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不该只是想想
1
很久没联系过的同事打来电话:“小新,你给学生灌什么迷魂汤了?”
这句话说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弱弱地问:“啥,啥意思?”
原来,她去我所在的一所高校采访,问到本科的学生最喜欢的一位老师,他们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我。
至于原因,有好几个学生提到了理想主义。
理想主义,我很喜欢的词,有些“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的意味。
那段时间,我同时在两所大学上课,教授的专业是《广播电视概论》和《广播电视节目策划》。
我并不认为我只是在讲两门课而已,面对着一张张稚嫩的脸,正如同当年我坐在教室里看着讲台上讲课的老师们:
有的老师,每堂课都在念课本,念到台下的我们昏昏欲睡;
有的老师,善于将理论与实践结合,有时我们哄堂大笑,有时我们潸然泪下。
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后者中的一员。
我历来都不觉得媒体人只能做手艺活儿,也从不觉得广播电视专业的学生只是学了个技术,我更希望他们至少先读哲学,之后一起谈谈理想。
理想主义,不一定真的能改变这个世界,但一定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我不希望,当有一天,我问一句“你的理想是什么”时,你会茫然不知所措,或者抓耳挠腮,甚至红了脸。
理想,就如同陪你一起成长的小伙伴,总在提醒着你,这条路略微有点难走,但要记得,再走一会儿,天就亮了。
2
我的上一本书《人生不易,但很值得》,做了一场分享会,那场分享会,几乎成了亲友聚会的专场。
兄弟华子直接拉来了他妈妈,以及他的岳父岳母。
没有听众知道,在那个晚上,我、华子和叶萱老师内心的焦躁与不安,由于疫情影响,全国的实体书店在一年间消失了100多个品牌,由于太多朋友的帮衬,我们三个作为创始人的“想书坊”概念书店的客流和现金流一直还不错,但其中一家店所在的商场有些流氓气,完全不承认之前对书店的扶持,双方的谈判陷入了僵局。
那天的活动现场,我说了很多丧气话,在此之前,我也说了好多丧气话。那些丧气话,其实是在耍狠,虽然不知道到底要耍给谁看。
我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对叶萱老师和华子说:“这家店,我是想放弃了,我现在每天晚上失眠。”
他们两个人眼巴巴地看着我,又垂下头。
我深深知道那些简单的真理,比如每个人都只能活一部分的人生,但读书,却可以让我们拥有人生另外的可能;比如独立书店出售的不仅仅是书,还有梦想、回忆和你所期许的温暖。但这些都不足以抵消有太多家书店都已经挣扎着死去,或者艰难地活着的现实。全国独立书店的创始人和主理人,都在时刻经历着暴击。如果没有持之以恒的信念,真的很难坚持。
叶萱老师、华子和我,我们三个人都是在各自领域里神采飞扬的人,却因为经营书店而搞得灰头土脸。
开一家书店,成了我们共同的理想主义。
分享会的现场,有个流程是邀请台下听众互动,我把华子叫到了台上。他没有说几句话,绕来绕去,还是说到了书店。
华子说:“做书店,是我心里知道自己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如果有一家店倒掉了,我就等自己财富自由的时候,再开一家。”
台下的听众都为这番话鼓掌。
我特别喜欢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为之努力的那种坚定,尤其是那种眼神里的不服输。
第二天,华子给我看了一条微信,是我分享会现场的观众联系了他,提出可以拿出几万块钱扶持书店,而且不需要任何回报。
“我只是不希望实体书店倒闭,没别的想法。”对方说。
华子回:“如果是站在投资角度,我不建议您投资书店,这个钱我们不能要。”
你看,原来,理想主义者,并不仅仅只有我自己,并不仅仅只有我们几个人。
即便过了热血的年纪,面对理想主义者,我们依然会被他们的一腔孤勇所感动。就像我们长大后认清自己做不了超人的现实,却依然甚至更加热爱超级英雄。
理想,是真的可以让一个人飞蛾扑火的。
人生无非就是昨天越来越多、明天越来越少,所以太多人都想着努力赚钱、用力吃喝,这样才不负红尘一场。什么理想主义者,不过是骗人的把戏;什么狗屁理想,根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奢侈品;还有一些人,整天暮气沉沉,想着都这把年纪了,不折腾了。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个采访,有记者问一个90岁的日本老奶奶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奶奶想了一会儿,说:“60岁时我想学小提琴,但觉得自己年纪太大学不来,现在想想,那时候如果学了,现在已经拉了30年了。”
3
直到中学时代,我的理想还是做一名军人,或者成为一名科学家,因为受当时的各种条件限制,我对军人和科学家并没有清晰的认知。后来我所学习的法律或者所从事的媒体行业,似乎都没有在理想的射程范围之内。
心理学的相关研究证明,我们拥有的能力比我们以为的要多,我们的理想足以改变我们自己的世界。
所以,不妨将理想视为一段不断趋近目标的过程,了解自己本就是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心智的成熟,你会发现此前的理想太过缥缈,甚至没有意义,但并非“理想破灭”,而是你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理想,以及知道为了实现理想该如何走好脚下的路。
总有那么一刻,你的脑袋如同被冰冷的凉水冲过,昏昏沉沉,混混沌沌,甚至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昨天还豪言壮语认为自己可以仗剑走天涯,第二天突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晦暗的,手里连把剑都没有。
我们常说,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不仅不容易、不快乐,还不容易快乐。
如果给出10秒钟的时间,想出一个月内令你觉得快乐的事情,你能做到吗?这是太多人真实的现状:这一年忙忙碌碌,到最后依旧碌碌无为,连梦都不敢做了。
只是,有些事情,你没经历就不会知道隐藏于其中的猫腻与未知的惊喜。有一些人,你不与他经事就始终不会知道友情的真伪与可以携手共渡艰难的诚恳。有些理想,你不实践永远只是一个空想。
4
2014年的诺贝尔和平奖,颁给了一个叫马拉拉的17岁巴基斯坦少女。
她从12岁起,就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抗争,她为英国广播公司(BBC)乌尔都语栏目撰写“巴基斯坦女学生日记”专栏,呼吁社会给予女性更多接受教育的机会。
但就在马拉拉15岁时,她遭到了塔利班的枪击,子弹穿过了她的头部和颈部,停留在了肩膀。“我的朋友们告诉我,那个男人开了三枪,一枪接着一枪。第一枪射穿了我的左眼眶,子弹从我的左耳射出。我倒在莫妮巴身上,鲜血从我的左耳喷涌而出。”
此次意外之前,她已经不断受到死亡的威胁,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写作。康复后,马拉拉没有如敌人想象中因恐惧而沉默,而是继续向着她的目标奋进——要让所有的儿童和女性都能接受教育。
在马拉拉所在的村庄里,女性的地位非常卑微。她记得小时候,村庄里有一个16岁的美丽女孩,爱上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当小伙子路过女孩门前时,他们眉目传情。这种“调情”,对男人来说甚至是被鼓励的,但对女人来说,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当然,我们会说这叫“双标”,是一种赤裸裸的性别歧视。可是在彼时彼地,那就是现实中的困境。
后来,那个美丽女孩自杀了。
再后来,警方证实,她是被家人毒死的。
马拉拉的16岁生日礼物是:受邀到联合国总部演讲,联合国确定那一天为“马拉拉日”。她被转入英国接受治疗,逐渐康复、重新入学,被世界不同角落里的更多人关注。
她阐述了自己的理念——一名儿童、一位老师、一支笔和一本书,就能改变世界。
理想,最难的就是那些艰难独行的小碎步,每走一步,都惶惑,所以,想走快一点都不可能,但总有人,用脚下的每一个小碎步,走完了一程又一程的马拉松。
只是,如何将理想主义者变为理想践行者?
我是一个写作者,最近的七年时间里每年出版一本图书作品,就有很多人会问我,你们作家都凭灵感写吗?灵感来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文思泉涌?
作家李筱懿的习惯是,每天早上4:45起床写稿,全年无休,平均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有人调侃,你们作家不就是在“家”里“坐”着赚钱吗?可是全年无休、每天伏案写作12小时,那种孤独与自处并非常人能够忍受。
幸运的是我们生活在这个机会很多的时代,每一个机会,都要用明的暗的辛苦去尝试。
幸运的是这个时代里的每一个“小人物”,他们眼中噙满了理想的光芒,也从未停下脚步。
5
理想的真相,未必是实现那一刻的兴奋与快感,哪怕尚未抵达,也在无限趋近中找到成就感。
倘若你实在觉得自己的理想太过遥远,那就像日剧《非自然死亡》中说的那样,“梦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也罢,有个目标就好了,比如发了工资就去买想买的东西,等休假了去想去的地方玩等”。
1978年4月,一个晴朗的午后。
跟妻子共同经营了一家音乐餐厅的年轻人正在看一场棒球比赛,边喝啤酒边看球,无比悠闲和惬意。
第一局下半局,当球棒击中小球时清脆的声响传来,年轻人怔了一下,一个念头击中了他:“对,没准我也能写小说。”
回家路上,他兴冲冲地买了钢笔和墨水。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他利用小店结束营业的时间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本小说作品《且听风吟》,这本书替他赚得了名声,也让他坚定自己可以成为一名写作者。
他就是作家村上春树。
“对,没准我也能……”
旁观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走吧,年轻人,出门转转,说不定马上也有一阵清脆的声响击穿你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