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替罪(2)
章泽安一接到消息,立即赶到牢房去接陆祁丰,他自是欢喜,陆家无虞。
“老爷,小姐。”
“泽安,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昌石那老家伙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过他?好不容易把他弄进来了,就这样放他走了?他不相信。
陆祁丰这个问题,将欢喜的章泽安又推回了现实的苦闷之中,保护陆家这是他的使命,但一想到方振之,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尤其一抬头看见陆明娇,他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神,不知如何开口。
父女俩有些奇怪,是什么事让章泽安难以启齿?
“章大哥?”
陆明娇只好先叫了他一声。
告诉他们方振之被抓了?他们又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事情做的不好,章泽安自认这是一个下下策,可他也没有办法了。
“赵昌石现在是动不了老爷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
“是方师父……”
陆明娇听见是“方师父”的时候,如晴天霹雳一般,脚下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幸好二人左右搀扶住了。
她想不到方振之用了什么方法来换陆祁丰出狱,他会不会死?他和陆祁丰一样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如何经得起这牢狱之灾。
这时,狱警刚好将方振之押进来,路过陆祁丰牢房,陆明娇冲出去抱住了他。章泽安见势,便吩咐那两三个狱警先在旁边等着,碍于队长身份,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不能耽误太久。
二人干脆直接先回陆祁丰最初的牢房。
他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囚服,拖着手铐脚铐,身上没有什么伤,那些人应该没怎么刁难他。可这样一身打扮,陆明娇心中不安——这是死囚服。
“师父,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克制住欲欲而坠的泪珠子。
不管是谁来替陆祁丰顶这个罪,那都是不合情不合理的,他本来就是清清白白的,行得正坐得端。
“你什么时候学会自作主张了?”
方振之微微咧了下嘴,他的头原本是低着的,慢慢抬起来看着陆祁丰,声音沙哑着。“老爷,这是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这个回答让陆祁丰语塞一阵,却也感到了鼻头的酸意。从方振之跟着他,几十年如一日,莫不说事事顺从,却绝无忤逆,他让方振之往东,便不会有往西的道理。
两个人一起从年轻小伙变成了老头子,陆祁丰早就把他当家人看了。
也想过有一人一朝驾鹤西去,独留一人白发空守悲叹,好歹自然变化,寿终正寝。论谁也没想到,是今天这个局面。
陆明娇一边拉着方振之的手,一边侧过脸很是着急地问章泽安。“章大哥,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章泽安愧疚极了,头埋得极低,他说不出话来,闭着眼睛摇头。他也不知道,今后当方童馨逼问他同样的问题时,他要怎么回答。
他们,为什么都是这样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在她们的心里,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吧。
方振之两只手都被铐着,拖着很重的手铐,仍用他修长的指头将陆明娇的碎发别在耳后。
“别为难你章大哥了。以后师父不在了,你要好好读书,听你爹的话,别惹他生气。”
陆明娇不能接受陆祁丰死,但是她同样不能接受方振之死,这些年方振之陪着她长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日日师父师父的叫着,在她心里那可不就是和父亲一样?
“师父,您不能离开明娇。”
“明娇听话。”
陆祁丰瞥了决心赴死的方振之。“你让明娇听话,你自己却为师不尊!我准你这样做了吗?”
他很少发火,很少冲陆家兄妹发火,仅此而已。他的怒气吓着了陆明娇,方振之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将死之人,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老爷……”
“祁丰……”
听惯了老爷,方振之这声“祁丰”虽然有些令人吃惊,却显得格外亲切。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叫过陆祁丰了,是出于尊重。
陆明娇从未听过师父这样唤自己的爹爹,愣了一下。他们的情谊,何止于救命之恩,何止于兄弟之情,在里面还有许多复杂的情感。
比起孟九,陆祁丰更信任方振之。
陆祁丰出了事,忙里忙外的也不过是陆家自己家里人和方振之罢了。
一声“祁丰”胜过千百句解释,他不再去问方振之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做了。
章泽安心领神会,先将陆明娇领了出去。
“不久的将来,我会让赵昌石去下面给你赔罪。”
牢房里光线不好,几乎看不清楚陆祁丰的眼圈已经红了,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哽咽,才知道他哭了。
陆明娇也不去打扰里面二人说话,她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了,准确来说是没有了。她每每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师父就要白白地命丧黄泉,心里万般痛苦。
“章大哥,这两天我大哥一点法子都没想出来吗?”
章泽安始终垂着头,陆南威知情这件事情是他告诉陆明娇呢?还是等着那人自个儿自首呢?方振之这样做,那确实是重情重义了,可陆南威知道,而且还从中帮衬着,那陆南威就是不忠不孝了。
“小姐,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你说什么?”
陆明娇不可思议地看着章泽安,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难道他话里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便是他们救人的法子?
“保全老爷,保全您,不得不这样。”
“所以你们……你们居然……”
她曾经怪过陆祁丰,做了赵昌石的帮凶,对林尹龙和周念火上浇油、见死不救。也是陆祁丰养了她那么多年,她恨不起来。
只是没想到,十五年后,他们又再一次地做了赵昌石的帮凶。
正当陆明娇生气、激动、语塞之时,就听见陆祁丰叫她进去。
“明娇,跪下给你师父磕个头吧。”
上一次陆祁丰跟陆明娇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还是拜方振之做师父,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
再说这句话,已是诀别。
陆明娇悄声流着泪,朝方振之近了两步,双膝着地,额头一连三叩地,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