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論秦政之焚書

秦政奮豺狼之心，剗先代之迹，焚《詩》《書》，坑儒士，以刀筆吏爲師，制挾書之令。

《史記·儒林外傳》：“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六藝從此缺焉。”

又《秦始皇本紀》：“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爲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爲師。”又：“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坑之咸陽。”

又《李斯傳》：“臣請諸有文學、《詩》、《書》、百家語者，蠲除去之，令到滿三十日弗去，黥爲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有欲學者，以吏爲師。”

《漢書·藝文志》總序：“至秦患之，乃燔滅文章，以愚黔首。”《北史·牛弘傳》：“及秦皇御字，吞滅諸侯，先王墳籍，掃地皆盡，此則書之一厄也。”

按，牛弘上表，言自仲尼以來，書遭五厄，蓋以秦皇御宇、王莽之末、孝獻移都、劉石憑陵以及周師入郢、蕭繹焚書，共爲書之五厄也。

學者逃難，竄伏山林，或失本經，口以傳説。

《史記·儒林列傳》：“秦時焚書，伏生壁藏之，其後兵大起，流亡，漢定，伏生求其書，亡數十篇，獨得二十九篇，既以教於齊魯之間，學者由是頗能言《尚書》。”

《漢書·藝文志》六藝略詩類小序：“孔子純取周詩，上采殷，下取魯，凡三百五篇，遭秦而全者，以其諷誦，不獨在竹帛故也。”

按，伏生壁藏《尚書》，《漢書·儒林傳》、《藝文志》並同《史記》之説，《史記·鼂錯傳》，記錯從伏生受《尚書》，亦不言口傳之事，唯《漢書·儒林傳》颜師古注引衛宏定《古文尚書序》云：“伏生老，不能正言，言不可曉也，使其女傳言教錯，齊人語多與潁川異，錯所不知者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屬讀而已。”其語含糊，易涉疑似，故《隋志》承之，於經部書類小序云：“遭秦滅學，至漢，唯濟南伏生口傳二十八篇。”則似以伏生無壁藏之書者，恐未足徵信也。要之，秦火焚書，其時口以傳説者，必不在少，唯不碍伏生之有壁藏《尚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