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站在修辞上的广西（组诗）

文/姜华

近看广西

广西。我必须仰起头来，提前透支几十年光阴

去看你，怎样在一个春天转身。去看

一棵幼树，瞬间长成森林的神话

我听到一个名词生长的拔节声，噼啪作响

站在秦岭以南，有惊涛拍岸，从华南西部

远远传来，似天籁，不绝于耳

此刻，我会把手尽量往南伸，去触摸

辽阔版图上，一朵盛开的民族自治之花

我知道，这里曾经是一块偏僻的土地

大雁南飞的季节，有海风吹过北部湾

点燃羽毛上火焰。一块易燃的土地

漫山遍野都是火种。漓江上陡峭的风

伴着八桂方言，掠过大陆架上的蓝

整片灰色森林挺立在这块土地上

凸显出几何学的美。怀揣梦想的人们

让一块不毛之地开花，异香扑鼻

我看见一群人在风雨中奔跑

把故事引向纵深。还有那些传统的农具

方言和风帆，高悬在图腾之上

在万物鸣唱的版图上，一个地名

抬高了人们的目光和欲望

那些当年领跑的人，已纷纷在月光下

走远。而一盏不灭的灯光和名讳

被我从一棵桂树上搬来。放进新时代教科书中

如凤凰涅槃。掷地有声

讲述者

现在我这样叙述。故事发生在

60年前的春天，华南西部一个叫

八桂的地方。讲述者表情凝重、安详

一口湘中方言，演绎出了现代神话

如今，春天的故事已载入真理

讲述一个地名怎样把民族抱成团

然后拉动一块版图崛起

讲述一个国家努力改变行走方式

让一个民族高举梦想走向富裕

60年后，这个故事还在续接、铺开、拓宽

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一万年

大地缄默。一阕奏响新时代的歌谣

正在穿越时空，把一块版图抬高

这个被称为多彩之乡的地方

转身多么华丽。现在让我们站在高处

看一个名词怎样涉水，把海风

蓝天和白云，紧紧抓在手中

随一枚荔枝去桂林

我出发的三月，沿途桃花正艳

彼时桂林的荔枝，还在枝头上眺望

教科书里记载的蓝，同我的旅途一起摇曳

我知道，这些身材婀娜的姑娘

皆包裹着洁白的内心。我就是那位

从唐朝出走的诗人

那些白色的花，开得隐秘、纯粹

一夜之间全飞到了树上。而其中一朵

肯定是我前世的爱人。而我已

转世出来。一块被北部湾海风吹拂的土地

引诱我为她献身。在北海公园

我栽下一丛三角梅，想象她长成爱人模样

在广西的土地上行走，我虽然

怀揣多国语言，仍无法完整解读

一块地理的崛起。那些曾经叫偏僻、蛮荒

和贫穷的单词，早已被风吹远

吹远的还有我的矜持，自信和近视

那些从异域迁来的植物，已在岛上落地生根

桂林迎客的荔枝熟了，红着脸

春天，抵达北海

我无法想象，这些从东汉出走的珍珠

当年怎样从北部湾出发，穿越台风、夜色

和海峡，把一座临海城市的名片

在丝绸之路上擦亮。多年以后

一位诗人慕名抵达北海。选择生命中

某个节点，把一粒南珠的表情细细打量

站在铁山港，观东海波涛起伏、奔跑

呐喊，多像我漂泊不定的人生。生命中

泛起的光泽，流星一样在天地间闪烁

如我精致的初恋。一个美丽的壮乡女孩

30年前，怀揣一枚晶莹的南珠远去

昨天她发微信说，当年我赠她的那颗

珍珠，仍挂在她的胸前，每个夜晚

都有故乡温润和光芒，把大洋彼岸照亮

而一个叫北海的名讳和方言

已嵌进了她骨头里，像一块烧红的铁

涠洲岛上

涠洲岛像一朵莲，在南海

绽放出异香。海天黏合在一起

蓝得没有一点层次，海流从四面涌入

挤压鱼群和方言。一群海鸥贴在礁石上

像一幅油画。大海仍在演练

把一个个浪花掀过来，推过去

登上小岛，我的腿有些发软

海鸥、珍珠和花木，皆口吐莲花

漫步在蓝色王国里，我发现爱人的眼神

竟然柔软了许多。留个影吧

周围海水聚拢过来，刚好把我们淹没

海岛上那些密集的脚印

是历史最好的注脚。一半昭示

风情，一半演绎浪漫

北海村

当年星散的渔村，哪里去了

现在所有的壮乡本地人

都摇头说，不谈过去，太阳

每天都是新的。东南风起的时候

仿佛一夜之间，这里的动物

和植物，已纷纷转身

那些珍珠、海鲜和越洋水果

在迁徙途中，睁大了惊奇的眼睛

世代以水为生的人，甩掉了祖传的

土碗、木桨和绝活，渔网上漏洞

给了大海密集的出口。那些

闪亮的航标，敞开了所有通道

谁愿意不停地回忆，复制

岁月的底片。当年领路的人已

纷纷在月光下走远。我看到一座城市

站立在南海潮头上，年轻如朝阳

中国渔业正在一个叫北海的地方拐弯

那些闲置的传统、渔具和思想

千年之后就是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