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鸣惊人

东晋朝廷就剩下这一亩三分自留地了，还让孙恩搅了个底朝天，焉能不急？建康方面经过一番紧急磋商，出台了对策。先给司马道子加黄钺，司马元显加授中军将军，强化对朝廷的控制。然后任命现在朝廷最拿得出手的名将谢琰都督吴兴、义兴军事，讨伐孙恩。与此同时，已经接替王恭，升任都督兖、冀、幽、并、徐、扬六州加晋陵之军事的刘牢之，也主动上疏，请求出兵讨伐孙恩。他积极性特高，也不等司马元显批准，立即整兵出发。这样，已有两路晋军大举出动，镇压孙恩部众，这回不再是不堪一击的地方守备，而是有丰富作战经验的野战军，尤其是刘牢之及其麾下的北府军，更非孙恩的“长生人”能敌。

孙恩再也等不到入京名额了。不过，他拿得起放得下，对左右说：“我割有浙东，也还可以做个越王勾践。”

十二月，先到前线的谢琰部进攻义兴，击斩孙恩军的守将许允之，义兴收复。接着，谢琰又打败了孙恩军的吴兴守将丘尫（wāng），收复吴兴。随后，刘牢之军到达，谢琰可能既不屑也不敢与刘牢之争功，便停下来驻守乌程（今浙江湖州市南），只派司马高素（劝刘牢之背叛王恭的那位说客）协助刘牢之继续进兵。刘牢之军进抵吴郡。

吴郡的守将，是孙恩任命的吴郡太守陆瓌（guī）。陆太守得知刘牢之即将到达，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不知是为了迎战、打探，还是外出劫粮，总之他派了几千人马出动。这几千人出动后不久，迎头撞上了一个天上掉下的馅儿饼——一支几十人的北府军侦察小队。哈哈，这就叫“地狱无门自来投”，平常这些京口佬很难对付，可现在差不多一百比一的绝对优势，不把你们全灭了，挫挫北府的锐气，怎能显出我道爷的手段？

孙恩军扑了上来，这支小小的北府军竟英勇地迎了上去，双方杀作一团。在这一小队北府军中，有一名身高一米八六的大汉，好像是队长，他挥舞长刀，英勇无比，连连砍杀孙恩军士。但双方的人数对比实在是太悬殊了，战不多时，除了那名队长，几十名北府军士全部战死。三吴一带，河道纵横，这名队长背靠河岸，且战且退，结果一不留神，从一人多高的堤岸上摔了下去。孙恩的部众一乐，纷纷探出头向下看看死了没有。他们准备下去割取首级，谁知那名队长突然站了起来，浑身是血。说时迟，那时快，他仰首几刀，前排几个好奇心重的孙恩军士立马“升仙”。接着，他发出一声分贝不亚于张翼德在当阳桥的巨吼，一跃跳上了河岸。

孙恩的部众惊呆了。这家伙是人吗？这些本来就是以神鬼之道为精神纽带组织起来的孙恩部众，心生惧意，再没人敢上前。正在此时，突然有人看见大队的北府军出现在不远处，已成惊弓之鸟的孙恩部众误以为中伏，士气终于崩溃了。于是，一个奇迹般的画面出现了：一名大汉手持长刀，如下山猛虎般扑向敌人，在他的前面，几千人如同受惊的羊群，正在四散奔逃，以一破千！

这样的场面，实实在在发生于众多北府军将士的眼前。率领后到这批北府军的主将，正是刘牢之的儿子刘敬宣。他听说前不久从孙无终处调来的小军官刘裕带一小队人出去探视敌情，很久不见回来，便带兵出来寻找，竟看到了奇迹。刘敬宣跟父亲刘牢之南征北战也有好多年了，见过无数的大场面，但眼前这种事，莫说是见所未见，简直就闻所未闻，这是多么强悍的视觉刺激啊！惊叹之余，刘敬宣没有迟疑，立即挥军追击。孙恩军大败，一千多名“长生人”成了短命鬼。

毋庸置疑，这个创造奇迹的勇士便是久违的主角刘裕，那个京口的前赌徒兼鞋贩子刘寄奴。在这之前，他已离开穷困潦倒的家，离开了体贴的妻子臧爱亲和年幼的女儿刘兴弟，为了一个出人头地的梦想，投入北府军中，成为一名小军官。

刘裕具体的投军时间是个谜。《宋书》及《南史》对此皆语焉不详，《魏书·岛夷刘裕传》记载“天兴二年，僭晋司马德宗遣其辅国将军刘牢之东讨孙恩，裕应募，始为牢之参军”，说他直到孙恩起义才投的军，只是此说不太可信，刘裕出身低微，又没有什么背景，怎么可能一来就当军官？《魏书》对南朝的记录与《宋书》对北朝的记录一样，都不可靠。但刘裕之前在北府军中的日子应该不会很长，像不少小说中让刘裕在淝水之战就出场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北府军在东晋是一个不讲究门第，由功绩和才能来决定身份的特殊团体，以刘裕的能力，不可能在身经百战，混了十几年之后才当上一个指挥几十人的小队长。

不管他之前在北府军中干了多久，总之，三十六岁的刘裕终于出头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成为北府军中一颗崛起的新星，开启了他叱咤风云的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