曩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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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125追

众人被一声斥笑惊醒,慌从声音发出处看去,只见一个梳着长马尾的背影,背着一只手正迎着门外的光走出去。

哪里来的门?

众人第一反应皆是如此,但根本来不及细想就听不知谁喊道:“追!”

转身跑的时候,大伙儿才对身边一目了然的变化有了全局的认识:没有帷幕,没有戏台,没有二楼,身处之处是一个和之前那个雅间光线差不多的空旷处。

同一个屋子,不过是里面变化了。

最先追出来的孙泥克看到那个梳着长马尾的背影还在屋子右边一条小道上从容地走着,便丝毫不停歇跟着转了过去。

十个人之间几乎算是零距离,谁都清楚这种地方随便掉个队,就有可能再也没法子归队了,那时只能找个墙角念“阿弥陀佛”,或者喊“妈妈”。

后人贴前人,十人几乎同时转过那个屋子的转角,可哪里还有那个梳着长马尾的背影。

“好像是慕容荣”,元筱勤气喘吁吁地冲大家说道。

慕容荣可不是个寻找曩拓途中随便遇见的路人,大家都有印象,不过谁都没肯定也没否定。

“把好像去了,就是他!”舒婵深邃的目光盯着前方。

“各位,别独自在心里打小算盘了,接下来的情况不明就里还变化莫测,刚才你们都领教过了。关键时候请大家耿直点,做个爽快人,团结点,做个敞亮人。至于仇和冤,别忘了,你们是文明人,理智些,回去后自有文明理智的解决办法。”

孙泥克环顾左右,站出来建议道,“哥哥姐姐们,说起来是叔叔辈的人了,我们这些小的还指望你们呢!”

他呵呵一笑,目光直指王柏塬、尤洋洋和鄢蛰,最后落在刘矣辛和田柒合身上。

这几个年纪稍长些的眼中或凌厉或惨淡的目光顿时柔和起来,都悄悄地把肩膀往前收了收。

“出息啦?”刘矣辛从下到上打量一翻孙泥克,“嘴里喊着哥哥姐姐,心里骂着老阿姨老大爷,眼里全是教训人的活!”

她这泼辣劲一开口,气氛立即被缓和,大家嘴角立即挂上了微微的笑容。

“别啰嗦了,直接说吧,怎么办,你们上次来过,有经验!”

孙泥克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刘矣辛直接把废话给堵了回去,他只好卖乖地舔了两下嘴唇,以示自己屈服在刘矣辛的强势下,才在这当口没大没小地跳出来说话。

“说实话,我们上次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院子就直接进屋去了”,孙泥克挠着后脑勺说道,“当时以为是实实在在的人家户。”

“四周找找看吧”,看着前方屁大点地方还有许多条小道纵横串联,舒婵说道。

“你们快来看!”

舒婵话音未落,就听得一个声音喊道,这时候大家才留意到十人竟少了一人,在另外看不见的地方喊的人正是元筱勤。

“真是找死!”见说个话的空档,元筱勤就不知在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刘矣辛的脸一下子臭下来,抱着手带头朝那里走去。

她的人已经少了个权嵘,刘矣辛再经不起这么没轻没重地胡闹。

大家都以为元筱勤要被一顿臭骂,丁蚁几乎是黏着刘矣辛跟过去的。

大伙儿一见,故意把脚步稍稍放慢了些,想着给元筱勤留点面子,要真有什么,还有丁蚁在呢。

然而,直到大家走近了,都没听到刘矣辛骂人的声音,却只见刘矣辛脸仰成与天平行的样子看着楼顶,听到一排齐刷刷的脚步声过来,她才把目光投过来。

她的神情,不用说话,几人就都明白了,何况还有元筱勤在一旁不住地直指前方的楼顶。

众人以手遮在额前,挡住阳光,脸面仰得与天平行。

只见楼顶延伸出来的窄窄的屋檐下,一块斜支的牌子上书着“三角亭”三个木灰色的字。

这是逗人玩吗?

十个人全都傻眼了!

大家一开始就接受了“三角亭外十里”是一个地名,而不是离“三角亭”十里外的地方,原因是一开始孙泥克他们寻“三角亭”无果后,恰巧遇见了一名“有经验的”司机,告诉他们三角亭外十里就是一个地名,而且是一个叫做十里的巷子里,所有的院落都是以十里作为名字的后缀。

“这么想来也没毛病”,尤洋洋听完事情的原委后说道,“这房子叫做三角亭,而这里的所有房子都以‘十里’作为后缀名……”

话说着,名字念着,尤洋洋忽觉不对,感觉这是在生搬硬套嘛,要按他这么解释,这楼得叫“三里亭外”才对。

尤洋洋没说完的话声音渐渐弱下去,大火都明白他没说出来的是什么,以及没说出来的原因。

“要不要试一下?”刘矣辛望着鄢蛰。

“试”。

鄢蛰立说立行,转身就走,步伐铿锵急促,背影笃定。

“试什么?”元筱勤人是跟上了,但这些人说话老是只说一半,她不由得拉住丁蚁问道。

“试三角亭外十里”,丁蚁答完,从后面疾步绕过她,走到她前面去了。

啊?

元筱勤此刻的神态完美诠释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具体呈现。

“三角亭、外、十里”,舒婵经过她身边时,帮她停顿断句,一只手扶在她肩膀上将她带走。

噢——

元筱勤恍然大悟,顿时来了干劲,大步流星拖着舒婵一路赶超,很快走到了前面。

小巷“十里”有一个院子叫做“三角亭外十里”,院子中的那栋楼名唤“三角亭”,不是长了三个角,名字而已。

要到三角亭外,大家选择的出口是这个院子的后门,出门后,面前是一条干净的街纵贯东西,街边落叶飘飘,一幅好景致。

然后,选择来了。

往东?还是往西?

十里嘛!

总是要选择一个方向走上十里路。

大家都把决策丢给了鄢蛰,九双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鄢蛰也是为难啊,反复念那名字,也没从中念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放眼街道的东西两头,都没人,都是铺面门店,都是关门闭户。

这里,可要比十里,也就是前门外的街看上去要繁华干净整洁,评先进绝对没问题。

可是对决定往左往右,一点用都没有。

“要不,咱们先往东走十里试试”刘矣辛朝大家建议。

“我看可以,不过十里路而已,大不了咱们又倒回来,往西走十里,总共最多二十里路,就当户外徒步了。”田柒合说着开始卷裤腿,准备上路。

“田叔叔,您的数学和体育肯定是同一个老师教的,且他把数学的课时霸占来上体育了。”杨亦晨没开玩笑地说道。

“不对吗?”田柒合仰起头来,极其认真,“东十里,西十里,不是二十吗?”

田柒合还在原地看着十个手指头苦思冥想,一群人趁他如此认真的时候,一个个小心翼翼地从他面前溜过,快速朝前面走去。

刘矣辛走了很久,一回头,他还在原地较真,咧嘴一笑,摇摇头,朝他喊道:“老田,你向东走十里,转身朝西走十里,不就才回到你站的地方么,那不得接着往西再走十里?”

“我就说嘛!”田柒合高兴地一拍巴掌,甩着两个膀子朝已经转身碎步走着等他的刘矣辛走去,“不愧是我们学习委员,学霸,厉害!”

田柒合不住地夸赞,还不停地竖大拇指,惹得小辈们一阵偷乐。

十人朝东走了十里。一路上过于安静,而导致孙泥克不得不去摘片叶子,掐几个口子,确认这一切不是假的。

往东十里地,前面还是路,左右两边都是门窗紧闭的商户。

大家很是失望,心下存疑,但又想不到好的办法,于是决心往回走那命中注定的二十里,一则万一西边有所不同,二则还可以边走边思考对策。

然而,二十里地走完,和往东一样的情形,为了保证起点没错,大家决定再回三角亭门口去。

“嘿,我怎么觉得不是三十里,是四十里呢?”

大伙儿正沉默之际,田柒合突然若有所悟。

“哎哟”,三十里路,确实还是够呛,大家都走得满身大汗,杨亦晨呻吟着,朝身后的田柒带着哭腔竖起个大拇指,“田叔叔,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哇,啊啊啊!”

往回的十里走完,刚到三角亭外,大伙儿也不分街不街的,全都一屁股坐了下去。

孙泥克揉完腿,瓶子递到嘴边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了看舒婵背包侧边已经空了的瓶子,把自己的瓶盖打开,卷起衣袖擦了两圈瓶口,然后递给了舒婵:“放心吧,我没什么病,也挺讲卫生的,不脏。”

舒婵笑笑,接过瓶子喝了一口,也像他那样擦了两圈,“我也没病,挺爱干净的!”

一旁的鄢蛰瓶子搁在嘴边,一直看完眼前的这一幕,才嘴角上扬,瓶子一抬,喝了一口水。

“蛰哥,辛姐”。

第一次有人叫自己“辛姐”,刘矣辛差点没反应过来,所以神情更加专注地望向点她名的孙泥克。

“这街道两旁全是一户挨一户的铺子,风貌样式都像是统一的标准,大小上除了高低错落,楼层数不同,其实占地面积差不离多少。”

孙泥克这么一说,大家立即朝身前身后的那些铺子看去,果然如他所说。

鄢蛰和刘矣辛却是埋头思考他的话,这四十里路他二位也留意到了这点。

“所以你选的标准是哪个?”

刘矣辛话一说出口,除鄢蛰和被她问的孙泥克外,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好表现得太好学,只好不懂就不懂了,听他们最后的决定。

“在古代,‘里’作为一种居民组织,制式很多,我背过且记得的只有‘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不过我记得好像很复杂,不只是这么几句话而已。”孙泥克话是说了,意见也表达了,但满脸皆是学艺不精的尴尬。

“要论只是背的话,我记得的还有‘八家为邻,三邻为朋,三朋为里’‘百家为里’‘古者三百步为里,名曰井田’井田制当中的方里……”

当刘矣辛还整出井田制来时,鄢蛰的脸都快皱成山川了。

孙泥克和刘矣辛一下子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地卖弄出这么多,不仅没给他什么头绪,反而整一堆他不懂的让他做判断和选择。

现在就是这些文章和书都堆在他面前,他翻个一星期也是搞不懂啊!

鄢蛰盘腿坐在地上,想了又想,又把难题抛给刘矣辛和孙泥克,“他们觉得会是哪种?”

这怎么能是“觉得”就能解决的问题?二人的脸都快翻成表情包了。

“‘五家为邻,五邻为里’”,身后突然有人替他们做了选择,三人都朝那人看去。

“没那么复杂”,舒婵看了一眼所有在看她的人。

“为什么?”刘矣辛笑着扭转头望着站在她身后的舒婵。

“因为我只会这一句。”舒婵坦白。

“妹子”,孙泥克招手让她坐下休息,“这是件严肃的事。”

“真的”,舒婵以严肃回严肃。

“噢”,她很少发表意见,还这样再三肯定,刘矣辛站了起来,转身问道:“你的依据事什么呢?”

“感觉”,舒婵再次坦白,“出这道门,在你们决定向东向西之前,我脑子里就蹦出这句话来,但我没有背过这句话,我高考语文很差的!”

她说得有些玄乎。

“向东还是向西?”刘矣辛刚要开口,身后的鄢蛰就问道。

“东西都一样”,舒婵迅速答道,说完见大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又补充道,“我们刚刚走那四十里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个想法在脑海中确认了好多遍。我爱看建筑类的书籍,也爱画建筑”,她说着看了一眼孙泥克,孙泥克向大家不住地点头。

“所以没准我是在哪本书或杂志中见过,读过,只不过学渣恐怕只热衷于读热闹,所以没记扎实。”

“就照你说的!”

舒婵话音刚落,鄢蛰就抢了刘矣辛的话,痛快地说道。

刘矣辛只嘴一张,比鄢蛰慢了半拍,只好点头以示和鄢蛰意见一致。

按照舒婵说的,十人向东重新出发,每二十五户,大家伙就滴溜着一双眼睛,但说实话,一路上和先前一趟见到的并无二致。

第十个二十五户就要走完的时候,所有人的心或多或少都绷了起来,纵使这路边的景致较已经走过的那些路段没什么特别。

“怎么办?”最后一个二十五户中的第二十户就在前面,一眼可见,再是几步路就伸手可及。

没有奇迹,没有意外,没有念想,前方真的是一览无余,剩下的几步路似乎已经没了走的必要,真要走,那就是完成任务而已。

王柏塬问完后,大家的脚步都停了下来,一个个顿时没了精神,前进无望,后退无力,都蔫在了原地。

“我去看看”,当初提议时,舒婵原本信心满满,到了这里,亲眼得见,虽有泄气,但仍不死心。

“一起”,孙泥克朝满脸郁闷的舒婵一挑眉,脸颊挂上了笑容。

刘矣辛和鄢蛰没有动,其他人也都跟着停在了原地,几步路而已,也着实没有必要一哄而上。

和旁的房子相比,没什么特别,看上去建的有些时候了,但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

二人到门边,左右上下把屋子正面一通好看,很现代的建筑,规规整整,没什么可疑。

“我来”,孙泥克挡住舒婵欲伸出去的手,单手直接上门。

这门很贵,价钱上的贵肉眼可辨,但没想到很重,孙泥克郁闷地蹙了一下眉,伸出了另一只手。

运足全力。

门微微闪动两下,但未开。

不可能是拉,因为有门槛。

“大概也是往里面锁了”,舒婵说道。

之前往东走往西走,他们都随机选择房子去试图打开过,但和现在的情形相差不大。这里所有的门都是挂锁,打不开,只可能是从里面上了锁。

不过是相隔两三米的距离,舒婵和孙泥克在门边的一举一动,鄢蛰他们全看在眼里。

看来这种方式并行不通,此刻要再商量任何对策也不现实,大家都又累又丧,只能先回到三角亭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刚转身没走几步,忽听得背后传来一个清亮而又慢慢悠悠的吱呀声。

十人齐刷刷转身,只见一人一手端个小簸箕,一手依然还在推尚未到底的门。

是慕容荣这小子。

“就这点力气?”他一副嘲讽的语气看了孙泥克一眼,收回目光时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傲娇感,然后朝舒婵走来,另一只握住的手伸向舒婵。

孙泥克正自娱自乐把他刚才的一整套动作捡着精髓学个有模有样,却见慕容荣一副阴柔淫贼的模样盯住了舒婵,随即就要发作,不料舒婵靠近他的那只脚往他的方向伸了一步,正好阻止他。

“干什么?”舒婵问道。

慕容荣还是死盯着她的眼睛,张开了掌心,几颗扒好皮的瓜子没了禁锢,争先恐后往下掉。

“谢谢,留着自己塞牙缝吧!”舒婵微微一咧嘴,却并无半点笑意。

她实在是尽力了。

慕容荣并没有那么听话,还是一副色迷迷的痴情模样,摊开的手微握,以防瓜子都掉干净了。

舒婵也没那么容易妥协,收回目光,避开他的手直冲冲朝那大门走去。

不料,慕容荣是个一根筋,好不容扒皮一大把瓜子,总不能塞回自己嘴里噎死自己,所以他的手抢先一拍,横隔在舒婵面前。

“还没完没了?”孙泥克抢上一步,抓住慕容荣的手。

杨亦晨也紧赶两步,光似地跃到三人身后,一把抓住了慕容荣的肩。

年轻人的问题先让年轻人解决一会儿,鄢蛰奸诈起来也是个老狐狸,他一伸手,拦住了旁边的刘矣辛等人,包括晚杨亦晨一步的丁蚁。

几个年纪大的立即懂了,不约而同拿出叔叔阿姨辈风范,表情轻松,一脸老父亲老母亲神色关怀地看着前方四人,仿佛溜孩子的大人锻炼孩子们互相间解决问题的能力。

舒婵被拦下的脚步继续往前,不料慕容荣的手硬挡住,并加强了气势,以表其决心。

舒婵的脑袋微往右侧,吐了一口气,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她不擅长周旋,不喜欢口是心非,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从来不会有“欲擒故纵”或是“设个伏笔你来猜”!

她脑袋回正后,迈出的步子终究是往前面落下,慕容荣脸上依然是邪魅的笑,手却又往回挡了一挡。

如此自以为是!

舒婵左臂起,以臂攻臂,劲力直击其小臂手三里处。

慕容荣的手如同机械上的手柄,以肘关节为轴点,内力一绕,手臂贴着舒婵的手臂翻了个转。

舒婵无比嫌弃,猛地收回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慕容荣见状,眉头紧蹙,目光凌厉如淬了毒的尖刀,直愣愣扎向舒婵的眼窝,根本不管已经朝其后背和右臂攻来的孙泥克和杨亦晨。

舒婵根本就无视慕容荣的目光,左脚右后撤,右脚在地面划了一个弧形,大臂带动手肘,先是以肩及肩胛骨挡住了孙泥克,只是晚两秒的时间,左臂一挥,将杨亦晨隔在了与慕容荣近在咫尺的地方。

“我们在,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自己亲自动手了?”杨亦晨身体柔软如泥,顺着舒婵手臂的方向往外一滚,一把又朝慕容荣撕去。

舒婵心知阻挡杨亦晨已来不及,只一把朝慕容荣抓去,待要落手时却发现那一块并无衣衫遮挡,只一迟疑,慕容荣的手已经贴着她的指尖泥鳅一般滑脱,五指如鹰爪,阴狠无比,朝着杨亦晨下骸骨两边钳去。

这一手毒辣,他几乎可以捏断杨亦晨的脖子,舒婵任何一只手都来不及支援,而杨亦晨本身就是撤了上招接下招,招式上毕竟是迟了些,扑了个空,还没有给自己留余地。

他身处其中,只觉被动,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当面袭来,连本能反应也钝了半秒,而此时外围的鄢蛰他们呼吸都暂停了,老父亲老母亲般的担忧展露无遗。

本以为三人出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邻家小孩吃点亏,没想到这小杂毛手段狠辣,本以为要占点便宜的大人们魂都快给吓丢了。

而就在此时,被舒婵挡住的孙泥克早就洞穿这小子会有此一招,只见慕容荣头猛地后仰,细长眉目瞪得如铜铃,手随着身体后仰避闪那突如其来的一脚而撤离。

原来孙泥克在慕容荣起意对杨亦晨下死手时,一把摁住舒婵的肩,身体猛地一纵,身体蜷缩,整个人竟从舒婵左肩左臂上方倒翻过去,而后,双腿前后脚交叉舒展,右脚尖直点慕容荣鼻梁正中。

慕容荣连退数步,孙泥克只在他面前一步落地。

“我搞不定,你俩再上!”孙泥克刚要乘着势头接连追招,就听身后舒婵说道。

孙泥克回头,舒婵正朝他这边走来,“我实在是讨厌那些自以为是,时时揣度别人的人,跟别人玩这些虚的,那请自便。可用到我身上,我怕是要劝他滚远点!”

“你嫌弃我?”孙泥克面朝舒婵,身后是慕容荣,忽听他在背后怨毒地说道。

“不尝试,哪知道的确是,你自找的!”舒婵直视他走过去。

“小时候是,现在也是!”慕容荣声音中的怨毒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

这话,舒婵竟不知从何说起,孙泥克蓦地转身。

小时候吗?

“我小时候怕是没那么闲!”舒婵的话继续激怒着慕容荣。

“是吗?”慕容荣变脸极快,刚才的表情一扫而光,忽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一脸变态估计得是修炼过四五十年才达得到,没想这种极致他却拿捏得精准。

舒婵微微一笑,一把把孙泥克拉回自己身后。

“好了”,慕容荣突然一放松,回到他日常的样子,他一手往肩后一撒,一把瓜子仁钉子般朝后扬去,坠地时,尽数落成几截。

“也算是了一个心愿”,那个邪魅得让人想看又生寒的笑容重新挂上一边脸颊,“握不住的沙扬了它,我不过是想让你正眼相待,看来是我太过偏执罢了。”

舒婵的目光缓和下来,从粉色开始,她实在是为这种一厢情愿而又自以为是的揣测作呕,这样正正常常的不就很好吗?

“进去吧!”慕容荣看向舒婵的目光重新温柔下来。

舒婵当然知道他来历不明,目的不明,必须得防,但他以礼相待,无论真诚与否,她都该以礼还礼,便朝他微微一笑致意,身体也随之往前下略微躬了一躬。

舒婵一转头,鄢蛰他们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

是呀,有什么好迟疑、好废话的呢?这一趟,本就是刀山火海都要闯。大家都是抱着“此行必终结”的决心而来。

大门后是一个丈高的石屏风,一屏风障目,青色的屏风上并无任何人工雕琢或是修饰,只石板本身的纹路有“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画面感。

大伙儿看了一眼慕容荣,他斜倚着墙,那簸箕瓜子放在脚旁,画面有些喜感。

见自己被十人瞩目。

慕容荣眼珠子在眼眶中左右抡了两圈,下巴一抬,直指大门,“随意!”

鄢蛰和刘矣辛对视一眼,终还是带着孙泥克他们进去了。

踏进大门,绕过屏风。

本以为是一讲究的中式宅院,却是明月夜里的一条大马路。

月亮格外大,挂在前方天际,山间粉色花朵一簇一簇掩映在翠色的苍柏青松间,偶见鸱枭一类斜着翅膀在低空盘旋,拍打翅膀卷过的风带着生冷的味道。

“原以为此处是你家,没想到你也不过是个看门的呀,哈哈哈!”孙泥克的想象中门里边不是古色古香,就是火锅啤酒,这反差一时间是真让他好笑起来。

他笑着回头在人群中寻找慕容荣时,哪还有他的身影。

原来,他并未跟上来。

众人心中突地荡了一下,原以为他会带路,好歹是有人熟悉情况,况且十人对一人,也是控制得住他的。

大家重回屏风边上,往外看去,门外空空荡荡,没有慕容荣,而大门也依旧大开着。

来去自由,这意图很是明显。

“装神弄鬼!”

在众人都翘首屏风外面时,背后的王柏塬却说道。

他向来给人一种阴骘的坏印象,没想到这话竟让人听出些气概。

大家都先后站直了身体,从石屏风的台阶往下走。石台阶上不知长了多少年的荒草在微风中飘摇,这条路终究是走上了。

有过风宿的经历,大伙儿心里都清楚,这百分之一百是个造景,但如此真实,以致身临其境毫无半点违和感,可见想要他们来的人定是个高手。

倘若对方要的是“瓮中捉鳖”,那么第一步“请君入瓮”已经成功实现。

这话用来说自己实在是不妥,但这十人中竟七八人都是这么想的,在心里想想而已,意思对了就行,也没谁下意识地考虑要不要换一个说法。

“嗐!”十人正各想各的,忽然孙泥克叹了一声,“他们不会抓我们!”

孙泥克话说得突然,且正是在答自己心头的疑问,众人都一惊。

“真的吗?”

几乎是咬着孙泥克的话音,另一个声音如空中路过的响雷,三个字竟一路掠过,腔调似人非人。

十人早就高级戒备,声音一起,全身毛孔都向外喷张寻找危险的来源。

然而那霹雳般的声音过后,四周竟无半点风吹草动,四周静谧得犹如身处地狱深处。

六识之外的感觉敏感地往回缩,神经末梢立即察觉,十人来不及调动目光,眼角一斜,四周已站了数十个黑袍人,个个怀中抱了兵刃。

“这是要动真格的!”尤洋洋低声说道。

“各位万万不可大意,谁都要活着出去!”鄢蛰和刘矣辛斜靠而战,他朝左右说道。

与鄢蛰的话同时而起的还有四周持刀奔驰穿破空气的“呼哧”声以及震动地面的“踏踏”声,十人猛地动身,或一跃而起,或旋转避让,或翻仰以备后招,总之在四周围杀拢来之前,四散以各显神通。

在众人四散之时,舒婵与孙泥克并肩并步纵身后退,迎面而来的两个黑衣人双手执刀提气举身,当面劈砍而来。

孙泥克几乎是双眼凝视着月光下露着森森寒色的刀刃从自己眉间垂直劈下,刀风带动他的睫毛。

相差毫厘,黑衣人的刀劈砍在地,孙泥克足跟落地,强烈的后冲力使得他连退数步,方能把控住身体,扎在地上。

孙泥克脚下刚稳,地上电掣般传来黑袍人劈砍过后的一股震颤之力,孙泥克目光自地上而起,咻地直达黑袍人。

只见那人放开一只握刀的手,另一只手紧握刀柄,猛烈外挥,刹那带动身体急剧外旋,那刀似乎很重,借着外挥时弧线上的力,一种着急挣脱手束缚的样子,而那黑袍人正是借着这股劲,把自己当陀螺,刀当抽动陀螺的鞭子,恍惚两下只见其影未见其人,刀锋上的一股冰寒已至孙泥克脖子一侧。

不知是那人太快,还是那一瞬他自己着了魔,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直至与刀袭击的同侧,肩膀上被猛地一脚,剧痛产生的瞬间,他才本能地就势右后撤退,腰后下,与地齐平,推磨般旋了一百二十度,尔后放瘫整个身体在地,连滚数丈,每一个翻身滚动,地上一阵火花后都能听见刀劈砍在地的“当当”声,直至路旁的山壁,他才伸手右手一掌撑上一块巨石的同时,右脚也猛地蹬撑在一块石头上,右侧均匀借力,他涌住全身气力,一掌借推,整个人往高了半翻半跃,反向杀回。

一脚蹬地,一手撑地,漂亮的落地。那人扑了空,及时转身,虽迅速调整气息,但并未立即攻来。

孙泥克双目火速扫射全场,每一个人身边都纠着一到两个黑袍人,正火力全开地一阵死拼,毕竟对方是有兵刃在手的。

看不出刚才是谁帮了自己一脚。

孙泥克自认这两眼看得飞快且很有必要,却不料就是这不算晃神的两眼,亏得月光下寒光乍闪,他目光倏地一轮,愕得眼皮抽了一下,他撑地的手猛地往地上死命一推,踮起的脚后跟狠狠往地上踩去,身体在这两个力的助推下,往后滚翻出去。

后背在地上滚过的瞬间,只听得刚抬起的屁股后面“当当当”几声刀剑砍地的声音,一阵冷汗刹那间布满了整个后背。

他整个人刚翻过来,眼前明晃晃的几把刀从地上带起一阵火星子,照着他面门和裆部腰间劈刺而来。

孙泥克惊得嘴一张,他丝毫没有察觉一口口水经过下嘴唇汹涌而出,在这种气势的压迫下,他没办法起身,双大腿直直地冲天,双手掌往身后一丢一拄,屁股一抬,他眼睁睁看着两柄剑露着邪恶的寒光从两腿之间劈下,他感觉心都要骤停了,忙合拢腿,哪还来得及,他眼一闭,心想完了,还追什么舒婵啊!

下一秒,又听得先后不过一拍的“当当”两声,他眼一睁,看见倒着的两柄剑正欲从地上拔起,其他几柄剑锋也正直愣愣冲着更高些的位置刺来。

这角度——

这身体的自我感觉——

原来情急之下,他竟然后背一抬,腰往原本的身后一挺一提,双肘往下一落,整个人倒立起来。

想想都知道,那两柄剑恐怕是挨着裤裆划下的,电光火石的半秒回想,他心尖上都冒出冷汗,转而觉得腰部以下,前后都冒着冷气,也不知是不是裤子破了。

就这么以倒立的姿势,孙泥克支起手肘,张开五指飞速地避让了“两步”,方才冲天地腿往后一倒,站立起来。

不是策略性地直立,是他体力实在是不够了,也怪自己还要走神去想那有的没的,而且这当口了还要走神。

他人是落地了,但根本不用判断,就凭那几乎贴在背上的凌乱的脚步声以及耳畔嗖嗖劈刺的声音,他都知道完蛋了,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还手,死都死得不光彩,舒婵会鄙视他的。

紧迫又凶险的一瞬间,孙泥克脑中百念生,口中竟爆发似地大喊了一声:“舒婵!”

想来是要死了!

死也要以血肉之躯博冰冷刀刃,他卯足了一口气,猛地转身,朝着“预判”的刀剑挥拳而去,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狗吃屎摔出去。

早在他落地而那些刀剑欺身上去时,舒婵已经截下了那几个人,他大喊“舒婵”的时候,舒婵还猛地一惊,以为他不满自己救了他小命,一眼见他的姿势才明白过来,不免觉得好笑。

又见此时孙泥克一个趔趄之后,身形并没有稳住,尽力了,但还是狼狈地朝前摔了下去,也不知他地门牙可还好,但舒婵一把抓住其中一个执剑的人,照他腿弯处一脚蹬踩下去,手臂朝他后脖颈砍了一下,撤手臂,以手肘在他背心猛烈一击,那人身形一晃,朝着前方一个扛刀的人扑将而去时,舒婵瞧见不仅是孙泥克,包括刘矣辛她们都相继摔倒,且在地上一翻死命尝试,就是站不起来。

与此同时,那些黑袍人能跳的跳,能爬的爬,尽数往自己这边竭力杀来。

隐约间,舒婵觉得哪里不对劲,但黑袍人不断聚拢来,她疲于应付,且根本逮不到空隙查看。

不行,一种不安的感觉强烈侵袭着舒婵的内心,她已经静不下心来跟这些黑衣人纠缠,而要摆脱这种困境,仅凭手上一柄之前夺来的剑已经远远不够。

她兜头给其中一个挤来挤去但没处下眼找到目标物出手的呆子一拳,在他痛苦得没法顾及死活的之际,拉住他的手臂,以自己为轴心,猛烈朝着外面转圈甩去。

外头的人嗜杀,但不包含自己的同伴,且他手上还举着剑,不得不纷纷后退。

已是预想的状态,舒婵憋住很想朝孙泥克那边看一眼的劲,松开那人的手臂,朝圈外侧身一步,借着月光,她根本等不及脱手后的那人自动转到自己这里来,她再抢一步,相向,迎力,危险至极,好在月色没有那么朦胧,她准确扣住那人手腕,指尖用力,那人本来就已经晕头转向,手上一松,剑朝地面斜飞出去。

舒婵背后错步,另一只手一把追抓上剑柄,交错的双腿打开之时,一只脚一步踩上那个四处受力原地团团转即将倒地的家伙。

在歪斜倒地之前,舒婵另一只脚再上一步,直接踩中那带着黑斗篷的脑袋。

她一眼望去,只见孙泥克一行人,全部在地上挣扎,好似被什么东西强行拖着走。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地皮!

脚下的地皮,自某一段开始竟如地毯一般,能够与地面分离,并由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力拖拽着往前行。

速度非常快,就舒婵临时突围的这短短时间里,那九人已被拖出五六百米。

还好没有危险,都在!

舒婵略微松一口气,借那个黑衣人作为人肉助跳,舒婵落在前方几米开外。这时,身后一片哗啦啦的声响,想必是那群黑衣人又上来了。

为什么他们被抓走,而我要在这里被围攻?舒婵实在是不耐烦这种无聊的打斗,刚欲转身无奈地迎战,她双眼眶中眼球陡地一震。

那是什么?

连通孙泥克他们一起被拖走的地皮,此刻飞速移动中,居然从四方开始往里卷,孙泥克他们往哪边都逃不了,一种包肉包子的既视感。

那地皮移动得甚快,四周卷得也汹涌,背后的刀剑已不顾是不是磊落算不算偷袭,十几人各展雄风,各自认领一个空子,执着而又兴奋的杀来。

玉骨泥金扇——

舒婵亲眼见到数十秒之内,那地皮已经包得只剩一个缝隙,她惊呆过,不知那是什么。慌张过,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浑然不知背后十几人正虎视眈眈想合力要了她的命,而就在那地皮的口子快封上的时候,她本能地嘶喊一声,耷拉在身侧的手自腰间而起,往外弹出时,掌下已经多了那把玉骨泥金扇。

与此同时,她身体前倾,手掌运着玉骨泥金扇反向一掏,往前一推,扇子先她而发,在她双脚拔地的后一秒,那些寒光凛凛的刀剑也刚好追至。

舒婵听到后背一阵划拉声,一股锥心的刺痛让她喉头顿了一下,她怕疼,想过老了要是病痛袭来,自己恐怕没有那个意志力去对抗,只有送自己一瓶安眠药。

但此刻,那股疼痛根本没有机会被重视,舒婵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运着扇子的手不住操控它去干扰那地皮。

失手的黑袍人,刀剑犹在地,看着疯追出去的舒婵,都安静地看了看同伴们,若有所思,然后直起腰,收起兵刃,查看受伤在地的其他人。

舒婵脚下生风,两旁树木山石风驰电掣般模糊成彩色的虚影往后避闪,她一心着急那地皮把其余九人卷入其中后,生死难料,此刻巴不得生出一对翅膀,再天赐什么神乎技能,好多为自己争取点时间。

路途坎坷地上颠簸,被包起来的九人遇见地面坑洼时,像是坐过山车一般,被高高地抛起,又重重地砸下,再加之他们所到之处的地皮不断成为新的外层加入包卷,要破开那层山石土壳几乎不可能。

看着前方的垂死挣扎,舒婵无能为力,更怕自己慢了……

玉骨泥金扇距离上先于她很多,忽近忽远咬住那地皮,但总是缺那么股劲可以上去帮助孙泥克他们一把。

舒婵茫然,但心里此刻也清楚,那玉骨泥金扇受自己驱使,此刻跟自己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要是早些把它当回事就好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颓丧。

事关生死,必须得做到!

她浑身大汗,湿透的衣衫裹在身体上,额头鼻尖都冒出大包。

她死死憋住气息往上提一股劲,但就是没办法让自己一蹴而就,到达那地皮之上。

玉骨泥金扇——

当憋住的劲终于爆发时,变成了她对玉骨泥金扇的嘶声呐喊。

只见那玉骨泥金扇像是忽然得到了某种力量,愣地一顿,扇面合并,一跟头直接栽向那地皮,扇面再次展开时,扇坠叮咚作响,一时间无数把一模一样的玉骨泥金扇“万”扇齐发,扎向地皮。

舒婵大喜,脚下飞奔,双手不住地八方变换着动作,指挥着那些扇子。

她渐渐发现它们确实是听自己指挥的,前提是自己的意念够强,自己对这件事够相信!

这些扇子如被尘封多年而突然遭遇解封,兴奋又机灵,那些石头混着土坯子形成的地皮很快被戳散,但层层叠叠实在是包裹得有些厚,原本已经在里面昏头昏脑就要去见阎王的孙泥克等人,忽然接收到些土味外的新鲜空气,一时间神经兴奋,求生欲强烈,双手双脚不住地蹬踹擂击,企图配合外面“破壳”。

这时候,地皮里的人几乎都被土石贴住,“挣扎”效果明显,即使地皮的队伍还在壮大,“地皮加人”依然飞速前行,即使不断有扇子被折断坠落,但能对抗,就有希望!

就在此时,舒婵眉头陡地一抬。

前方日渐开阔平坦,她才刚接收到这些信息,就见开阔地那头居然有一个诺大的湖泊,湖面上粼粼红光,居然是红色灯笼的映照。

上了平坦处,新的地皮不再被撕扯起来,但原有的那“一团”仿佛上了自身的高速轨道,之前的速度竟跟眼前没法比。

孙泥克他们在里面估计颠也要给颠死,互相撞也要给撞死了,舒婵心头凛地一惊,另一个可怖的想法却突然滋生出来。

糟糕——

她心下大呼,还不待发出声音,那地皮坯子已经“扑嗵”一声扎进湖里,舒婵下意识收手,但还是来不及,一堆折扇哗啦啦跟着栽进水中,

水花四溅,被水花带起的折扇落得噼里啪啦。

舒婵拼了命追至湖边,水花已落定,湖面咕嘟嘟还在四处冒着泡,一堆折扇被泡成一堆湿纸在湖面打着转。

舒婵一步踉跄摔滑到湖边,双手抓住了湖边缘,才避免自己也跟着掉进去。

她还很懵,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这个事实像是演习又像是游戏画面,她还在辨真假。

“来啦?”舒婵正俯首于那浑浊的湖面,忽听得空气中一个声音说道。

舒婵猛然回神,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但其实这声音来得突然,她连男声女声都没听出来就已经警觉而又准确地判断出那声音发出的位置,并朝那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