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废土
穿过一条林荫小道，前方的景色立刻开阔起来，算算时间，王一田应该已经来到了景州地界。
景州之大，西延万里，越向西行，越是看不见路的边际，平原取代了山地，远处时常还有骏马飞驰而过，眼前的壮景着实让王一田大开眼界。
在他小时候模糊的记忆中，见过王枕骑马的样子，童心雀跃，他赶到了一所驿站，租了一匹马。
“小哥要是不着急，还是不要到最近的华炽城休息，那里最近挺凶险的。”
驿站里的马官把水壶装满水，递给王一田。
“城里还能比野外危险？”
王一田接过水壶，把它装进挂在马背的布兜里。
“城头刚换李家的旗，新来的城主哪里能斗得过地头蛇，所以城里头乌烟瘴气，只有因为战乱逃难的难民才会躲到城中，勉强活着。”
“那地头蛇什么来头？”
“难不成小哥还想淌这城里的浑水？”
“没有，就是好奇。”王一田露出了憨笑。
“青莲帮可不好惹，小哥还是不要打听这么多，绕开华炽城就行。”
见马官不愿深聊，王一田也不再多言，跨上马鞍。
“小哥应该骑过马吧。”
他扬起了马鞭，抓紧了缰绳。
“骑过，十几年前，我爹的马场里。”
驿官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王一田，正想着那不是你幼童时候的事，可王一田的马鞭已经甩出，马儿嘶鸣一声之后就冲出了驿站。
要说骑马的感觉和走路的感觉真是天差地别，驰骋于天地之间，男孩子内心最原始的快乐在旷野中肆意张扬。
但几个时辰之后，年久失修的城门，穷苦落魄的难民，马官提到的华炽城跃然出现在地平线上。
“下马，这马我要牵走。”
马镫边来了一位裹着头巾背着大刀的糙汉子，二话不说就要牵走王一田的马，看情况应该就是青莲帮的人。
“大哥，小弟是锦霏城信使，给前线送信的，久仰青莲帮大名，便在城门外驻足观望了一会儿，果然，这城门秩序给你们维持得井井有条，敬佩万分。若我在这碍了您什么事，千万别计较，我这就离开。”
“我青莲帮的名声都传到都城啦，哈哈哈哈！”
糙汉子一笑，附近的小喽喽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可有信使印信？”
没想到这青莲帮查得如此仔细，王一田在怀里摸了摸，故作镇定地掏出了月轮镖。
那名糙汉定睛看了一眼，马上就做出要抽刀的姿势。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飞镖状的印信，你他娘的敢唬我！”
王一田见状，捏紧缰绳，想着万不得已就冲撞出去，反正城外辽阔，逃走便是。
“大哥大哥，您忘了吗，我来华炽城之前就是小信使，这确实是信使印信，那李家不是刚占了锦霏城，他老家镇岳城信使用的就是这月轮镖，您没去过镇岳城，自然不知。”
幸好，一名小喽喽赶到糙汉身边，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说明，费劲了心思替王一田解围。
“既然如此，方圆百里也没什么好休息的地方，你就进城歇一晚吧。”
王一田正准备婉拒，那名小喽喽立马上前牵马，偷偷还给他使了个眼色。
“大哥心太善，小弟见到同行也十分亲切，不如我领他进城，免得他在城里迷路。”
糙汉看城门的难民不剩几人，大手一挥，将王一田放行进城。
既来之，则安之，王一田侧身下马，跟着小喽喽在华炽城中逛了起来。
“大人，您刚刚可真敢糊弄啊，您说万一我没看到您的月轮镖，这青莲帮可不会轻易放过您。”
危急时刻，没想到段老头的月轮镖果真管用。
“唉，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段大人嘱咐此镖在官市上才有用，没想到城门口也能用上。”
小喽啰小心瞥了一眼王一田，他没想到月轮的主管里还会有这么年轻的人物，但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思及此处便不再多想。
“大人刚来华炽城，对城里的情况自然也只是略知一二。”
“还不知怎么称呼？”
“月轮同僚之间，其实知道得越少越好。”
小喽啰终于正眼看了看王一田，或许他官职高过自己，但他在月轮一定是个新人。
“我们这是要去哪？”
“以大人身份，自然是往城主府上休息。”
“话说青莲帮在华炽城势力真的这么大吗，一城的治安都要靠他们维持了？”
“唉，这一切，说来话长了。”
华炽城虽然不算富有，但之前也算安居乐业之地，可乱局开始之后，大量难民躲进了华炽城，青莲帮也就由最早一批进城的难民组织壮大起来。华炽城城主以为青莲帮是个难民互助帮会，起初也就没太在意，谁知他们后来竟然开始欺压本地百姓，绑架勒索商户，甚至买卖人口，等到城主派人调查拿人，那些难民早已归附青莲帮，既不愿说出青莲帮所在，也不愿说出幕后指使。对于本地人来说，华炽城变得越来越不安全，有能力远走他乡的都走了，留下来的也只是一些贫苦百姓，他们为了生存下去，也只能加入青莲帮，跟着为非作歹。城主的那点人手，最后也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那李家都不管的吗？”
“大人慎言！”
王一田突然意识到，段老头虽然管着月轮，但说到底也是李家的。
“主君此刻正在古道口关隘前线和萧家对峙，哪顾得上此处。”
不远处，一所破屋门口，一个小孩跪在破席上，脖子挂着木牌，牌子上，明码标价。
见此场景，王一田想到紧追自己不放的云卫便觉得十分讽刺。
“走走走，见到外来人就赶来骗钱，回去找你们帮主要钱去，别在我家门口行骗。”
一位身着华衣的少年驱赶着小孩，那小孩尖叫着往王一田这边跑来。
“走，大哥的客人，不准跟他拿货。”
身边的小喽啰把小孩提溜起来，匆匆带走，王一田虽然没有被骗，但也生出了好像被骗到的情绪。
“这年头能从东边进城还安然无恙的人已经不多了。”
小喽啰带着小孩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华衣少年已经来到跟前，上下打量着他。
“你不像是青莲帮的。”
“我的确不是，但你也不像城主少爷。”
“哦，那我像什么？”
“你像捕快。”
“回家我就跟我爹要一份捕快的差事。”
“那也带我一起去吧。”
“我为什么要带你一起回去？”
“因为我跟你一样，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骗我。”
华衣男孩点了点头，他想起当时发现被这小孩骗的时候，心底那股愤懑不平。
“跟我来吧，华炽城里，除了醉香楼，没什么地方比在我府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