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与西夏的战事(1038—1044)
从1005年签订澶渊之盟,直到1038年与宋开战,西夏从黄河流域内陆十余个小城镇发展成广阔的骑兵帝国,横跨甘肃地区和河西走廊。[81] 李元昊的父亲党项首领李德明承认宋与辽都是宗主国,但他按部就班地向西方开疆拓土。1028年,李德明派遣儿子从回鹘手中征服甘州(靠近今甘肃张掖);李元昊的胜利巩固了他作为李德明合法继承人的地位。在李元昊的领导下,党项也获得对西临甘州,肥沃平原东部地区凉州的控制,取代了唃厮啰(997—1065)领导的吐蕃部落联盟对南抵青唐湟水、东到青海的统治。[82]
随着李元昊(他浸淫中国文化远不及其父亲深厚)在1032年年底继承西夏国君之位,他开始勾画党项与众不同的政治文化蓝图。在他作为君主统治的第一年半时间内,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并将党项政体转型为一个军事化政权。1034年,李元昊向府州(位于河东路)和庆州(永庆军治所)发起攻击。起初,一个蕃部巡检侵入西夏地界,破坏了当地的防御工事。作为回应,李元昊打败了无视译者伏击警告的当地都监。作为道德高姿态的表现,李元昊释放了被俘的宋朝官兵。1034 年秋,宋仁宗派遣入内供奉官周惟德赴环庆路体量边事。[83] 他也派遣永州防御使刘平为环庆路副都部署。刘平早先曾提醒宋仁宗,称李元昊准备在文化上和政治上独立,但并未得到重视。现在宋仁宗委任刘平处理边事,并赐给他一百万贯钱。此时,宋仁宗缠绵病榻,此后又忙于为1034年新皇后的册封准备。几年内,李元昊不被视作严重的威胁。起初,宋朝采取的唯一措施是在诸路罢免内侍和武将。实际上,二府之一的宋绶更关心宋仁宗饮宴无度、沉湎声色。另外,宋帝国呈现一派和平景象。[84] 直到1035年年初,宋夏一直保持着正常的关系,当时李元昊进贡五十匹战马给宋廷,并求取《大藏经》一部。直到1038年李元昊请求宋朝官方承认其地位,宋廷对西夏的军事和政治发展仍然心不在焉;然而,党项一直在巩固他们对河西走廊的控制,发展他们的军事资源。
除了为军事化国家建立一个中国式的中央政府,李元昊也在五个军事据点设置了十八个监军司,由全副武装的三十七万人马进行防守。[85] 这些都是枕戈待旦的武装力量,由于严酷的战争变得精干无比,随着非武士骑兵充斥军队,这些精干武装可能会越来越多。李元昊同时维持一支由六个部落组成的五千人的精锐部队和三千人的精锐骑兵。令人望而生畏的军事力量集中化,掩盖了薄弱的经济基础。为了在宋境开战,李元昊要求1038年年初允许一队人经由官道拜谒五台山。即便所有人都明白他的真实目的是刺探河东路,他的请求仍然得到许可。
李元昊1034年对麟州、府州、庆州和环州发动突然袭击,1038年,他宣布西夏建国,期间,作为回应,宋朝重修了陕西渭河流域的白渠,重新建立入中输送系统,将更多的粮草运送到边堡,[86]同时颁发《神武秘略》。1037年年中,宋廷发布诏令秘密重修河北、河东路的防御工事,这些地区因为辽朝的威胁而备受关注。这一持续策略由于需要一百五十万两银和三十余万匹绢的花费而夭折。在与西夏开战期间,内藏库连续不断对河北、河东给予财物支持,因为这些地区既邻近辽,又与宋帝国都城相接。因为陕西首当其冲,直面西夏的威胁,[87]1038年中秋,内藏库开始为陕西提供物资,一百万匹绢被用来购买装备。当年深秋,鄜延路钤辖报告李元昊的继父山遇惟亮等人派遣信使表达愿意投降宋朝,[88]朝廷下令钤辖不接受山遇投诚。此事诱因是李元昊处死反对他计划进攻宋朝的诸族酋豪,因为山遇惟亮数次试图阻止李元昊,但未能成功,他担心自己同样会遭到杀害。因此,为了逃到宋朝,他绑架了李元昊的妻子和儿子作为人质。[89]但宋朝的前线军官却派兵将他押送给李元昊,使其遭到乱箭射杀。同时,李元昊派遣使者要求承认他为大夏皇帝,在此基础上,他祖述北魏(386—534);“制小蕃文字,改大汉衣冠,革乐之五音为一音,裁礼之九拜为三拜”;当地百姓都臣服于他;“军民屡请愿建邦家”。1038年年末,宋仁宗郊祀祭天前一个月,李元昊已经筑坛,宣布他自己是大夏皇帝。李元昊也宣布新的年号,并追尊他已逝的祖父、父亲为皇帝。虽然李元昊仍然接受臣服于宋,但他要从宋仁宗那里得到至高无上的皇帝称号,南面称君,并且表达了维持良好关系的希望。然而,李元昊登坛加冕的时机显而易见是故意冒犯,并且为进一步公开宣布他新独立的政权,李元昊拒绝向宋朝朝贡,这使得双边关系进一步恶化。[90]
从李元昊登基称帝到他在1042年年末初步接受与宋朝和平的四年间,西夏与宋朝之间的战争主要是由李元昊挑起,宋朝则被动应对。战争可以分成五个阶段:(1)从1038年年末到1039年年末的战争准备阶段,西夏攻击保安军是这一阶段的高潮;(2)1040年以及西夏围攻延安府;(3)1041年和宋朝在好水川失利的余波;(4)1041年年末到1042年秋,作为插曲,宋朝的注意力被辽朝入侵的威胁所转移;(5)1042年秋到1044年夏的定川寨之战,期间李元昊致信宋朝皇帝,同意自己称“臣”。[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