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赵王府二三事（七）

当小红埋着头走出去的时候，赵王府管事问了陈平一句，

“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刚才和小红说的是何事，但是我一眼就能看出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在皇室内宅之中，从来都没有秘密可言。想要知道什么事，办法多的是。

你就不怕我过后对小红严刑逼供，问出什么对你不利的内容来？”

陈平笑了，“少府之下，除了戚腮，大多是受过大苦的人，最能体恤孤弱百姓的疾苦。

且我知道管事你为皇室服务很多年，是一个严谨知轻重的人。那天你为几只鸟在宫门口找我麻烦时我就知道，今天这样的事，你不会那么做的，因为你不是那样的人。”

赵王府管事微微一笑。

陈平觉得自己越老越嘴甜。

虽然在现实中，嘴甜不大顶用，但是陈平知道，这个赵王府管事，在历经前朝然而再服务于大汉皇室的。

虽然他有时太过较真，还没丧心病狂到对于防患于未然的举动都要大肆渲染一番的程度。

且他心里最苦的就是赵王如意已经“先去”了，没了主子的他现在最好在这种于内宫和朝政“双涉”的事上少说少做。特别是在没影的情况下。

于现如今的大汉朝廷而言，绝大多数的权贵都是平民出身，连刘邦、刘盈和吕雉这样处于权力巅峰的人物都免不了“皇帝家都有两三个讨口子亲戚”的俗，其他大臣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大多数对底层百姓的困苦还是有很深的切肤之痛的，在这当口得罪一片人，这位管事是不会那么蠢的。

只是陈平有点好奇，刘盈和吕雉在听到自己的汇报后，会作出怎样的反应？

在意料之中，也出乎陈平的意料。

刘盈对那小红的事闭口不谈。倒是吕雉眼中满满的都是同情。

她问陈平，“你可知先帝大行之时，那批被恩准出宫的宫人都去了哪里？”

陈平佯装不解，实话实说道，“最幸福的莫过于那些个有家人的，跟家人回了家后，听说大多数自行婚嫁，都嫁得不错。

只是那些个没家人的，虽然在宫人之中只是少数。她们的下场着实有点惨淡。

宅院、田地皆无，无家可归时，有的做了富贵人家的奴婢，这还算是够好的了；还有些在宫里时并没有习得一技之长，连做奴婢的资格都没有，只得没入腌臜地里，打熬着所剩不多的青春。

臣在同行的酒肆处还曾听到过，某某某楼，某某某馆里的妮儿是宫里出来的，气派连一般人家的小娘都比不过之类的话题。

当然了，这话还是臣修饰过说给二位听的。实际上那些个人说的，相当地脏污不堪，听得臣心里极难受。”

吕雉的手重重地拍在扶手上，饶是她保养得再好，头上的青筋也一根一根地暴起。

陈平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三四成。

要知道，刘邦在时，吕雉是皇后，也即皇宫之主。虽然她和刘邦的其他妃嫔有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但这些个宫女，却是她治下的手足，也是她现在的百姓。

在有些事上，吕雉的大气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本应该回家享受天伦的宫女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她自己也有虑事不周的过失。按吕雉一贯的做法，她是不会在陈平面前推脱的。

当然了，在宫女出宫后的去向问题上，陈平用了一丢丢夸张的手法。

那些个出宫后境遇悲惨的宫女，毕竟只是其中的极少数。

大汉宫中选取宫人，只有在刘邦被封为汉王后的头两年内降低过要求，后来能进宫的都是那些个有一定实力且家风不错的人家的小娘。

她们家人让她们进宫无非是为了往高走——如果能被宫里的贵人相中，一步登天，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退一万步讲，即使在宫中无所获，回到家中，也有个见识过天家富贵的名头傍身，往往能得到地方上好人家的青睐。

当然，这些都是在本来的家庭有一定实力的情况下才会有的。

陈平穿越以前在研读《红楼梦》时，曾经看到过那么一段，说的是大家的丫环比小户人家的小姐在嫁人时更受欢迎。

当时陈平是不解的，遇到贾府这样的“只有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人家，女儿家的清白和声誉很难得到保证的情况下，在对女子贞洁那么看重的明代，为何还会有干干净净的小户人家的小姐比不过大户人家的丫环的事存在？

直到刘邦定都长安后，陈平到富贵人家门子串多了，才恍然大悟。

原来在古代，小户人家的物资非常地匮乏，小户人家走出来的小娘最多算是能把一些常规的东西做熟勉强能用罢了；而那些个大户人家的丫环，从进府的那一刻起，就被要求会做很多东西，先不说偶尔会有试错的机会，就是其他的老嬷嬷们，为了反派事务的方便，也会在做事上提点一二的，更不用说小姐妹们平日的交流了。

揭开古代男子重礼教的面纱，他们和他们的父母在差不多能忍的情况下，大多会更倾向于选择让生活和家庭传承更上一层楼的大户人家出来的丫环。

对于汉宫的种种，陈平知道，汉初这一段将是华夏古代历史上对宫人最仁义的一段。

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皇室为了保护自家的隐私，宫人享受的这些个福利会被统统剥夺掉的。

虽然陈平知道吕雉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但是他还是被她那重重地一拍吓得差点跳起来，刘盈看着不忍，就绕开话题，问道，

“这是我汉宫不得不面对的事。让宫人出宫后能有所安，也是必须解决的问题。不知陈卿家有何见解？”

刘盈的话切中了要害，也说到了吕雉的心坎上。连吕雉都安静了下来细细地听着。

陈平揖手回禀道，

“就从这个小红开始，朝廷需在皇太后和陛下的带领下处理很多事。

陛下你是知道的，现在我大汉朝廷养的有兵，各诸侯国也养的有自己的军队。

这些个专职的校尉在一般的诸侯国里还好一些。但在代国那，情况可不太妙。

代国偏僻荒凉，还时常与匈奴剑拔弩张的，那些个戍边的将士们极难觅得佳偶，孤独终老者也大有人在。

平不才，就知那些个无家可归的宫人是否愿意与他们结成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