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凄凉笔记：月落

昨晚你一定回来过。

宝贝在梦中哭着，我轻轻地拍着他，问他怎么了，他没有说话，仍然哭着转过身睡着。

卧室里暗暗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杂乱地散落在各处。我知道，有街灯的光，有月光，而星星的光是极其微弱的。

我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回忆着刚做过的梦。

依然是在我魂牵梦绕的小山村。那个小山村，在十五年前已经被彻底摧毁了，我们的田地填满了父亲坟旁的山沟，山上的石头早已被烧成水泥，散落在近百公里范围内的各处。村中间的那棵中空的只余嫩枝的老槐树早被连根拔起，村边的那棵中空的枝繁叶茂的大橡树已被乡土埋到了脖颈，只有绝望而顽强的挣扎了。

月光下，我匆匆地从村西头走到村东头，带着小宝贝。再从村东头走到村中间的时候，你在那里，带着满脸的哀伤，但是没有泪水，问我：“你刚才走过去为什么不带上我？”

我说：“我就是在找你，但是没有看见！”然后，我们相拥着，带着盈眶的泪水，回县城我们的家，宝贝在后面跟着。没有遇见什么人，路边，到处是灰灰的植物，被月光浸泡过似的。我们没说多少话，满脸的哀伤。

然而，走着走着，你不见了，一句话都没有说，只留下惨白的月光和灰灰的植物。

而后，我也不见了，连同整个世界。

我睁大眼睛，想着静静地站立在荒郊野外的你的墓碑，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夜风吹过，凉凉的。月光落下来，冷冷的，带着窄窄细细的影子。

睡觉前，将近十一点了，我和小卫站在月光下抽烟，一阵风吹过，冷冷的。我抬头看着月亮，快要圆了。

我问他：“十几了？”

“十二了”。他说。

“春节马上过去了”。我说，眼里含着泪。

然后，我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地走回家去，消失在拐弯处。我看了一眼月亮，低下头，慢慢地上楼，想着月光下你的墓碑，还有你熟悉亲切的样子。

你一定回来过，回到你最熟悉的家中，看着熟悉的卧室，抚摸着所有的东西，给了我和宝贝深情地一吻，依依不舍地走了，消失在清冷的月色中。

早上起床，外面下雨了，世界湿漉漉的，楼下那树盛开的白玉兰，挂满泪珠。

月亮落下了，在我们沉睡的时候，成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