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彻底完了
渠皓琰昏迷期间,工作群里都在议论今天公司里发生的事儿,事态相当严峻,已经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大伙都已经做好了公司解散的准备。
渠皓琰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接到悠悠打来的电话,问他以后公司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公司肯定是没了。
回想起往日的种种,渠皓琰惭愧,他不好直接告诉悠悠这个消息,让她叫上所有人去平常聚餐的那家酒店。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渠皓琰下车就往里面走,杜阳君忽然说:“皓子,我不进去了,你去吧。”
渠皓琰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没脸面对大家,事已至此,他已经不想怪罪杜阳君什么,便由着他去。
“最后一顿饭,大家好聚好散。”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管杜阳君的反应,走进了酒店。
或许杜阳君还有那么一丁点责任心,想最后和大家好好告个别,在酒店门口立了半天才进去。
包厢里的氛围相当死寂,菜品全部上齐后,十来个人围着餐桌就跟吃丧宴似的,不抬头也不交流。
渠皓琰不擅交际,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几个同事闲聊着,打算吃完饭再宣布公司解散的消息。
平常业务交流和应酬这些都是杜阳君在搞,但这人从进门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与大伙心照不宣的喝了几杯,没几分钟就借着去卫生间起身离开了。
杜阳君的异常让渠皓琰格外在意,他总觉得这人还有事瞒着自己,亦或是打算做什么……
“渠总,我看见杜总走了。”悠悠说。
悠悠和娜美刚上完洗手间回来,说着,两人各自坐回位置上。
“走了?这才来几分钟啊。”美工小王诧异,才来没几分钟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看来公司铁定是凉了。
“我们上楼的时候看见的,杜总正好下去,跟一个男的走的,应该是有事吧。”悠悠说。
男的?
据了解杜阳君在荆州认识的没几个人,除过公司这些人和他,剩余那些都是生意上有来往的。
就算碰着熟人,打声招呼再走也不迟,是什么事让他这么着急离开?
渠皓琰问:“看见是谁没?”
娜美摇头,“不认识,长得矮矮胖胖的。”
“会不会是昨天找杜总的那伙人?”美工小王揣测。
难道是张焜?
渠皓琰记得杜阳君描述过张焜的相貌,最大的特点是身形矮胖。
杜阳君会一声不吭得离开,除过碰见张焜,他想不到其他人。
砰一声,渠皓琰一拳砸在桌上,吓得边上的悠悠一跳,转眼见人起身就往外冲。
“你们吃吧,我先走了,回头记得把账单发我。”
悠悠喊:“渠总,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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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阳君没想到会在沙市碰见张焜,还是在他打算去找人的时候,人主动送上了门。
要不是亲眼目睹张焜混在一群油头满面的老板中,亲耳听见是跟人合谋给他设的圈套,他真就信了认识三年的张焜不是个会做损人利己的事儿的人。
“徐总,你那批货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你看宝股给我投资这事能不能办呢?”
酒店的电梯旁边的消防通道里,张焜仰着一张肥头大耳的圆脸,卑微地给宝股控股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徐强点着烟。
人高马大的徐强鼻腔里喷出两股浓烟,熏得张焜下意识偏头扇了扇风。
“别急,等着,宝股那边我会给你安排。”
“着急啊,徐总,我刚新开的产线得尽快投入生产,放着不动每天得烧我十多万呐,我都快急死了。”
张焜急的手心冒汗,徐强却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悠闲自若地抽着烟,不紧不慢道:“不就是几十万么,宝股投资都是几个亿,还怕亏了你不成?”
“这事要成了好说,要不成……”张焜忧心忡忡道:“我又得面临破产。”
“想要做大事就得沉得住心。”徐强猛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仍在地上,一脚踩灭,走出了消防通道。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张焜就是再蠢也该明白,宝股不大可能会帮他,徐强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事已至此,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他懂得人情世故,懂得如何经营一家企业,如何应对商业发展中的变故,为获得最大利益他不惜放弃尊严,放弃情感,放弃良知,早已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人人都可以抛弃他,唾弃他,憎恨他,唯独他不想失去发挥自我的机会。
只差一个机会,差一个机会他就能爬上帝国这座高峰……
张焜跪在满是泥沙的土壤里,望着杀心四起的杜阳君,战战兢兢道:“小杜,我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是宝股的徐强逼我做的,他说我要是不帮他处理那批假货,我的公司就跟着破产,我就剩下这一个厂房了,要是也破产我真没法活了,我老娘心肌梗塞,媳妇要跟我离婚,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被杜阳君从酒店一路拖到附近的工地上,这里正在搭建高架桥,地上都是泥水沙石,钢筋石板,由于是施工重地,周边做了防护,没有车辆通行,也没有监控探头,死个人也没人知道。
“去你妈的!”
杜阳君实在忍无可忍,一脚踹在张焜的胸口上,将人踹出几米外,怒骂道:“你公司破产,老婆跟你离婚,你老娘心肌梗塞他妈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杜,我也有难处啊……”张焜陷进泥泞中,捂着胸口不停哀嚎,求饶道:“看在咱们认识多年的份上,就放过我这次吧。”
“认识多年?”
杜阳君觉得可笑,走过去,蹲在地上一把薅住张焜的头发,面目狰狞道:“认识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计划着这一天。”
“不是,”张焜急忙解释道:“我一直拿你当我亲兄弟,没想过要骗你,这都是徐强逼得。”
“徐强怎么不逼你去死?你死了那几个亿的投资就省了。”
说着,杜阳君一拳砸在张焜的鼻梁上,张焜登时鼻血横飞,捂着脸哇哇惨叫。
“为了钱昧着良心糟践别人对你的信任,你这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听见这句话,张焜浑身一哆嗦,他以为杜阳君要杀掉自己,登上帝国高峰的梦还没实现,他还不想死。
为了保命,情急之下,他顾不得身体的伤痛,抄起散落在地上的钢管一挥。
杜阳君本来没想对张焜怎么样,今天他本来想杀了张焜的,后来一想,即便杀了张焜也挽救不回损失一切。
可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张焜却想对他下狠手,他没留神就挨了一钢管,差点儿倒在地上。
胳膊粗细的笨重钢管打在身上,钻心得疼。
顷刻间,杜阳君怒了,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石板大步走了过去。
张焜慌了神,惊恐道:“杜阳君,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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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漫天繁星的夜空,一路追寻过来的渠皓琰被这一声骇住了脚步。
让他更为震惊的是高架桥下的废石堆里,地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另一人用手中的石块一下下敲击他的头颅。
外道车辆疾行,一道光影一闪而过,背对着光的方向,一股液体飞溅出头颅。
死人了。
渠皓琰呆立当场,瞠目结舌地看着前面。
“杜,杜……”
看见极度凶残地杀人的杜阳君时,他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声来,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
不止如此,他感觉心脏快要破膛而出,身体仿佛被抽空,非常非常无力。
无力思考,无力呐喊,无力挽救……
察觉到来人,杜阳君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朝左边看去,正巧对上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
渠皓琰的表情让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在杀人,低头发现地上的人已经面目全非,吓得他赶紧扔掉了手里沾满血液的碎石板,连滚带爬地逃出几米外。
“杜阳君,你杀人了。”
渠皓琰这句话无疑给了魂飞魄散的杜阳君致命一击,杜阳君低头看着自己沾满人血的双手,不住颤抖。
“我不知道怎么就把他杀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没想杀他的,是他要杀我,我才,我才……”
躺在沙石堆里的人已面目全非,头颅碎裂,身体纹丝不动,人已经死透了。
一瞬间,渠皓琰看到了杜阳君今后的人生,杀人入狱,后半辈子只能在监狱里度过。
完了,彻底完了。
渠皓琰几经奔溃,他实在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挽救这一切?
“去自首吧。”
坐在地上正疯狂地用泥沙搓掉手上的血的杜阳君听见自首两个字时,手里的动作一滞,抬头望向伫立在面前的人。
微弱的光晕下,渠皓琰那双深邃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眼神哀怨又坚定。
“小杜,我陪你去。”
“我不去,这明明就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去自首?张焜的死跟我没关系,这种人死有余辜,他今天不死,死的人就是我。”
“这是死了个人啊,不是阿猫阿狗,警察迟早会找到你,逃不掉的。”
渠皓琰能理解杜阳君这个时候的心情,为让他悬崖勒马,遂低声劝道:“小杜,事情还没曝光,现在自首还来得及,等警察找到你,你这辈子就毁了,听我的,我们去自首。”
他说着一手抓起杜阳君的手腕,却被杜阳君一把甩开了。
“我不想坐牢,更不想为了这种人去坐牢,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没人来,警察不会查到我的头上的。”
“怎么可能查不到?警察又不是白痴,何况死的不是普通人,明天张焜不出现,一查就查到你头上了,你以为逃得掉?”
渠皓琰说着,只见杜阳君低头寻思着自言自语道:“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那你就一直躲下去吗?”
“如果不是他骗我,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儿?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他死有余辜。”杜阳君指着不远处的尸体,面目狰狞地辩解着。
面前的人五官几乎扭曲,已不是前一秒他认识的杜阳君,渠皓琰惴惴不安,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流失,他越来越看不清杜阳君,感觉离他非常遥远。
“小杜,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死人了,你我都免不了责任。去自首,讲清楚,相信法律是公道的,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活路。”
“我杀了人啊,我他妈杀了人,警察会让我活着?自首就是死路一条。”
杜阳君恐怖如斯,哀求道:“皓子,不要去,警察知道我就完了,我以后要怎么活?”
“能怎么办?人已经死了,就算逃了你能安心活着吗?”
“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他想杀我,我怎么可能会杀他?”
杜阳君的糊涂让渠皓琰非常痛苦,一方面是自己的好友,一方面是道德底线,两者来回纠葛。
最后这句话让一心想要挽救杜阳君的渠皓琰一下子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忍了忍,心一横转身就往工地外走。
“皓子,你去哪儿?”
杜阳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手上的血泥弄脏了渠皓琰干净的手腕。
“不能去报警。”
“我救不了你了。”渠皓琰挣了挣,没有挣脱,杜阳君说:“你不能走,我不能让你去报警。”
渠皓琰冷声道:“松手。”
“我要是松手你肯定会去警察局,皓子,只有你知道张焜是我杀的,我不能让你去报案,只有我们在一块才是最安全的。”
渠皓琰扭头看着他,与其说是看,更像瞪着杜阳君。
诧异,不解,陌生,恐惧复杂的情绪交错在一起,全部在渠皓琰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疯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