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邺城考古队自1983年在邺城遗址开始考古发掘以来，长期有计划持续工作。其中为确定铜雀三台遗迹位置、了解其时代，先后进行了一些试掘工作，并出土了一批重要的文物。铜雀三台始建于三世纪初的建安年间，但是在十六国时代的后赵、冉魏、前燕王朝和北朝后期的东魏北齐王朝再以邺城为都城期间，都对三台建筑群进行了修葺，所以在铜雀三台出土的文物呈现出不同的时代特色。
在这里介绍两件发掘出土的有特色的铜雀三台文物。
图5 青石角螭首
青石角螭首。编号86JYT13⑥∶17，出土于铜雀台南侧试掘的探沟中。螭首全长189.6厘米，可分前半部和后半部两部分，前半部和后半部各占全长的二分之一（参见图5）。前半部为磨光的螭首头部，长98.4—92.8厘米；后半部呈长方柱形体，表面残留錾刻斜线。前半部被雕刻成龙头形状，头部上昂，双角双耳，圆目睁开，短鼻朝上，大口张开，牙齿尽露，8颗獠牙凸显，左侧的上下牙龈和右侧的上下牙龈各有2颗，上吻部较长且上翻，雕刻的上吻部边缘线富于动感。仔细观察眼球外侧和牙龈部，还可以隐约观察到残存的红颜色，可见以前该螭首在铜雀台被作为建筑构件的时候，表面应有彩绘。后半部属于埋设于建筑内的部分，故未加修饰。后半部与螭首头部的顶面分界线呈直角形状，直角线外侧（即前半部）略高于内侧（后半部）。根据这一特征可以推断出，这件螭首被用于转角处。螭首后半部近直角形分界线内角处有一小圆坑，口径8厘米、底径4厘米、深8.8厘米，应为安插其他石构件之用。与中部的直角形分界线平行、相距约26厘米处再雕刻出一直角形高差。后半部的侧立面满布錾刻整齐的斜线形“穿道”，穿道间距约2厘米，该立面每间隔6—8厘米可以观察到残存的土渍痕迹。
文字石刻残块。编号T11③∶4，出土于金虎台东侧试掘的探沟地层。刻石已残，残长30厘米、残宽20厘米、厚12厘米（参见图6）。刻石的上端和右侧为原始边缘，刻字残存3行半，可辨认的文字为“台东面北头第四……南北长六丈三尺……大者如四五□……”，字体属汉隶书体，规整遒劲，可惜后期被破坏，整体内容不详。其当属三国曹魏之遗物。
图6 金虎台出土文字石刻残块
对于上述出土文物中的青石角螭首时代推断，在发掘简报中曾将其归入东魏北齐时期文物范围内，主要依据是该文物出土于铜爵台的东魏北齐文化层中。近年来，随着新的考古资料的不断发现，对于这件文物时代的推断有必要重新考虑。首先，东魏北齐文化层出土的文物可以确定出土文物年代的下限，但是不能排除早于东魏北齐时期的可能。例如，上述文字石刻残块时代属于曹魏时期，但是它出土的文化层确实晚于三国曹魏时期，这也是考古发掘时常见的现象。其次，我们在2002年邺城遗址发掘的赵彭城东魏北齐佛寺塔基中，清理出土了3件青石角螭首，应为佛塔台基建筑构件（参见图7）。那3件青石角螭首与铜爵台出土的青石角螭首有明显的形式差异，如东魏北齐青石角螭首鼻吻部比较方圆，总体雕刻风格也偏于柔和。因此我们倾向于铜爵台出土的青石角螭首的时代可上溯到三国时期，即它是曹魏邺城创建铜雀三台时期的文物。
图7 邺城遗址赵彭城东魏北齐佛寺塔基出土的青石角螭首
细致考察青石角螭首的残痕和制作工艺，对于我们深入研究曹魏铜雀三台建筑形制具有积极意义。
青石角螭首作为高台石刻围栏的构件，它被分为前后两部分，磨光的前半部挑出于高台外侧，有錾刻斜线的后半部被埋没于夯土高台之中。青石角螭首中间的小圆坑应为插放方形石柱的位置，相邻的石柱之间可设置栏板，石柱、栏板和被压置在石柱下的螭首共同构成高台周边的石刻围栏。通过观察可以看到后半部的侧立面残存有水平状的土渍痕迹，痕迹的间隔为6—8厘米，我们推测这正是埋设于高台夯土中遗留的残痕。铜雀三台内部的夯土夯层厚度一般为12厘米，比青石角螭首所处的夯层厚一些。埋设青石角螭首的层面应处于高台不同层次的顶面，这反映了顶面夯土密度加大、夯层变薄的现象。青石角螭首的前、后半部分界线与水平线（水平放置螭首状态）夹角80°，换言之，青石角螭首的前、后半部分界线与垂直于水平直线的夹角为10°。这个数据十分重要，因为磨光的青石角螭首前半部分外露于夯土高台，青石角螭首的前、后半部分界线角度与铜爵台外皮角度应该吻合，这说明铜爵台外侧表面逐渐内收，其收分亦为10°。磨光的螭首前半部上昂翘起，沿螭首下颌绘制的一条直线与水平线夹角为10°，换一个角度而言，吻合于青石角螭首下颌的直线与垂直于水平的直线之间夹角为80°。这不是一种巧合，而是特意设计的，因为从高台侧立面与挑出的螭首夹角恰好为90°直角，该角度符合了外露于高台侧立面青石角螭首力学和美学要求。可见铜雀三台建设之初，不但规划出高台的规模，而且把高台建设中使用的石木建筑构件都进行了科学的设计。
从青石角螭首反映的信息，我们推测，曹魏铜爵台“高十丈”，高台的侧立面收分10°，高台顶层设置石刻围栏，石刻围栏由石柱、栏板和被压置在石柱下的螭首组成。出土的青石角螭首近1.9米长，其巨大的体量是宏伟壮观的铜雀三台的真实写照。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1]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等：《河北临漳邺北城遗址勘探发掘简报》，《考古》1990年第7期。
[2]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等：《河北临漳县邺南城遗址勘探与发掘》，《考古》1997年第3期。
[3] 徐光冀：《曹魏邺城的平面复原研究》，《中国考古学论丛》，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
[4] 朱岩石：鄴城における皇家園林機能と意義，国学院大学大学院紀要1997年第29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