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靠边站
“骗人。”
余无忧眸子微颤,男孩不高兴地道:“明明你会因为自己而伤心。”
男人有些勉强地笑了一声,心中有些后悔不能亲眼看看他:“我以前原来这么聪明。”
男孩不满:“本来就没笨过。”
“是吗……”余无忧血污的脸上荡开柔和的笑意,有些落寞地道:“现在就很笨了,比不上以前了。”
“哪有!你现在很厉害啊!已经不怕他了……我还怕得要死呢……身上这些疤,晚上有的时候好像会痛,但是明明早就已经好了……”男孩将手伸进自己衣服里,不解地抚摸着早已熟悉的疤痕。
余无忧下巴不自然地动了动,扯开干枯的嘴唇才把喉咙里冒出来的东西咽下,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颤抖:“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以后不会再痛了。”
男孩有些惊喜:“真的吗?那太好了!”
“嗯,真的。”余无忧肯定地点头,带着几分炫耀的神采道:“而且我找到了法子,把身上的疤全都消掉了!”
男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真的啊!我看看……我看看……”
听着靠近的轻快脚步,余无忧连忙将反握在手上的利刃不动声色地抛至身后,在屁股上擦了擦粘腻的血末,摸索着将自己的衣服掀起。
“哇……真的欸……一点都看不出来了……”男孩一边惊叹一边痴痴地摩挲着余无忧的胸腹手臂,眼中尽是艳羡。
“是吧——”男人有些得意,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
“后面呢后面呢……”男孩不顾他满身血污,急不可耐地将他抱住,一双小手在他的背脊上摸索。
“真的全没了欸!”男孩终于离开他的怀抱,仰着小脸,无论是话语表情还是神态,都毫不吝啬地沾了一圈崇拜,一个角落都没落下。
“嘿嘿……”男人傻笑着放下衣摆。
“真好……以后,就不怕在别人面前脱衣服了,可以和大家一起去河里游泳!这样,他们就会和我玩了!”男孩开心得不得了,忍不住开始畅想以后的生活,却没发现余无忧脸上的笑容在僵硬片刻后逐渐淡下。
“那你现在,应该有好多朋友吧?”男孩充满希冀地问道。
男人在地上坐下,好像卸下担子一样松了口气,想了想才道:“不多,就一个。”
他不是在想自己有多少个朋友,而是在想要怎么跟他说,或者说交代。
“玩得好吗?”男孩在他旁边蹲下,好奇地问。
余无忧笑了笑,沉默了片刻,好像在回忆什么:“好,相当好。”
末了似乎觉得这么说还不够,将脸转向男孩,有些眉飞色舞地道:“我尿尿他放风那么好。”
男孩被逗得哈哈大笑,余无忧也无声地和着他笑。
过了一会儿,男孩笑够了,抹了把眼泪,端详着面前这张狼狈腌臜,却带着柔和浅笑的脸,轻声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被人欺负呢。”
余无忧胸中一痛,却又被男孩略显老成的话逗得哑然失笑,声音轻柔,仿佛面前是一朵蒲公英,声势稍微大点都会将他摧毁,“你最该关心的应该是自己。”
男孩打了他一下,笑骂道:“笨啊,你就是我啊!”
“哎呦……都说了没以前聪明了,你看吧……”
“诶,那……那我娶媳妇了吗?”
“哦哟——小伙子,看不出来啊,脸皮这么厚呢,这么害臊的问题都问得出来啊?”
“你……你别管……有没有你就告诉我……”
“咳咳……我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追我的姑娘都从玲珑洲排到北寒洲去了,那肯定——没有了。”
“啊?不会吧!你努努力啊!白二狗子他们说我一辈子娶不到媳妇,难道我以后真当一辈子单身汉啊?”
“哎不是,怎么说话呢?这是努努力就能解决的吗?两个人在一起不得看缘分?你以为牲口配对呢?一公一母就行?”
“倒也是,要是娶个不喜欢的人做媳妇,那还不如当一辈子单身汉……那……我有喜欢的女孩吗?”
“啊……嗯……”
“别糊弄啊,到底有还是没有啊?”
“有吧……”
“啊?真有啊!那她喜欢我吗?”
“喜欢吧……”
“那就好……那她好看吗?跟白二狗子他姐比谁好看?”
“那能放一块比吗?白二狗子他姐得靠边站!”
“真的啊?”
“骗你是狗。”
坐落在绥亦城的镇法司南部总司这几日冷冷清清,来往甚少,司内一大半的人都被抽调出去。调令来得突然,且听说是顶上下的,连具体奔赴何事都是保密,赴令的不敢多问,留守的却无忌猜疑,反正上头都出去的七七八八了,私底下偷偷议论谁又管得着?
大门口值班的李四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正寻思着晚上去那儿消遣,朦胧的视野尽头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揉了揉眼睛,砸吧砸吧嘴,李四懒散地挺起腰板。
这会儿司内的大人都在里面,从外面来,身边又没个随从,估摸着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李四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而且还是个面生的老头,看着精气神倒是挺足。
李四寻思着这老头估计又是把镇法司当作衙门前来告状的下乡人,这种事已经不是一两回了,烦归烦,可也只能出言驱赶,哪怕在大门外贴上告示也没用,人家不识字啊。
李四刚要开口,那老头已经站住了,面容冷峻,一双鹰眼投放出居高临下的冷彻寒意,那视线只是落在他身上一瞬,李四登时如坠冰窟,到了嗓子眼的话也死死卡在那里,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让杨昂滚出来。”低沉的一句话,仿佛惊雷在李四耳边炸响,吓得他双腿一软险些跪下。
过了好一会儿,空白的脑袋才听明白这句话,“是是……您稍等片刻……”
说完也不敢看老人,拔腿就往门里跑去。
许久,他脸色发白,冷汗直流地走了出来,姿态尽量恭谨地道:“这位……大人……杨大人他说……”
老人双目微敛,视线落在李四身上,如同大山倾轧,让他本就屈膝躬身的姿势更矮几分,脸上脖颈顷刻间涨红,青筋凸起,像是拼劲全力在抵抗身上的无形重压。
“他说……说不见……让您……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噗……”李四声音嘶哑,拼命将那位杨大人的话尽力吐出,话音刚落,他终于扛不起身上千斤,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整个人软绵绵倒下。
老人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步踏出已在门内,镇法司布置在门口的明岗暗哨目睹了一切,心中震惊之余发现对方已经闯入,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老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司内同时传来惨叫声,却无片刻打斗声传来,司内好手之中竟无一人是其对手?!还未出手便已败下,来者究竟是何实力?!又是何身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硬闯镇法司南部总司,这无异于是给整个洛国镇法司狠狠扇了一个巴掌。这事儿不是没人干过,但后果呢?无一不是死在了镇法司手中,就连其家眷好友,门下弟子都难逃一死,镇法司的威名也深深刻在了所有洛国宗门教派心中。
此后整整数十年,再无此类事发生,直到今日。
玉剑宗后山厅堂内,玉何颜秀眉微蹙,略感疑惑,“刘坤打进了镇法司?”
前来禀报的弟子十分肯定地点头:“是,他打伤了镇法司不少人,和杨昂打了一场后于昨晚离开绥亦城,因为对方是城境大修士,师姐没敢继续追踪,所以去向未知。”
玉何颜微微点头,和坐在一旁的钱缨对视一眼,后者摆了摆手,弟子退去。
“刘坤闯我山门之日,那镇法司的杨昂因我出手帮他镇压乌木城的妖祸,于是出面阻止,二人在山下的宝玉镇交谈许久,之后一同上山。看来二人之间有过协议,杨昂替他要那件怒霄弓,他才配合杨昂没有一上来就大打出手。”玉何颜沉吟片刻,道:“那日刘坤受我激将出手在先,杨昂也没机会再问怒霄弓,我虽有预料二人之间会有不满,却不曾想那刘坤竟会直接打进镇法司……”
“你的意思是觉得那刘坤的表现过于莽撞?其中或许别有它意?”钱缨道出了她的顾虑。
玉何颜默然。
诚然,刘家老祖刘坤眼高于天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整个洛国能被他看得起的人物没几个,可,在与玉剑宗敌对的时候再顺手甩镇法司一个耳光,这种蠢事真的是一个三城境修士能做出来的吗?
他刘坤看不起玉剑宗,还勉强可以理解,毕竟玉剑宗当时就一个宗主有着城境的实力,还是个修为境界不如他的二城境,要不是山门内有当年剑仙和玉剑宗立宗宗主南潇合力布下的剑阵,他一个人就能杀穿玉剑宗!
可镇法司呢?光是镇法司四部之首就都是城境,更别提还有除妖卫了,他这个三城境,对上洛国其他仙门势力兴许可以碰一碰,可在镇法司面前,实在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