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悠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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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出走

“是你要杀我?”

王枕家门前的歪脖子树上,一位白袖长衫的男子立于树梢之上,颇具飘逸灵动之姿。

“你小子居然能从家中脱身,有点意思。”

王一田仰着脖子,心里盘算着对方自己惹不惹得起。

“突施冷箭之人已被我打晕,绑在大树后头。”

王一田绕到树后,果真有一人不省人事,被绳索捆绑,倚树而坐。

“你取的绳索是捆柴火用的,你住哪里,家里事情了了之后,我去你那要。”

“你不怀疑我嫁祸于人?”

“跟我一个小孩耍心眼,没必要。”

白衣男子心内不禁赞叹,这孩子冷静聪慧,与一些大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话间,几名云卫追出院外,打眼就瞧见他们。

“你再帮我把他们解决掉,绳子就免费送你了。”

“绳子是我帮你绑人用的,我取何用?”

“你没用归没用,可我们家还要捆柴火,没有了绳索,柴火堆地上容易受潮。”

“谁管你家柴火会不会受潮,哎,你说谁没用?”

两人对话进行到这,也不知是谁带跑谁了。

“那他们不是不知道绳索用在哪吗?”

王一田手指云卫,可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即放缓步伐,可越向前,对面两人聊得越激动起来,甚至根本无视他们的存在,交谈内容云里雾里,让人理不清头绪。

“所以你帮忙摆平他们,我就把绳子抵给你。”

“可我又不需要绳子,依我看,他们也不需要绳子。”

白衣男子甩出衣袖,一枚石子正中一名云卫眉心,当即倒地不起。

“你们快去抓他,我不好抓,他好抓。”

另几名云卫面面相觑,白衣男子武力绝对高深莫测,偌大的村子,要抓住王一田更是有心无力,本来要寻的射箭之人又不见踪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傻傻定在原地。

踟蹰之际,突然飞沙走石,待到尘埃散去,云卫纷纷倒下,白衣男子已从树上飘然落地。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机巧,看来遗传你母亲多些。”

王一田会心一笑,几名云卫能奈他们何,两个人说了那么多废话,只是为了确定他们是不是那名弓箭手的同伙,云卫眼里只有王一田,并无寻人举动,既然不是同伙,对他们下手也就不用再顾虑什么,只是白衣男见几名云卫踟蹰不前,或许担心回去交不了差,索性全都放倒,省得他们再被领导责罚。

“叔叔与我家人相熟?”

“论辈分,你叫我叔叔倒也应该,一会儿替你家解了围,咱们叔侄再好好聊一……聊”

白衣男子望着王家方向,神情不知为何凝重起来。

“糟了!你爹的气,消失了!”

不久,一个女人的悲号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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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枕的灵位前上了三柱香,然后擦洗了房梁,整理了衣被,将桌椅归置到位后,一刻也未停歇的王一田突然开始对着椅子腿发呆,他有些后悔,事情做得太满,把许多痕迹抹得太干净。思及此处,想起父亲清晨洒水清扫庭院的样子,又立刻动身,拿了扫帚水瓢,在院子里忙碌起来。

回想之前昏天黑地的日子,时常有人来问自己的行踪,村里人要么低头摆手躲过去,要么就答不知道,即便刚刚才在某片田地,某处山野,某块背坡送过饭菜,也是一副情真意切懵懂无知的样子。

“我的儿子在王将军手下当过兵,刚送去那会儿弱不禁风,瘦得像竹竿一样,想着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谁成想,过了几年回来,没有缺胳膊少腿不说,居然变得魁梧起来。”

王枕出事后的第三天,有个老人家来给王一田送吃的,见他蓬头垢面,四仰八叉地倒在一堆捆好的柴火边上,老人家以为王一田想不开,急忙凑近把了把脉,尽管身体没有大碍,但两天没有吃饭的身体,总归虚弱。

“没想到,五年后,你父亲拖家带口搬来,你当时就是小不点,就坐在这附近,看着他垒砖砌墙。可房子哪是一朝一夕就能盖好的,我儿见不得你们一家三口风餐露宿,给你父亲叫来了帮手,顺带着也把他的身份传遍村里。”

“大伙没见过大官,更没见过像你父亲那样接地气的大官,一切安顿好以后,跟我们一起下地种田,一起扎草人,一起打谷子,谁家要是缺个帮手,知道消息以后他也是第一个赶到,不知道你父亲已经成家的乡亲都上赶着给他说媒,又善良又能干,长得也俊,谁家不喜欢呢。”

“按说这么好的邻居,家里遭了贼,我们都应该出来帮衬帮衬。可那天我们都怂了,乱世当道,小辈们都入伍了,各家各户留下的几乎全是老弱妇孺,谁敢出去以卵击石呢?”

“直到听到你母亲的悲号,我们的心也一下结结实实地疼起来。后悔啊,当时怎么就没有操家伙跟他们拼了呢。”

“事已至此,你是你父亲留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村里人都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哪怕只是为了报仇,反正世界大得很,可能等你报完了仇,也会有远大的志向,或许做个威震四方的大将军,或许当个众人仰望的武林宗师,总之我相信那个时候,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一定很有出息。”

“到时你爹在天之灵,一定也会非常欣慰,没白养育你这么多年。”

老人用心良苦,可王一田似乎睡着了,嘴角还淌着口水,无奈只能先回去。

第二天,老人终于收回空的碗筷,也终于可以对王一田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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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把你娘和那名弓手带走,家里后事处理好,到锦霏城北边的拨云岭找我。”

白衣男子的双臂,一边夹着一人,匆匆留下一句话便踏着轻功往北而去。

躲过追踪,一夜未眠的王一田,藏在暗处,看着村民们给王枕埋葬在院子里,立了墓碑。

头七已过,擦拭了王枕墓碑后,是时候离开小荷村了。

王一田把房门关上,本以为村里人见到他也会像前几天一样,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谁知他们竟然头系白巾守在门外,眼神里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切。

他默默低头,径直往村外走,他不要和村子告别,他只是暂时离家出走的小孩。

只是当他踏出村子不久,身后的唢呐声开始一阵一阵地往他耳朵里钻,他才肆意地哭出了声,洒出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