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山
快收拾，快上山。”戴荷军急促的叫声穿透雨帘。
“来不及了，大家不用收拾，”向候彬叫道：“我们快走。”
嗡嗡嗡嗡，赵悟龙感到地面一阵颤抖，“是地震了吗？”他曾经有过一次离震中不远感受大地震的经历，大地震来临前，地下首先传来一种啸声，就象现在。
“是洪水！”戴荷军叫道，“大家快跑，往山上跑，不要停。”
“原来洪水来临时也是这种现象。”赵悟龙边跑边想：“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
“姜柔！姜柔，你在哪儿？”向候彬叫道。
“我在这里，玉衡呢？”
“她没有跟龚闻新一起吗？”
“龚闻新独自往山上去了，没有看到玉衡。”
“玉衡！”赵悟龙一惊，回身向着章玉衡的帐篷跑去。
“赵悟龙，快走，洪水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你们先走。”赵悟龙叫道：“我就来。”
董钰叫道：“真是急死人了，大家不用互相招呼了，各自上山，我们在山上汇合。”
“好！”几人回应了一声，向着山上的方向跑去。
赵悟龙掀开章玉衡的帐篷，发现她倒在地上。他叫道：“玉衡！玉衡！”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跨上一步，蹲到身边，发现她的脸上有着几个手指印，心痛的叫道：“怎么哪？”
玉衡双目无神地看着帐篷顶，毫无生气。
“快起来，洪水来了！”赵悟龙抱她坐起来。
“不用管我，你走吧！”章玉衡说道。
“怎么哪？”坐起来后，章玉衡脸上的指印更加的明显，看起来就象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可是他不敢问，不过他肯定那是龚闻新打的。暗骂道：“这个混蛋，不但打人，而且在最危急的时候还独自跑逃命去了。”
“我没事，”章玉衡道：“你走吧，洪水快来了。”
“你不走，”赵悟龙坐了下来，“我也不走。”
章玉衡转过脸，仔细的看了看赵悟龙的脸，说道：“何苦来哉，你快走吧，我不用你陪。”
“我陪你，”赵悟龙坐了下来，地面的震动越来越激烈了，“就让洪水将我们一起冲走吧，到了阴间，咱们也有个伴。”
“到了阴间——咱们也有个伴！”章玉衡重复了一句，似乎想通了，突然起身，道：“走吧！”
“走？”
“不走，难道等死吗？傻瓜！”
赵悟龙大喜，退出了帐篷，只觉得心突然间变得和天地一样宽广。虽然被骂了，但他却觉得好象是两个恋人正在打情骂俏般，完全没有被骂的自觉。
天上电闪雷鸣，地的积水哗哗地流淌，一脚下去，连脚背也被淹住。一只柔腻的手送到手心，赵悟龙紧紧抓住，就如抓住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玉。
“快走！”章玉衡嗔道：“还发什么呆！”
“哦！对，对，对，”赵悟龙傻傻地点了点头，拉起章玉衡，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山上跑去，“注意水坑，……，小心刺……”他边跑边提醒道。
嗡嗡嗡嗡，地面的震颤越来越大。“洪水来了，”向候彬在上面大叫，“赵悟龙、章玉衡，快点，快点！”
赵悟龙向上游的山沟看去，闪电的光照下，只见深沟中不断地有树木倒下，一条混浊的水线已经涌到了最近的山头。几块山脊上的巨石被洪水一冲，倒塌下来，被洪水一卷，泛起几朵浪花，瞬间不见了踪影，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渺小。
“快走！”赵悟龙被吓得不轻，他们现在的位置肯定在洪水线以下，如果不快点，两人在劫难逃。他猛拉了章玉衡一下，说道：“我们得快点！”
事起仓促，章玉衡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啊”的一声摔到在地。
“哎哟！”赵悟龙满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伤到哪里了吗？”
“我，没什么！”章玉衡努力站了起来，说了一句，可是还没有迈出一步，又“啊”的痛呼了一声。
“脚拐了吗？”赵悟龙问道。
“嗯！不用管我，只管往前跑，我能承受。”
“别逞能，”赵悟龙蹲下身来，道：“我背你，快上来。”
“我那么重。”
“好吧，我陪你在这里坐一会儿。”
“我——”事情紧急，章玉衡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她扑到赵悟龙的背上，觉得这家伙还满可爱，轻敲了一下他的头，说道：“就会贫嘴。”
洪水的前锋已经卷到了他们刚才的宿营地，闪电下，他们的帐篷就象是一片片枯叶，瞬间被卷走，沿途的断树张牙舞爪地向山坡上推来。
赵悟龙只是看了一眼，就用双手楼住章玉衡，慌不择路的往上爬去。
洪水轰鸣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似乎就紧跟在脚后跟，只要慢一步，就会被淹没。赵悟龙不敢往后看，双眼盯着前面奔跑的向候彬几人，双腿机械地迈着步子。渐渐地感到背上的章玉衡就象成了一座山，越来越沉，肺中也越来越火辣辣的痛，就似要燃烧起来般。
他的双眼渐渐糊糊，发现向候彬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
“放我下来！”闪电的照耀下，章玉衡扭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洪水，水面上沉浮翻滚着无数的杂物。她就似看到两人被卷入水中的情景，心脏不争气的怦怦直跳。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继续背着我，我们两人都会被洪水卷走的。”她挣扎了一下，叫道：“快放我下来！”
赵悟龙重心不稳，差点一跤摔倒。“不要动！”赵悟龙双手上用力，将她向上推高了一点，急促地说道。
“放我下来，不然我们都要死。”章玉衡紧张地说道。
“那就死一块！”赵悟龙叫道。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玉衡呜咽道。
赵悟龙胸腔里的那团火已经雄雄燃烧了起来，感觉四肢正在变软，也许下一刻就会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一种绝望的心丝将他缠绕起来。心想：“我就要死了，和章玉衡死在一块，虽然这样的死法很浪漫，可是我想对她说的话还没有说。如果我再不说，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他脑子一热，大声叫道：“因为我爱你！”
轰隆隆隆，雷声掩盖了他的呐喊。
章玉衡或许是听到了，或许是想听他再说一次，道：“什么？”
“我……”赵悟龙刚说了一个字，就听到向候彬在上面急声叫道：“赵悟龙！快啊！快点啊！洪水都到你的脚后跟了。”
“赵悟龙！加油、加油！”姜柔带着哭腔叫道。
“加油！”赵悟龙心想，“如果人能够象汽车那样，一脚油门下去，就能够提速奔跑那该多好，可是我只是一个俗人，肉体凡胎，没有那种东西。”
身上的章玉衡越来越重了，眼中看到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脚也越来越软。“哗！”突然，洪水的浪头扑到了他的脚后跟，淹没了小腿。赵悟龙的心里突然一个激灵。“该死的，还是没跑过洪水。可是我已经尽力了啊！贼老天。”
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了自己从墙壁上摔下来，曾教练说过的话：“像你这种懒惰，怕死的胆小鬼，永远也攀不上这道墙，也攀不上人生的高峰。”我昨天还刚刚发过誓言：“下一次，我决不能再退缩，我一定要超越自我。”
就在这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大地一片雪白。
他往山上看了一眼，突然看到龚闻新鄙夷地看着他，似乎正在说：“既然喜欢，那就一起去死吧！”
“绝不让他如意。”赵悟龙突然感到非常的愤怒，“一个男人怎么能在最重要的关头，扔下自己的最爱独自离去。我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让他看笑话。”
想到这里，赵悟龙发起狠来，脚下重重的踏了下去，心道：“贼老天，你想老子死，哪有那么容易，不到最后一刻就放弃，绝不是我的性格。”
“绝不是我的性格吗？”他突然想到了很多次看到过的曾教练失望的眼神。每当他功亏一篑从攀爬中掉下来，曾教练就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他当时还在想，不就是训练时掉下来了吗？大不了重新来过，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却突然明白自己以前并没有碰到过生死一线的情况。如果是生死一线，就如现在，身后就是洪水，放弃努力，就会被洪水卷走，就会被淹死，相信谁也不会轻言放弃的。“如果上天能够让自己再有一次机会，就算是手指断了，我也绝不会放弃的。”他肯定的想：“我一定要攀上墙。”
他的脚重重地踩到了实地，迈出一步，可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后一浪的洪水又淹没了脚背。可是这次不同了，他感到了大地的厚重，似乎有一股新生的力量从脚掌沿小腿升到膝盖，然后经过大腿到达腰际，一直升到肩膀托起了章玉衡，身上的重量突然减轻了许多，“呼呼，”他的脚交替快速挪动，溅起的水珠四处飞射，只感到身边的景物在快速的倒退，他向前冲了出去。
“哇——！”姜柔拼命鼓掌叫道：“赵悟龙好样的，加油，加油！”
向候彬从山上跑了下来，很快接近，向他伸出了手。
“我能行！”赵悟龙背着章玉衡从向候彬的身边跑了上去。直到跑到姜柔的身边，才停了下来。
姜柔一把抱下章玉衡，说道：“谢天谢地，你们安全了。”
龚闻新走了过来，凑近章玉衡说道：“对不起，玉衡！我错了，请谅我吧。”章玉衡扭头看向赵悟龙，赵悟龙抹了一把头上的水，有些期盼的看着她，心想：“不要原谅他。”
章玉衡不知是否看懂了他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你有什么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半夜起夜，不该一小心摔倒在沟里，也不该让别人来救我。”
“玉衡，我错了，请原谅！”龚闻新突然在章玉衡的面前跪了下来，“我不该无缘无故地打你，我只是……只是，太爱你了，太爱你了，我失去了理智，我不是人，我该死！我该死……”他左右开弓打起了自己的耳光，打一巴掌说一句：“我该死！”。
啪啪啪的声音在夹在雨声中是那么的刺耳。
“打得好，打得鬼子哇哇叫！”赵悟龙心里大呼。
龚闻新一直不停的打，
“别打了！”章玉衡皱眉道：“别再打了！”
“谢谢玉衡，你对我太好了，”龚闻新欣喜异常地说道：“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章玉衡叹了一口气，望着雨幕中的远山不发一言。
赵悟龙的心沉了下去，只盼天上的雷劈中自己，好一了百了，也许真的被雷劈中了，她或许会记住我吧。
戴荷军说道：“洪水没有再涨了。”
赵悟龙回头，发现洪水果真没有再上涨，顺着山谷冲了出去，浑浊的洪水，就象他现在的心情，表面凝滞而暗底汹涌。
轰隆隆隆，雷声和着雨声、洪水声交织在这片天地。几个淋成落汤鸡的人站在树下，在天地之威中，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