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知县纪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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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温泉之邀

老汉颤颤巍巍的想要下跪,宋澜连忙搀扶道:“未定罪的犯人,见到本官都无需下跪”

老汉扶着宋澜的胳膊道:“还请大人为小老儿做主啊,您看看我家秋萍被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打的,我要他退还我的彩礼,解除婚约”

说着他撸起了秋萍的袖子,上面青青红红、红红紫紫的伤痕看着形迹可怖,宋澜皱了皱眉头看了那书生一眼,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动起手来倒是不手软,打女人的男人最没本事,因为他们只能靠着生理结构上强于女人的这唯一优势......力气,来压制她们。

书生道:“要我退还你的彩礼也不用使这般阴损的招数,秋萍身上的伤不是我弄的,还请大人明鉴”

“你,叫什么名字?”宋澜扫了他一眼,见他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我叫周君谟,本县人氏,嘉佑二十年的秀才”

“她身上的伤真与你无关?”

他哼了一声,“大人好生荒谬,难道大街上任意一个走着的受了伤的人,便是与我有关吗?”

他态度十分强硬,丝毫无愧疚之意。

“女子最忌抛头露面上公堂,秋萍能够与你对薄公堂,难道就是为了无辜陷害你吗?”

他眼神幽怨的看了一眼秋萍,“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宋澜问秋萍道:“那你怎么说,是他打的你吗?”

秋萍蹙起秀眉咬咬唇未答,只是拉着老汉的手道:“爹,咱们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有大人给你做主,你还怕他再打你吗?”

周君谟愤愤道:“你少血口喷人,我何时打过她”

他满面怒气的瞪着秋萍,秋萍只是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宋澜看着这几人之间的气氛,察觉出事有微妙,道:“既然双方各执一词,本官便先鉴定伤情,证据容后再找,若是这家伙死鸭子嘴硬,本官自有办法让他伏法”

刚刚她观秋萍的表情闪躲,似乎很不情愿来此,原还以为是好人家的女子顾忌上公堂有毁名声,故而不愿,但观她看周君谟的眼神,分明还有情意,但又不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又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先是抬起秋萍的手臂,从侧面看过去,见表面只有青紫的印记,但却并没有凸起的痕迹,被打的这般严重,毛细血管受到损伤,产生淤血,势必会有肿胀,当宋澜看见伤口没有肿胀此时心下已明白了两分。

接着她伸出一指按了按那青紫的地方,秋萍微微皱眉,老汉拉过女儿的胳膊道:“大人这是何意?”

宋澜并未理他,观察那青紫的地方按压时并无肿块,且颜色未消,她唾了口唾沫在手指上,想去擦拭那痕迹,却擦不掉,看来不是简单的用染料染上去的。

不过假做伤痕之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喝了一声道:“大胆刁民,居然敢作假伤戏弄本官”

老汉略慌张道:“大人明鉴啊,秋萍之伤确实是他打的,小民何敢戏弄大人?”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足以以假乱真的伤是怎么弄的?但绝不是真的受伤所致,若是真伤,因为有炎症的原因,血块凝结会产生肿块,受伤的部位会凸起而不平整,且手指按压下去,颜色会变浅,抬起手指又会复色,秋萍身上只有表皮颜色的变化,显而易见是做假伤想要讹人,本官说的如此明白,你还不承认吗?”

那老汉还想抵赖,秋萍却道:“我便说宋大人不是轻易好糊弄的,况且,我与君谟虽然有缘无份,但是好聚好散,也不至于这般陷害于他”

老汉捶胸顿足道:“那我之前供养他读书的钱又怎么算,似他这般的穷酸书生,科举连连不中,如果能偿还我先前的投入,也便罢了”

周君谟冷冷道:“你放心,你投在我身上的钱,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他又看了看秋萍,语气强硬道:“今日咱们的情谊便到此为止吧,就此别过,再见陌路”

临走前他看了宋澜一眼,梗着脖子拱了拱手,当做是谢意了,而后便从府衙拂袖离去了。

宋澜心想,好大的脾气,她说让他走了吗,走的便这般痛快,不过看在他受了委屈的份儿上,便不与他计较了。

他走后秋萍黯然神伤,蹲下身来,放声大哭,“他再也不会理我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凭你的样貌才情难道找不到个有前途的好男人,何苦耗在那穷酸儒的身上”,老汉恨铁不成钢的道。

宋澜却道:“那公子也是个有脾性的,来日,非池中之物,老丈看人不能这么短视”

那老汉还颇不讲理,哼了哼,似乎怨怪宋澜看破了他的计策,宋澜心想自己虽不打算罚他,但却不能让他以为不罚他,便是理所应当的。

遂板着脸道:“你诬陷无辜之人,糊弄本官,扰乱公堂秩序,本官还未罚你,你倒是拿起乔来了,是觉得本官脾气太好了,便可如此放肆吗?”

秋萍连忙叩头道:“大人,我和爹爹知错了,爹年纪大了,受不得罚呀”

那老汉看宋澜一脸慈眉善目的模样,乍一动怒这时才稍感到害怕,道:“大人息怒,小民再也不敢了”

宋澜看这老汉平日里也是个蛮横的货色,秋萍若是跟他回家,定是吃不了好果子,遂道:“本官现在缺个贴身的侍婢,秋萍人还算勤快麻利,人也机灵,先在本官身边干几个月,只不过这几个月的月钱便没有了,全当是小施惩戒”

老汉闻此反倒满面开怀,喜道:“宋大人这是看上你了,还不快谢过”

宋澜心想这老汉想哪去了,这时还不忘把女儿塞给她,但以她的身份,若她是男子,也顶多做个小妾,这是把女儿当做什么物件,就这般不金贵吗,遂满面黑线的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本官的传闻?”

她阴恻恻的一笑,呵呵了一声,转身回了大堂。

老汉满眼惶恐,这才知道自己的主意打错了算盘,惶恐的退出了府衙。

秋萍则转身追上宋澜道:“多谢大人,替我解围”

“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可是为何会随了你爹的意,诬陷好人?”

秋萍眼中的泪打着旋道:“我若不从,受苦的总是我娘”

听她如此说,宋澜心下已明白缘由,“好姑娘,你的例钱我不会扣的,只是别和你爹说,留下钱买些好东西给你娘”

秋萍抹抹泪,拜谢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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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澜收了个侍婢之后,其他人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连范县丞都想着要给她张罗侍婢呢。

“赵应毕竟是个男子,没有女子心思细腻,照顾的得当,该是挑些得心应手的侍女来了”,他指了四个年轻女子,个个如花似玉,“这些都是我从牙行那里精挑细选而来的,比起府中原本的粗使丫头要温婉聪慧多了”

她心想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得多变扭啊,推拒道:“不瞒范兄你说......”她顿了一下不好意思笑道:“你也知道,兄弟我是有心无力啊,你弄这么多貌美女子整日在我眼前晃悠,我看的着吃不着,多心痒难耐啊,还是体谅体谅兄弟我,让兄弟清心寡欲一些罢”

她都这么说了,范县丞也不好明着往宋澜伤口上撒盐,只道:“可这婢女们买都买了,总不好退回去吧”

“那范兄便收下吧,至于这钱,本官这月的俸禄还没发下来,等发下来我请你吃饭”

宋澜笑着拍拍他的肩,轻飘飘的走了。

勇于承认自己‘不行’,真是给她省了很多麻烦,她越发佩服自己的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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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这日一大早,宋澜接到了一封邀请信,说是有一姓井的人邀请她去丹枫温泉山庄小住,第二日正好赶上休沐,府衙无事,她便去了。

好似秋游,赵应驾着马车,她在车上吃着点心瓜果,好不惬意,一路赶至城外丹枫山的温泉山庄处,这里笔峰挺立、曲涧深沉,有从山上流下的泉水,叮当作响,如鸣佩环,偶尔有缥缈的雾气,似临仙境。

走到半山腰处,此间雾气氤氲,好似山中朝露,待进了山庄大门,有一身形颀长,样貌清秀的小厮引着他们一路前往正堂,她心想,不愧是井兄家的下人,连小厮都这般出类拔萃。

主人并不在堂上,不过来之前宋澜就问清楚了,井兄要几日后才会回来,便要再等十天才赶上休沐,是以先邀请她来,她这才敢放心前来泡温泉。

她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上下颚都未曾合上过,这才是家里有矿人家的公子,整个温泉山庄都是他家的,当真阔气,一众摆设都是上好的物件,她问道:“你家公子的账还没查完呀,这买卖得铺的多大呀?”

小厮道:“快了快了,还请宋大人随我去更衣”

“你不用服侍我了,给我指个地我自己便过去了”,宋澜笑道。

“如此也好”,小厮颇冷淡道。

小厮指过路后,穿过大堂,来到后面的院子里,地上鹅卵石铺就,道两边种了排排枫树,重重叠叠,层林尽染。

九月的天,稍微渐凉了些,枫叶半红不红,看着甚是可爱。穿过几道月亮门,再绕过几个小亭子,一池池热气腾腾的温泉水,便在眼前现出了。

赵应道:“大人,到这里我也不便在这侍候了,举目四顾,这里环境不错,正好可以忙里偷闲”

“知道了,去吧,去吧”

宋澜见他退下了,这才又原路返回了一下,刚刚来的路上她看到了一口井,里面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她现在对井已经魔怔了,见着就想去看看有没有可能再穿越回去。

她一路返回至那口井的旁边,她扶着井沿往下看了好半天,并没有感觉到穿越来时的气息,看来不是她穿越而来的那口井,她坐在井沿边又发愣了好一会儿。

木屐踏在鹅卵石路上嘎嘎作响,兴朝境内这么多口井,这般找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她垂头丧气了好一会儿,不过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只要不放弃寻找,早晚有回家的一天。

这会儿她身穿一袭白色中衣,头发是用一字簪盘起来的,额上有一些碎发散了下来,穿着中衣的她显得比平时单薄很多,左右无人看见她身材的变化,来了这么久,一直紧绷着神经,如今放松放松也好。

她脱了木屐,赤足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不烫也不凉,便像一尾鱼似的雀跃的下了泉。

暖流拂过身上,好似做着按摩一样,她像少女一般淘气,撩着温泉里的水,晶莹的水滴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映在她脸上,像一缕光那样明媚,对面岸边的排排枫树掩映中,树上竟藏了一人,那人竟晃了一下神,接着他凝眉压下了一层新奇又诧异的情绪。

宋澜倚在石岸旁,想往水里走一点,可是身后的杂树伸长的树枝刮住了她的头发,她想回头扯,可是一动便直抽冷气,树枝扯的她头皮生疼,她正专心的鼓弄自己的头发呢。

不知一人何时走近的,居然没发出一点声响,直到走进了才发现,他身穿一袭月白色衣袍,居高临下的蹲在她旁边,下方雾气渐散,她从雾气中看清了他的脸,错愕道:“井兄你不是说今日回不来了吗?”

“客人都到了,哪有主人不至的道理,这样便失了地主之谊了”

宋澜面上瞬间闪过慌乱之色,今日有些大意了,若是被他发现了女子的身份,也许看在他们的交情上还能放她一马,不过他们仅仅算是见过两面,想来交情应该也不深吧。

“其实不必这么客气的,我与井兄的情谊不必这么浮于表面,即便井兄不在,我也不觉得有被慢待了”,宋澜呵呵笑道。

景瑢未理她的掩饰,只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