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刘珥呆在医院里,肚皮上包着纱布。手上戴着手铐,与病床拷在一起。
病房的门外还守着两个警察。
刘珥反而觉得安心,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的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却是金昌。
刘珥张大眼睛,撑起身子,对金昌说:“你来干什么?”
金昌笑着说:“刘队,你受伤了,我好意过来看看你。躺着吧,别那么激动。”
刘珥半躺着靠在枕头上,黑着脸说:“你,你有屁的好意呀,黄鼠狼给鸡拜年!”冲门外喊道:“来人呀,警官,警官!”
金昌说:“哎呀,别喊了,你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刘珥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肚皮,毫无痛感,说道:“有是个梦?”
金昌说:“你这么恨我,得打发我走呀,不能让我白来一趟吧?”
刘珥说:“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金昌说:“我要你告诉我,双鱼玄鸟盉哪里去了。”
刘珥说:“什么双鱼玄鸟盉?”
金昌说:“就是你在LY考古的时候倒卖的青铜器,上面有双鱼纹和玄鸟纹。”
刘珥直直的看着金昌,眼睛一眨不眨,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双鱼玄鸟盉,你不要污蔑我。”
金昌嗤之以鼻,说道:“你和我在梦里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怕什么呢?那件东西对我而言很重要,你必须帮我找到它,反过来,我也可以帮你。”
刘珥说:“帮我?”
金昌说:“不错,以我的力量难道不能帮你么?想想吧,终究纸包不住火,警察一定会追查你倒卖文物的事情。让警察调查出来,你还是脱不了身。不如告诉我,我只要那件文物,顺带可以帮你灭口。”
刘珥思量了一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说道:“当年我确实将一件双鱼玄鸟盉卖给了别人,那东西怎么就对你重要了?”
金昌说:“这你不必管,只需告诉我卖给了谁?”
刘珥说:“是一个商人,做药材生意的,叫作黄之恂。”
金昌说:“黄之恂,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刘珥说:“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你就告诉他你是我儿子,手里有些土茯苓,只是年长日久上了绿霉,就问他收不收。”
什么土茯苓,什么绿霉,不过是一些文物贩子的黑话,也就是长了铜绿的青铜器。
金昌心想:“哼,都这份上了还要占点小便宜。”
刘珥又告诉他一些黑话,说道:“然后你们再挑个地方见面,他这人很警觉,你最好不要带伙伴。”
金昌说:“我明白了。”
刘珥将联系方式告诉了他。
次日,金昌醒过来,拿起手机拨了一号码。
打通了,金昌问道:“是黄先生么?”
却是一个女人接的,说道:“你是谁,找黄先生什么事?”口音是西南官话。
金昌说:“我姓刘,手里有些土茯苓,只是年长日久上了绿霉,不知道黄先生收不收?”
女人说:“是这样,黄先生眼下还没有睡醒,等他醒了,我会告诉他的。”
金昌说:“好的,有劳了。”挂了电话。
早晨,金昌和杨肜在小店里吃担担面。
金昌说:“我从刘珥口中问到是谁了,那人叫作黄之恂。”
杨肜说:“人在哪?”
金昌说:“还不清楚。”
正吃面,电话响了。
金昌拿起手机一看,正是黄之恂的。
他接通电话,说道:“喂?”
这回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说道:“是刘先生吧?”
金昌说:“是的。”
黄之恂说:“你的声音听上去很青年,到底叫什么名字?”
金昌说:“我叫刘昌。”
黄之恂说:“刘昌?”
金昌说:“刘珥是我老爸。”
黄之恂说:“哦,知道了,原来是贤侄呀。你爸还好吧?”
金昌说:“不好,我爸进医院了。”
黄之恂说:“怎么会进医院呢,他生了什么病?”
金昌说:“急性阑尾炎,肚子上割了一刀。”
黄之恂笑道:“原来是这样,不打紧嘛。言归正传,你说的土茯苓是多少年的呀?”
金昌说:“是老周家的。”所谓老周家的,也就是周代的。
黄之恂说:“那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带叶子没有,几条须子呀?”所谓叶子就是青铜器的耳,分有耳和无耳;所谓须子就是足,有三足或者四足,没有须子那就是圈足了。
金昌说:“有两片叶子,带了花伞,三条须子,圆乎着呢。”所谓花伞就是盖子,圆乎就是圆腹的。
黄之恂多半已经知道是什么了,说:“行,等有时间,咱们见个面。”
金昌说:“不知黄先生眼下在哪?”
黄之恂说:“XSBN。”
金昌说:“那咱们在哪见面呢?”
黄之恂说:“等我有时间去成都吧,要不然你可以来XSBN,这里天气暖和得很。”
金昌说:“我急着用钱呀,还是我去XSBN。”
黄之恂说:“好啊,等你到了,咱们再联系。嗯,贤侄,再见了。”
金昌说:“再见。”
挂了电话,金昌对杨肜说:“肜子,我要去一趟XSBN。”
杨肜说:“你要和姓黄的见面?”
金昌说:“不错。”
杨肜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金昌说:“但是刘珥说黄之恂很警觉,让我一个人去。”
杨肜思量了一下说:“刘珥话可以相信么?”
金昌说:“那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咱们还得去刘珥家里一趟,拿点东西。”
杨肜说:“什么东西?”
金昌说:“工艺品呀。”
两人吃完面,又来到刘珥的家门口。
金昌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下,“咔哒,门开了。”
两人进去,金昌在摆放工艺品的架子上挑了一件圆足双耳兽面青铜簋。
他拿给杨肜看:“你看怎么样?”
杨肜看其盖顶上有雷纹,腹部的纹饰是饕餮,但三条足是夔龙的爪子,说:“表面上看不出来,这东西很少见。但终究是赝品,恐怕瞒不住对方。”
金昌说:“不妨事,我就说自己才疏学浅,这些东西都是刘珥的,黄之恂要怪也只会怪刘珥。”
杨肜说:“还是谨慎些为妙。”
金昌说:“时不我与,只要能与黄之恂见上面,说两句话,就够了。”
杨肜心想:“见面之后,他是想在梦里对付黄之恂。”这法子杨肜自己也用过,就是跟着姚濯、余思涵去洛阳,见着余思涵的父母,然后在梦里给余思涵的父亲下套。
金昌说:“咱们走吧,订机票。”
杨肜点了点头。
当日就买了去XSBN的机票,几个小时之后,就在阳光明媚的户外吃傣族菜了。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所以没什么客人。
杨肜只穿了一件长袖体恤,金昌则穿着衬衫和羊毛背心,桌子下放着两个背包。
杨肜说:“咱们什么时候和黄之恂见面?”
金昌说:“不着急,晚上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免得他起疑心。”
吃完饭,金昌说:“这太阳就是舒服呀,我眯一会。”靠在椅子上打盹,用鸭舌帽遮住眼睛。
杨肜吃顿饭都吃得额头上冒汗,对服务员说:“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冰淇淋?”
服务员说:“有啊,先生,你要冰淇淋么?”
杨肜说:“对,给我来一份香草冰淇淋。”
服务员说:“好的。”
金昌虽然只打了个盹,居然做起梦来。
梦见自己在昏暗的牢房里,只一个小窗子透进光来。
金昌看着窗子喊:“朱!”
不一会儿,一只丹鸟落在窗台上,这就是朱。
朱对金昌说:“你叫我?”
金昌说:“是的。”
朱从窗子的铁栏杆之间钻进来,拍着翅膀落在牢房的地面上。
金昌说:“我昨晚吞一个狼头怪的三魂。”
朱说:“狼头怪?是狼首人身,对吧?”
金昌说:“对。”
朱说:“那叫螯,原本是苍犬氏的首领之一,后来投靠了太江。有勇无谋,应该不难对付吧?”
金昌说:“确实有勇无谋,但并不好对付。不知道太江还会对我如何?”
朱说:“我可以随你去见他,只要他肯放过你。”
金昌说:“这怎么行,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朱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但若要依计行事,我还得去见他,给他下个套。只是眼下你的力量太小了,时机未到。”
金昌说:“我正在寻找双鱼玄鸟盉。”
朱说:“能找到么?”
金昌说:“也许吧,是不是如你所说,只有我才能获取其中的力量?”
朱说:“你是金天氏的后裔,而且只有你知道如何使用符文。”
金昌点了点头。
金昌醒过来,摘下帽子,却不见了杨肜。
他喊道:“肜子!”
服务员说:“先生,您是在找同伴么?”
金昌说:“对呀,他哪里去了?”
服务员说:“他去卫生间了。”
正说着,杨肜跑过来。
他对金昌说:“你醒了,咱们该走了吧。”
金昌起身,拿起背包。
杨肜把自己的背包背上,对金昌说:“哎呀,刚才我不该吃冰淇淋,稀里哗啦的。”
金昌说:“你刚吃完饭,又吃冰淇淋,不稀里哗啦才怪。”
两人找了一间旅店住着。
到了晚上,金昌给黄之恂打去电话,结果又是一个女人接了。
女人说:“刘先生,您好。”
金昌说:“你好你好,我已经到了XSBN,不知道明天黄先生是否有空?”
女人说:“黄先生已经交代,如果您到了XSBN,就让去接您,您现在在哪呢?”
金昌说:“我现在在旅馆里,刚住下。”
女人说:“您可以把旅馆的名字告诉我,明天一早,我去接您。”
金昌说:“好的,有劳。”
挂了电话,金昌对杨肜说:“肜子,明天一早,黄之恂的人会来接我。计划改一下,咱们不能一起去,所以你还是待在旅馆里。”
杨肜说:“阿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呀,万一……”
金昌说:“万一什么呀?”
杨肜说:“姓黄的倒卖文物,等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想必绝非善类。他要是看出来你在骗他,恐怕会于你不利。”
金昌思量了一下,说道:“那件工艺品不带过去,你拿着,我就拿照片给黄之恂看。即便他真的有两把刷子,光凭照片是看不出来的。”
杨肜说:“要真有事你怎么联系我,我又怎么去救你呢?”
金昌说:“等我想想,过了今晚再说吧。”
杨肜只好回自己的房间歇息。
晚上,杨肜又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在一片古城的废墟里,残垣断壁,夯土的墙,烧成焦炭的木柱子,破碎的瓦罐,森森白骨,还有半掩在尘土里的剑和箭矢。
杨肜从地上捡起一柄剑,青铜的,形如柳叶,长一尺多,剑刃上有缺口。
他心想:“这剑好古老,它的主人肯定战死了。”
“肜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杨肜转头一看,是金昌。
金昌满脸是笑,跑过来说:“肜子,咱们又梦到一起了。”
杨肜却笑不出来,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金昌说:“一座破败的城池。”
杨肜说:“我也知道是一座破败的城池,我的意思这是哪朝哪代,谁的城池?”
金昌说:“呃……”四下看看,从一残垣下捡起一个瓦罐,对杨肜说:“你看,上面有字。”
杨肜凑近一看,那瓦罐上确实有字,却又不像字,是黑漆涂画的蝌蚪纹。
杨肜问:“是什么字?”
金昌说:“虎。”
杨肜再端详,这字有一条翘起的尾巴,还有一只圆圆的眼睛,说道:“原来如此,好抽象。”
金昌说:“不是象,是虎。”
杨肜说:“我没说是象,说的是抽象。”
金昌一脸好奇,说道:“抽象?”
杨肜说:“你秀逗了,抽象不知道什么意思么?”
金昌露出笑容,说道:“知道,知道。”
杨肜说:“光凭这蝌蚪纹,是否说明这是太江的城池?”
金昌说:“不是。”
杨肜说:“你怎么确定呢?”
金昌说:“这是有虞氏的城池。”
杨肜说:“虎,确实和有虞氏有点关系,但不见虎的图腾。即便找到虎的图腾,也未必就是有虞氏吧,因为许多氏族都有虎的图腾,也包括太江所在的有熊氏。”
有熊氏的图腾多半是兽类,包括熊、虎、罴、狼、豹、貙等等。
金昌说:“没错,但是你手里这把剑,还有地上的箭矢都是凤鸟氏的。”
杨肜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剑,说道:“哦,你这也知道,对古兵器的认识到了这种程度?看来我还要多多向你学习才是。”
金昌说:“这有什么不好认的?只有金天氏的族众才会使用这么短的剑。”
杨肜心想:“阿昌肯定研究过刘珥倒卖的那些文物,LY出土的文物就是属于金天氏的一支——丹鸟氏。”
杨肜说:“凤鸟氏的剑在此,那说明?”
金昌说:“此地的有虞氏被凤鸟氏所击破,所以归属凤鸟氏。”
杨肜说:“真是残酷!”在他看来,即便是古代,战争也是相当残酷的。
金昌说:“然而黄雀在后,有熊氏替有虞氏做主,出兵攻打凤鸟氏,这里因此化作废墟。”
杨肜说:“诶,你说的好有逻辑呀,就像经历过这些故事一样!然后凤鸟氏就以有虞氏自居,向太江臣服,对吧?”
金昌说:“那是自然,弱者向强者臣服方可自保。”
杨肜摸了摸下巴,说道:“但凤鸟氏最后又反叛了。”
金昌说:“哼,这就是它包藏祸心的卑鄙之处了。”
杨肜说:“你好像不喜欢凤鸟氏,但它不正与太江为敌么?”他认为只要与太江为敌的,即便是古代的氏族,那也应该同仇敌忾。
金昌说:“哦,我有点迷乱了。”
“肜子!”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杨肜转头一看,又是金昌。
他惊讶道:“咦,阿昌?”心想:“怎么有两个?”
杨肜再看向身边这个金昌,只见他劈手夺过杨肜手里的剑,然后往杨肜胸口刺去。
杨肜赶忙后退,好在他惊讶之下反应够快,这剑又短,所以才能避开。
杨肜心念一动,立马化身大黑熊,冲面前的“金昌”一声吼。
谁知“金昌”一招未得手,扔了剑,也化作一只大黑熊。
顿时两头熊扑斗在一起,搅得尘土飞扬。
真正的金昌跑过来,扔出一粒绿豆,绿豆见土生根,顷刻长出藤蔓来。藤蔓围绕着金昌,编织成笼子,又有尘土附着,很快变作一个丈二高的巨人。
巨人没有脑袋,身躯的部分就是护着金昌笼子,外边裹着尘土,露出一些孔洞用于观瞧。四肢同样是藤萝裹着尘土,手的部分长出刺和爪子来。
但金昌没有重瞳,分不清哪只黑熊才是杨肜。
他喊道:“肜子,你闪开,让我来对付它。”
谁知两只黑熊都退开,变回原形,又都是杨肜的模样。
金昌一看,说道:“你们谁是真的?”
两个杨肜起身说:“我是真的,他是假的!”
其中一个杨肜说:“黄之恂。”
另一个杨肜则不说话,还在思考什么是“黄之恂”。
这回金昌弄明白了,不知道黄之恂的自然是假杨肜。他挥动爪子,朝假杨肜抓去。
假杨肜蹿开,转瞬已经在三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