能会需要我们的帮助。顺便再弄明白他们那里都发生了什么。”
“好的。请陛下稍等，我马上去觐见大厅里向大臣们发布通告，今天的朝会暂时延迟。然后我陪陛下一起去码头。”
凯伊看到安娜做出了要去阿伦戴尔码头的决定，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他最终还是遵从安娜的意愿，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他现在也很想知道，这两艘威士顿客船上的人到底来者何意。到底是真的遭遇了某些不幸的难民，还是心怀叵测的不速之客。
阿伦戴尔现在已经够乱的了，自己决不会允许再有其它可能会威胁到王国安全的变故发生。
☆
“叶莲娜族长！叶莲娜族长！”
在北地森林塔纳部落主营地叶莲娜的帐篷外，传来一阵大喊声。
“赫妮玛琳和艾莎她们回来了！”
本来睡得就不深的叶莲娜在听到帐篷外的喊声之后猛然睁开眼睛。本来被右臂斜撑着的脑袋直接向前倾去，这险些让她整个人从坐姿直接向前栽倒。
不过好在这位老族长反应够快，右臂及时拄在了桌子上。
叶莲娜于是迅速起身向帐篷门口走去。刚一出门就看到在远处围满了一大群的族人。
赫妮玛琳和“影子艾莎”一行人刚刚接近主营地外围的时候就被担任警戒任务的塔纳部落战士发现，然后她们回来的消息就如疾风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营地。
然后赫妮玛琳和“影子艾莎”她们就迅速被一大群族人“包围”，大部分人都在问“影子艾莎”能不能帮他们把失踪的驯鹿都找回来，还有的人在问她要怎么看待和处理北乌卓族与阿伦戴尔之间即将重新燃起的战火。
突然之间被这么多人围住，这让“影子艾莎”多少感到有些不太习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她很快就把自己的状态调整了过来，向围住她的一众塔纳部落族人们表示她会尽她最大的努力来帮助大家。
“叶莲娜族长！”
不知谁冲着朝人群走过来的叶莲娜喊了一声，围住“影子艾莎”的族人们就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大家伙先都去忙各自的事情吧，族长找艾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叶莲娜身边的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性塔纳部落战士用洪亮的声音对在场的其他族人们说道。
人们把目光从艾莎和叶莲娜之间互相切换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各自散去了。
“噢！孩子！你可算回来了！”
叶莲娜朝“影子艾莎”走去，握住她白皙纤细的双手，显得有些小激动。
“真是对不起，叶莲娜族长！是我让您和其他族人们担心了！”
“影子艾莎”用非常歉意满满的表情看着叶莲娜说道。
“没事儿，安全回来就好！安全回来就好！”
叶莲娜说道。
“快！快到我的帐篷里来，我们赶快商讨一下目前的情况！赫妮玛琳，达西，你们俩也过来”
“嗯好！”
“影子艾莎”和赫妮玛琳同时回应道。
“遵命，族长。”
刚才那位说话替“影子艾莎”“解围”的塔纳部落战士也说道。
这个人就叫做达西，是叶莲娜手底下非常信任的一个亲信之一。
于是一行人便往营地深处走去。
望着“影子艾莎”她们刚刚走远的背影，有些人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非常阴狠的神情。
而行走中的“影子艾莎”向左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似乎是在向身后瞥去。
突然，她的眼里划过一道冷酷的流光，一抹红唇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
☆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那个法瑞尔就是个骗子！他根本就不是威斯顿公爵阁下派过来的人！”
“可他手里有公爵大人亲笔签发的任命书啊？”
在阿伦戴尔城区维曼街的哈德森旅店二楼的某间客房里，刚刚才回到这里不久的哈维德和左戈二人似乎是正在争论着什么。
昨天晚上从法瑞尔在城内的秘密据点跑出来之后，哈维德就来到阿伦戴尔城堡附近，借着夜色泅渡过冰冷的海水，到达城堡城墙下的一处观察死角，打算寻机进入城堡的地牢，只身营救他身陷囹圄的搭档，左戈。
终于，他在凌晨时分找到了机会。
他在城堡南侧发现了一扇没有关好的窗户，而根据之前从法瑞尔那里获得的情报，城堡的地牢入口恰好就在这扇窗户正对的走廊拐角。
哈维德知道地牢入口肯定会有人把守，便开始在窗下的外墙处琢磨该如何引开守卫。
而恰在此时，一只在城堡走廊里游走寻找食物的黑色野猫突然弄出了些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同时也吸引了地牢守卫的注意。
如哈维德所愿，当两名守卫士兵的注意力都被那只黑猫吸引过去的时候，他迅速借着这个短暂的空档翻入窗户，身形利索地拐入拐角，从打开的地牢门跑了进去。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但在他找到关押左戈的牢房的时候，却被安娜等人堵在了地牢里，无奈他只得从昏暗的地牢走道里又找了一处不易被观察到的死角暂时躲藏。
好在还是没有人发觉他的存在。
正当他发愁该怎么让自己带上左戈全身而退的时候，运气再一次眷顾了这位威士顿人。阿伦戴尔城堡竟然遭到了突然袭击。
天赐良机，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王宫广场上的混战之时，哈维德设法打开了关押左戈的牢房的门，趁乱将他成功带出了阿伦戴尔城堡。
由于怕被街上突然增加的巡逻士兵逮到，他和左戈在城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半宿，才在天明时分潜回了他们在刚来阿伦戴尔时下榻的住处。
之所以哈维德最后决定还回到哈德森旅店，是因为他们在法瑞尔来之前，就已经在这儿被阿伦戴尔的士兵们盘查过一次。由于入住多天，旅店的老板荷利玛太太也认识他们。
而且，他也不想被法瑞尔的人找到，而后者也绝想不到他能成功救出左戈，更想不到他们还敢回到旅店里来。
所以这儿对他们哥俩来说，相对会更加安全一些。
“哼哼！任命书？”
哈维德接下左戈的话头，双手不由攥拳。
“我在从他的秘密据点里跑出来之前就偷偷潜入他的房间查看过了，那张任命书上的签名确实是公爵的字迹，但那不是签上去的，而是别人利用了公爵的书写习惯，刻在刻章上之后再逐步印在任命书上的！”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左戈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他的老搭档刚刚所言。
“还记得他刚来到这个房间里所说过的一句话么？”
哈维德反问左戈。
“什么话？”
左戈脸上显出些疑惑的神情。
“‘我们多年来效忠的那位威士顿老古董就要完了’这句话。”
“啊……？！”
左戈回想了一下，那个胖子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
“还有他制定的这个针对阿伦戴尔的安娜女王和‘驯鹿准亲王’的‘蹊跷’的刺杀计划。”
哈维德继续说道。
“这些都让我之后对他产生了怀疑。”
“噢……”
左戈挠了挠脑袋，他感觉自己头脑似乎还有些懵。
“而且，他在你因为刺杀那个采冰人失败被捕之后，竟然决定要除去你！”
哈维德愤愤地说。
“要是换作真是威斯顿公爵大人派来的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所以至此我便完全不再相信那个法瑞尔了。果然，我在他的所谓‘任命书’上发现的端倪印证了我的感觉。”
“嗯嗯……那不知道这个法瑞尔到底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到阿伦戴尔的。”
左戈说。
“那个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阿伦戴尔，回到威士顿，回到威斯顿公爵大人身边。”
哈维德继续说。
“公爵大人现在可能更需要我们的帮助。”
说罢，哈维德扭头看向窗外。天空已经变得愈发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