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打的凤入牢的龙(1)
进入陆家十五年,陆明娇第一次见陆祁丰发那么大的火,客厅里只有陆祁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王叔带着兄妹俩进来,阿福跟在他们的身后。
不见方振之身影,是回家了吗?这也是陆祁丰第一次教育子女,没有让他留下来。
论起来陆南威犯了哪些错——
没有护好陆明娇?这些日子玩忽职守?忘了自己该做的事?
陆明娇不以为奇,可陆南威知道这一桩桩一件件犯的可都是陆祁丰的底线,时至今日也不知道自己前些日子是在干什么。
有些悔不当初,尤其是第一件事。
“跪下!”
陆祁丰吼道,这在陆家是第一次,侍在一旁的王叔、阿福均吓了一跳,一屋子的人一齐跪下,动作之同步,跟说好了似的。
他打量这跪得整整齐齐的一群人,指着陆南威冷声道:“我让他跪,怎么你们都想陪他一起?”
大家还是没有动,陆祁丰先喊陆明娇起来,陆南威也在旁边戳了戳她,向她摇头——现在不是用苦肉计的时候,这其他人才起了身。
陆明娇看着自己大哥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从小到大,我可曾罚过你?”
“没有。”
陆南威虽然桀骜不驯,也难免有违逆陆祁丰的时候,但陆祁丰从未亲自打骂过他,方振之对他行师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能够说教的,陆祁丰定是好好口头教育的,陆家家法虚设多年。
“你自己说说,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陆南威、陆明娇,连王叔和阿福都知道陆祁丰这次的怒火绝无仅有。
他都没抬头看陆祁丰,全程低着头说了他自认为最近的所有过失,陆祁丰轻哼着,倒是说得一点不差。
“自己知道的那么明白,还犯?”
“南威糊涂了。”
见陆祁丰语气缓和不少,陆明娇才有了把握开口求情:“爹,大哥一直办事认真,他也知道错了,地上凉,让他起来说话吧。”
陆祁丰还是心软了,从小都宠着这对儿女,无奈叹气,抬抬手让陆南威起身。
陆明娇与阿福忙去一左一右地将陆南威扶起。
“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陆南威大脑一片空白,一件件糟心事接踵而至,他确实想不起来了。
阿福附耳提醒道:“海关大检。”
每年旧例,也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但极为庄重,海关那块查得严,不知道多少家海贸因这遭多少年的大业都未能东山再起。
陆南威应该今儿再去码头认真检查一番的,竟没想到仓库遭了火。
他想到了这两件事的关联性,眉头紧锁未曾舒展,甚为忧心。“赵昌石明天会来。”
他不是推测,不是提问,而是肯定,已经失踪多日的赵昌石明天一定会出现,那么仓库的事十有八九便是他搞的鬼。
如果不是陆南威最近的疏忽,也不会给赵昌石可乘之机。
陆明娇也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赵昌石这步棋比以前进步了不少。“那我们这次步入了死局?”
陆祁丰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他们任何人都不知道。
“没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该来的总会来,躲不了。”
“明天带上赵梦月去吧。”
养了那么多日的棋子,也该派上用场了,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们也不想用别人的性命去威胁任何人。
翌日,天灰蒙蒙的,看不见耀眼的阳光,被一重又一重的云压着,风比昨夜小了点,仍呼啸着。
上滩所有的海贸商人均聚集到了码头。
海关总署署长、租界工部局局长等官员都是今天的重量级人物,黄头发绿眼睛的洋人更是不乏其人。
各大报社记者也都聚集于此,每年报道出来的海贸龙头老大都是陆家,落魄者年年换角儿,这都是上滩小孩会唱的童谣了。
上滩其他几大行业的领头人也都来了,毕竟现如今这世道商商相助,尤其是陆家占着三道大口,他们必须得倚靠,也必须得关心这件事。
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还是令人瞩目。
陆南威基本上一夜未眠,提早赶到码头去检验了一遍船只货物,没有任何异样,却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赵昌石会搞什么鬼。
方振之陪着陆家一家人来到码头,赵梦月被秘密带在人群之中,码头上人山人海的,哪能察觉到她,她想逃也逃不掉。
与陆家同行的,自然还有孟家。
两家人心思一样,并不关心海关大检,年年结果大同小异,而是赵昌石,他们一直都在人群里张望——那张丑陋令人厌恶的嘴脸。
他还是出现了——
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容光焕发,精神面貌那是顶好的,笑容可掬还甚为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一点也瞧不出来是在外面东躲西藏多日的人。
陆南威恨得咬牙切齿,赵昌石却投来一个鄙视的目光。
赵昌石今天可谓是胸有成竹,他算计了陆家不止一次,虽然次次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他这一次相信绝不会了。
赵梦月已经很多次都没有看见赵昌石了,看见他的身影就激动得向他挥手打招呼,却被陆家的人捂住了嘴,赵昌石何尝没有在人群中找她,可无异于大海捞针,过于困难。
海关署长发言时,赵昌石竟面不红心不跳地就站在了陆祁丰旁边,他的笑在陆祁丰看来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陆兄,别来无恙啊。”
陆祁丰都懒得瞥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死了不就便宜陆兄你了。”
他甚至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嘲讽,他忽然就站在了陆祁丰摸不透的高位之上,操纵着不可知的一切。
“别忘了,你女儿还在我手里。”
陆祁丰压低了声音,陆赵两家近日的恩怨还没有传出去,否则哪来的那么多日的太平日子,恐怕整个上滩都会闹得底朝天。
不过暴风雨来临之前,海面上总是风平浪静。
赵昌石满不在乎,低头看着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并玩弄似的转了转。“你不敢动梦月,否则,她也活不到今天。”
陆祁丰微微侧过头看了他。“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是狼。”
“陆兄又想怎么办啊?”
“你知道的,我想办的,我必须办到。”
“办不到呢?”
“这辈子,还有我陆祁丰办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