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上吟：终结篇

醒来后，许乘鸾头疼欲裂。

她忘却了许多事，连起床都有些困难，喝水都是拄着拐杖去的。

但幸好他们还活着。

穿鞋是季槐，喂饭是季槐，出去透气是季槐，就差沐浴这一步了。

听他说了很多旧事，也终于知道了汴国和平国的生死纠葛，季槐现在已经脱离了皇族，只是一介草民，而汝阴侯的身份，早已没入了尘埃。

他们生活在半山腰，栽了很多梨树，每逢初春一树梨花便落满了枝头，秋季打开窗户就能摘梨，若是无趣，到山下逛街，听戏也是极好的，山上有很多野禽，听大名鼎鼎的汝阴侯弹古琴怎么也不会无聊。山顶还有座观音庙，季槐本不信佛，但受其香火的缘故，渐渐的也吃斋茹素。

三个月后，许乘鸾竟有喜了。

他们泛舟同游，拨开悠悠的碧水，鞠一弯慈溪的水洗脸，躺在兰舟里看万里无云，点上渔火草草一餐，好像这样的日子也挺舒服。

许乘鸾躺在季槐的怀里，听草丛里的蟋蟀和鸣，精神得有点失眠。

季槐靠岸，抓了一把槐树的叶子，悠哉悠哉地吹起《寒商》来。

卫封生前，也给她唱过这个曲子。

这是季槐教给他，想必当初这个曲子已刻入骨髓，他思念着的也只有无忧无虑的儿时。

想起自从平国换了个不知名的皇帝后，新版《平国人物叙》列传里关于卫封这一篇，就只有“后人撰各地有奇闻，皆不统一故不赘叙，堪代留察”几个字，让人摸不着头脑。

宫里也大换血，只招募自愿入宫的秀女和公公，赋税徭役减半，今年的粮食收成也很不错，大家都说平国祺颂初年是风调雨顺的一年，最近还要请巫傩作法，举办一年一度的请愿大会。

春暖花开的时候，季槐去山上采蕨菜，准备展示一下手艺。

谁知许乘鸾剧痛袭来，刚蹲下去挖完土坑，还没出一分钟汗水就直流。

她差点在地上打滚，强撑着挪到床边，低头才发现羊水破了。

得亏就进香的游客听见了求救声，带上两三个女子就要做马车请接生婆。

季槐也赶回来了，进屋的血水一盆接一盆，疼叫了一天一夜，总算把孩子生下来了。

大夫说高龄生产的患病率很高，还是要做好措施，没想到这孩子生下来健健康康的，也没有得很厉害的天花，患过一次黄桓，这孩子就能哭能笑了。

到了一岁多点点，他会叫爹娘了。

三岁，学会走路。

五岁，开始认字。

七岁，趴在他爹的腿上说要练剑。

十岁，还在设伏捕兔子。

他遗传了他爹的英俊，不调皮也不耍怪，偶尔犯点小错误，偶尔被他娘打手掌。

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卫庭远。

庭远是独坐庭中，远见卓识的意思。

他们的生活还是这样一成不变，许乘鸾很少生气，当然除这个小家伙整蛊的时候。

季槐养了很多鸭子，每次穿上套靴在河对岸赶鸭子时，这小家伙都会笑他像只绿洲的沙鸥，许乘鸾解释说是为了捡鸭蛋给他补营养，所以才忍辱负重的。

听百姓们说，他们曾是宫中德高望重的贵人，只是厌倦了尔虞我诈的争斗，才隐居到了白云山上，当了对闲云野鹤的夫妻。

卫庭远老是会撑着头想：德高望重有多重呢？为什么宁愿隐居古村？

当然，这个答案以后才会知道。

他们每年都会去青素山上祭拜一位故人，小家伙说他们太吝啬了，每次都是送壶老窖折点松枝，可他不知道，青素山与玄武门遥遥相望，对应的是他们曾居住过十几年的皇宫。

他们说再也不想回去了，哪怕受万人敬仰，哪怕锦衣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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