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会议前夜

金阳路123号文华苑，关峡把郭志明让到了客厅阳台的藤椅上，望着远处顾山顶上的积雪，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郭志明没敢打断关峡的思绪，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许久，关峡问道：“志明，方案搞得怎么样了？”

郭志明立即从包中拿出了厚厚的一沓文稿说道：“关书记，周末来打扰您，正是想向您汇报这个情况呢。高建义、周思他们几个已经把初步方案拿出来了。我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润色完善了一下，尽我所能使这些数据翔实周密、逻辑严谨了，股权结构、生产结构、人员结构等面面俱到，预期和利弊也说清楚了。”

说着郭志明将那沓文稿递给了关峡。关峡戴上了老花镜，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着，翻到了一半，脸上的表情渐渐放松了，又翻了几页后说道：“看来我用这批人，真是用对了。好，很好。我们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甚至我们没想到的，他们也想到了。这个材料你给我放一份，我要认真研究研究，明天再给你建议。”

说着关峡摘下了眼镜，轻轻揉了揉眼睛又问道：“志明，他们这个活干了几天了？”

“一个星期了。”郭志明说道，“说实话，这次我还真对这几个泥腿子刮目相看了，一个星期交上了这样的答卷，很不容易。更难能可贵的是，高建义通过他姐夫的关系，搭上了林阳县政府办主任的线。据府办主任说，王县长上任后对林阳没有规模企业的问题很上心，私下还提起过要在林阳也搞一个煤炭企业的想法，更为重要的是，县委冀书记也认同王县长的想法。我估计，王县长所谓的搞煤炭企业，指的就是前期考察调研乱石滩矿时控股东矿区的思路，只要王县长有这想法，我们就可以和他接触接触。”

关峡饶有兴趣地看着郭志明问道：“高建义，就是那个大个子吧，这小子脑袋瓜子好使，干到前面去了。林阳县政府能不能和我们一起提议，还真是我的一块心病。志明，你说说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郭志明说：“关书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据我了解，张新阳他们在万顺焦化厂干得风生水起。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提案上会以前已经有了方案，只是缺少数据支持，这次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方案了，我估计董事长马上就要再次召开董事会研究方案，方案通过是毫无意外的，我们这个方案还有什么意义呢？”

关峡面无表情地说道：“志明，你现在的任务是与林阳方面联系，最好是能让他们出具控股东矿区的意向函。另外，我们的材料必须按上报发改委和曹副市长的标准抓紧完成，其余的事情你就先别考虑了。”

郭志明太了解关峡了，此时他又一次深深体会到，一个单位，领导的作用有多大。他们的职责就是把方向，一旦领导掌稳了舵，其他人只管埋头划船，任何负担包袱便立即烟消云散。

郭志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明天我就联系林阳县政府，只要我们准备充分，应该是能说服王县长的，出个意向函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材料方面您就放心，我郭志明好歹也是行政部写材料出身的，写这个材料自然不在话下。”

关峡见郭志明忽然来了精神，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拿起了刚刚烧开的水壶，给小桌上的茶杯续满了水笑道：“志明，你写的同时还要认真思考一遍，有漏项就抓紧让哥几个完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项工作还要加快。如果不出我所料，下周五前，就要召开董事会。”

郭志明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上的日历，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郭志明信心满满地说道：“书记您就放心吧，一会儿我就召集哥几个再开个会，周三晚上不把方案放到这儿，我提头来见。”

关峡说道：“志明，你上手写材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关键还是王县长那儿，一定要争取到政府的函。否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郭志明说：“我明天就去林阳拜访王县长，以我和他的交情，我有七成的把握。”

关峡说：“志明，我也知道这个事不好办，不过你必须尽全力。按理说，应该我去拜会王县长，但我要一出马，这件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郭志明附和着说：“书记，我明白您的用心，这件事我一定尽全力，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关峡没有接郭志明的话，点着了一根香烟，狠劲抽了两口，凝视着窗外的顾山，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凌晨5点25分，马俊杰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个字符，材料终于写完了。这已经是他和张新阳熬的第三个晚上了，虽说王一飞和林笑的材料有一定的功底，但和写这种大材料的要求比起来，差距仍然不小。这份材料，马俊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出来的。这几天，张新阳白天领着人一个数据一个数据地推敲确认，晚上陪着马俊杰一句一句地改材料，先后出了三稿，就让刘成功毙了三稿。好在这第四稿刘成功是定了调子的，不出意外，应该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马俊杰敲下了最后一个句号，保存了文档。看着斜躺在沙发上的张新阳，轻轻起身，用手揉了揉干涩的双眼，伸了个懒腰，心里稍稍一放松，肚子便咕咕地叫了起来。马俊杰从桌上拿了桶方便面，蹑手蹑脚地提了暖水瓶，一股脑将方便面、火腿肠、榨菜泡到了一起，泡了不多时，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正吃着，就听张新阳沙哑着嗓子问：“马哥，写完了？”

马俊杰咽了口中的面，回头看着睡眼惺忪的张新阳说：“刚完，有点儿饿了，泡个面。”

张新阳说：“好，你吃完睡会儿，我再过一遍。今天下午必须把这一稿呈给董事长，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

马俊杰说：“这才五点半，你再睡会儿吧，我们八点起来再过一遍。不会误事儿的。”

张新阳说：“赶早不赶晚，中午前必须定稿。我都睡了仨小时了，你还没合眼呢，吃完你就睡，睡醒了接我班，再核一遍稿。马哥，听我的，快去睡吧。”

马俊杰还要说什么，张新阳已经坐到电脑跟前一字一句地看开材料了。马俊杰起身给张新阳泡了桶方便面，放到了电脑旁说道：“张部长，你也注意身体，先吃点儿再说。”

张新阳摆了下手说：“马哥，你就别忙活了，快去睡会儿吧。”

马俊杰斜躺在沙发上，盖了一件军大衣，不多时就响起了呼呼的鼾声。

下午，在张新阳一干人没日没夜的苦战下，一份正式报告终于定稿了。张新阳先回公司向赖峰和刘成功进行了汇报。

凌晨，张新阳收到了刘成功的短信：可以了，明日安顿一下，能撤回来了。张新阳一行顺利完成了任务。

第二天中午，杜天在食堂摆了一桌，算是给工作组送行。侯国华、邓雅洁，朱宏伟、张子健都对杜天的厂子赞不绝口，张新阳知道他们是在恭维杜天，但他们所说的，百分之八十是符合实际的。听着众人谈笑风生地聊着，张新阳又一次佩服起了刘成功的判断能力和战略眼光。

刘成功的办公室，赖峰、邢利为、张俊、张新阳手头都拿着一份报告材料。刘成功说道：“这几天辛苦新阳他们了，我听说几个人都是白天黑夜地连轴转。赖总，代我向同志们问好。新阳，说说你的看法和感受。”

张新阳说道：“此次调研我应该是最大的受益者，几位老同志的作风过硬，我从他们那儿学了不少专业知识，也学了不少可贵的精神。特别是马俊杰，这个材料几乎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出来的，这种精神是平时看不到也学不到的。至于说在方案上，我觉得董事会的站位非常高，战略眼光长远，现场调研的数据也能印证这一点，如果并购成功，一年内实现盈利应该没有任何问题。至于说问题还是有的，主要集中在安全设施投入上，毕竟追逐利益最大化是民营企业管理的通病，这些问题都是细枝末节，只需要投入一定的物力、财力，不影响大局。我对现场的直观理解就这么多。”

赖峰听张新阳说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所担心的是张新阳在刘成功面前表功。作为领导，最关心的就是身边的人在干什么。某个人干没干工作，用没用心，领导早已了然于心。至于与你的谈话，更多的是从一个侧面去观察、去了解一个人。在赖峰眼中，张新阳今天的表现十分到位，肯定自己的团队就是在肯定领导的选人用人，肯定每个人的成绩就是在肯定自己的领导能力，不惜对别人的夸奖，就是在展示自己的胸怀。

刘成功听完了张新阳的汇报，脸上露出了稍纵即逝的笑，他说道：“新阳的分析基本到位，伟人曾经说过，没有调研就没有发言权。这次新阳的调研就抓住了发言权。往后我们每一个重大决策，都要深入到现场去调研，这样才能保证不走弯路，不犯错误。各位，大家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尽管提出来。”

邢利为、张俊都是在关键岗位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专家”，仔细读了一遍材料，指出了几处硬伤，同时也提出了相应的意见。刘成功对众人提出的建议非常认同，在和大家讨论一番后，让张新阳一一记了下来。等众人再没有什么意见了，刘成功说道：“好，新阳今天晚上再辛苦一下，把刚才几位领导的建议都加进去，我看我们这个方案就能上会了。”

赖峰问：“董事长，那，我们什么时候开会？”

刘成功看了看办公桌上的台历说：“我先征求关书记的意见。张俊，你们先按照周五来准备会议。”

众人合上了记录本，走出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