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果壳里的村庄（组诗）

文/吉小吉

论关联性

因为事物与事物之间

有隐秘通道。

960万平方公里

与一间破烂不堪的

泥砖瓦房

因此不可分割。

所以：我所在单位的

同事们正在走村访寨的

忙和累

与山间小路上

一个背破书包光脚丫

小孩的跑

以及此刻阳光

深深落入泥土的深处

与一个国家的意志

与2020年，与一个也不能少

是高度关联的。还有

很多人的像我一样的心跳。

论村头顿悟

村庄在果壳里。

荔枝反季节抛弃夏天。

山路越走越宽，

挺直腰身就抛弃

泥泞、野花与汽车亲近。

现在面对一幢幢楼房，

从记忆深处

取出土砖、黑瓦

和低矮、破旧这些词汇

和贫穷、饥饿一起

交回给童年

是情感使然。不需要泪水。

把目光从果壳移开，

抬头看看：

荔枝遍野。

天空蔚蓝

完全呈现了蔚蓝的意义。

论最高礼仪

车队在荔红时节进村

是一个盛大仪式。

但柴油机噪音与扬尘无法

在此刻达成和解。

车窗外两侧树木、行人

表示理解的方式

是纷纷向村外跑去。

在装满车厢的荔枝运出村时

它们和他们

以同样的行动

迅速往村子里退。

一直退回到

一个一个数钞票的场景。

不曾来过的人

无福享受

这进出村庄最高礼仪。

到来的人

完全有理由去

理解这些短暂蒙尘的日子。

不做旁观者。冷静思考。

论不确定性

身体里的懒散

具有一间房子的四方形状

大小刚好18平方米

长度等于一个早晨

足够一个中年男人挥霍一次。

但一次显然具有偶然性

上述一切因此具有

不确定性

是幸福的。美好的。

论夜晚更像是夜晚

不相信已经凌晨四点。

但安静会加重黑暗的重量

会产生一种伤感的美。会成为

一个猛擂向我胸膛的拳头。

一些事情漏在心里多久

也会复活，也会被猛擂出铜鼓般的回声

我爬起床来，不知身在何处

是确定的。有风掀窗帘也是。

内心的某一声鼓点或许

会被谁在千里之外察觉也

是有可能的。而意识的模糊不清

会让心事更像心事

按亮灯。会让夜晚更像是夜晚

论黎明前的静

貌似这种静和漆黑有着

同样的颜色。但需要轻轻的

一声咳嗽我偏偏不给它

我只是想看看

在光没有降服这漆黑之前

除了我，

它还能静给谁听

论学会赞美

天空出现很多小燕子。

身体里竟然一下子

多了电线杆

和一根根电线。

它们在电线上面歇息

是童年的事情。

永远不被驱赶

是此刻的一个念头。

学会赞美，

与它们一起快乐，

遵循自然法则

则是早于此刻很久的想法。

论324国道上的风景

弓箭上的弦是可以论证为家的。

这些摩托车上载着妻儿和大包小包行李的人

也因此可以论证为一支支箭。

或许是经历了年关的烟花浓霾，弦

会绷得更紧，会更为有力

此刻，村庄旁边的324国道上，万箭如云

“嗖”“嗖”“嗖”地从我面前

疾驰而过。

每一支箭离弦之后，都会在风雨

和日晒里落在生活的靶心，谁

都无法主宰和左右。

而那根绷紧的弦会一直绷紧，

不会松下来，不会老去。

所以，每每年关又至之时

每一支箭都会被另一支箭穿透内心

都会从这里反方向

急速回到原来的那根弦上。

我的体内，也会被一支箭穿透。

我，也会成为这道箭云

风景中的一支。毫无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