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河床
火星上到底有没有生命？
这是一个自太空探索进程以来，一直困惑人类许久的问题。
在人类至今发现的所有太阳系行星中，水星、火星、金星这三颗类地行星，只有火星上的环境条件最可能诞生生命。
水星是表面昼夜温差最大的行星，因为大气层极为稀薄无法有效保存热量，所以白天时地表的最高温度可达432°C！一到晚上却又突降至-172°C。
如此恐怖的温差，是极难有什么生命可以存活下来的。
金星就更不用说了，它有着类地行星中最浓厚的大气层，其中超过96%都是二氧化碳，地表的大气压力是地球的92倍。平均温度甚至比最靠近太阳的水星还要热。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条件下，人们只能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火星上。
“能不能在放大一些？”
于晗双手撑着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着陆器刚传回来的一组的高清图片，他的身后站着一众研究人员，这组图片仿佛要把他们的魂都摄走了。
这是一组着陆器在某个高点向下拍摄的画面，周围是一片丘陵，岩层，还有山脉，而图片的最中央，是一个巨大美丽的三角洲。
它的左边有着一条冗长的道路，一直向右蔓延，随后分散成了无数条如枝丫一般的细小痕迹，整体图案看上去就像是一朵正在凋零的鲜花。
“这是....一个湖泊存在过的痕迹！”
一位名叫陈航的学者惊呼，他也是一名资深的地质学家，此次正是受邀加入拾火计划，在先前的一些项目中他一直都帮不上什么忙，但当他看到这组鸟瞰画面时，彻底惊呆了。
“陈教授？”
于晗识趣地朝一旁挪了个位置，让陈航能够更清楚地看到这几张画面。
“于总工，我敢赌八成的把握，这里曾经有一个漂亮宁静的湖泊！”
陈航冲他点了点头，一脸兴奋地上前，用手指着画面向一众人解释道：
“在西北侧，这是一条宽阔蜿蜒的河道，夹在峡谷之间，地势渐渐变低，水流涌出河道，灌入这个巨大的坑洞，由于水流冲击河床形成泥沙的堆积，就会形成无数条像这样细小纵横的纹路！！”
陈航的脸上龙飞凤舞，微微颤抖的手指在画面上划来划去，解释得头头是道。
有水就意味着生命的可能，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意思就是这里在曾经的某段时间里，有着一个规格颇大的流动湖泊？”
于晗的语气听上去十分不可思议。
“我需要看到更加细节的画面，岩石是不会说谎的。”
于晗立即让研究人员对着陆器下达指令。
大概二十分钟后，只见远在火星的小华头顶绿灯一闪，看似笨拙的圆润身形灵巧地翻过一处山丘，朝着先前那处河床三角洲的地方直奔而去。
它一路向下，一直来到了这片纵横交错的河床上，机械臂降低，摄像头放大，将这片河床的各处细节都仔细拍了下来，将数据传输了回去。
陈航的要求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得到了满足。
由于着陆器传输回来的影像资料需要下载后才能查看，而且这次的拍摄着陆器所利用的是机身下方拥有最高码率的摄像机，图片文件也相当之大。
终于，看着一张张清晰丝滑的照片在眼前浮现，陈航不禁屏住了呼吸，一张一张地细细查看过去，仿佛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
而于晗哈林一众人也不敢打扰他，毕竟他们对地质学可谓是一窍不通，只能看着陈航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时不时抬头盯着屏幕上的图片，来回比量着什么。
终于，当翻到一张看似平凡无奇的照片时，陈航浑身一抖，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陈教授？？”
于晗被他一惊一乍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
“于总工！你看这张照片！！”
陈航指着屏幕，照片里是一堆藏在岩层下的细小石块，看形状像是一堆光洁的鹅卵石。
“天呐，这太完美了，这是典型的河床例子，我现在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确定，这里曾经是一个巨大辽阔的河床，有成千上万吨的水流在上方涌动！”
陈航激动地环顾一圈，“鹅卵石是一种奇特的岩石形态，它代表着原先形态的石块曾经在某类环境里晃动，把它们从粗大，尖锐的形态变成了如此美妙的圆形！只有持之以恒的河流能够做到这神奇的一切！这代表着这个湖泊曾经存在了上百年！甚至是上千上万年的时间！”
陈航的解释通俗易懂，所有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火星上，居然会有过一个如此阶段的湖泊？
虽然如今它早已化成了一片风沙，但于晗仿佛能看到昔日滚滚水流在其上方涌动的画面。
这是人类对火星的一个崭新发现，就算M国，也从未明确发表过火星上曾有过活水湖泊这一报道。
“所有生命都需要水才能成长。”
林禄看上去也十分激动：“不管是从巨大的蓝鲸到肉眼不可的微生物，这些生命的本质来源都是一样的，如果那片大地上曾经存在过上百，甚至上千年的古老湖泊，那火星上很有可能曾存在过生命体。”
“着陆器上是不是有配载着采集装置？”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于晗忽然抬起了头，向一旁的研究人员问道。
“...是的，但是这套采集装置并不完善，最高级的功能只有岩石成份分析。”
研究人员回答。
“能否做到显微镜级别的放大显示？”
陈航忽然问道。
“那太难了，我们目前根本做不到这么先进的器械缩小技术。”
这个回答在陈航的意料之中，他叹了口气，慢慢抬头，忽然对上了于晗的眼神，都从彼此的眼底深处看出了浓浓的惋惜。
如果这个湖泊曾经存在过一段十分悠久的岁月，那么河流所携带的杂质会不断向下沉淀，日复一日，这些杂质会在水底形成泥浆层。
如果火星存在过生命，那么这些泥浆层肯定会蕴藏着由无数微生物尸体形成的特殊化石。
在海底深处，也有着这样的化石存在，它们被称之为活叠岩石，虽然看上去像是石头，但表面之下却是一层细菌，它们繁衍死亡，形成了一层层厚重的化石。
但在火星上，有可能是微生物，又或许是其他什么东西。
这是显而易见的常识，于晗在听完陈航的解释后便立马反应到了这一点。
“没事，如果能检测处这些泥土的存在年份，也是人类在火星上的一大步。”
一旁沉默许久的哈林缓缓开口。
“是的，老师，我们得慢慢来。”
林禄也上前，帮忙揉了揉于晗的肩膀。
“如果能确证火星上的确有过微生物等微观生命体的存在，对探清这个外星文明的来历或许会有极大的助力。”于晗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我的确太急功近利了，慢慢来吧。”
整理好心态上险些出现的差错，于晗立即让研究人员下达指令，让着陆器自动选择一块最适宜的位置，用内置的工具采集这片土地上的泥土，并利用机体中的器械进行岩石成分分析。
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功能，他们并不能看到这个过程的进度，唯一所见的画面只有眼前起伏绵延的山峰，已经时不时刮起的轻微沙尘。
这台孤独的着陆器正在完成或许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一个事件——验证火星上是否有过生命的存在。
而就在这时，于晗忽然瞥见在着陆器正对前方的视角画面里，忽然有一个急速闪过的小黑点。
或许是处于直觉，于晗立马感到这个小黑点的不对劲。
果然，数秒后，只见这个小黑点在视角中不断放大，这是于晗一众人才看见，那原来是一个人影，一个在空中放缓速度的银色机械人，腿部焰芒缓缓减弱，漂亮的装甲上反射着阳光。
是那个掌管整片基地的机械人？！
于晗的瞳孔下意识一缩，这恰好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装甲升级后的方良。
AIM所有人都彻底惊呆了，愣在了原地。
“这是那个机械人？它的外骨骼装甲已经拥有了飞行功能？？！”
哈林一脸错愕，看着轻盈落地的方良，脑子里一片混乱。
方良此时的装甲形态，比先前更加接近人类的身材比例，肩宽腿长，简直就是黄金比例的人体模型。
这种观感让哈林感到更加疑惑和不可思议。
虽然深知不可能，但他总觉得站在画面中的这位就是一个身穿类似钢铁侠战甲的人类。
比起钢铁侠，这具暗银色的机械外甲要显得更加凌厉暴躁，如果说电影里的钢铁侠是圆润柔和的线条，那眼前的这具机械人就像是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剑。
“它的外骨骼装甲已经升级了，很明显。”
林禄咽了口口水，语气已经有些颤抖了，“应该是完完全全地改造过一遍了。”
等等！
于晗手掌一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两边的画面具有延迟，自己在画面中看到这个机械人，已经是前二十分钟的事情了。
“着陆器怎么样？！”
于晗冲到控制台前，对研究人员问道。
“...显示一切正常，已经选中一片区域，准备开始采集了。”
这个身材娇小的女研究员差点被于晗吓一跳，结结巴巴地应道。
而在另一边，实际上在方良落地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在渐起的沙暴中一动不动的圆形事物是小华。
由于面罩上并没有装配什么加强视觉的装置，所以方良依旧是以正常人类的视力从天空俯视地面。
身上经过改造的飞行装置也十分给力，完全契合火星上的重力以及天空环境。
方良现在已经彻底迷上了这种在天际翱翔的感觉。
也正是从西北侧的一处斜角山峰低飞而过时，方良忽然看见了一坨藏在沙尘中的圆形生物。
方良收起喷射装置，本着不想浪费燃料的精神，脚掌接触地面，缓缓走向一动不动的小华。
直到靠近它，方良才看清它在做什么——一条条由研究中心改良强化过的细小机械臂正翻捡着身下的岩石，将质地松软的一部分碾成细粉，随后收进了体内。
这是在干嘛？
检测岩石成份？
方良微微挑眉，心中猜测着。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起源基地中待了这么久，原本一窍不通的方良也对这些东西有了本能般的感应。
也不知道华国那边的技术人员，每天都操纵着小华做些什么。
方良沿着小华转了一圈，心中暗暗猜测着。
无非也就是，拍摄照片，探测地形，想要彻底摸清楚这片未知的红色星球。
实际上，方良也挺想知道，在看到火星上有着这么一个“外星基地”后，如今的华国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的。
目前方良还没有一个信息源，一个来自蓝星的信息源头。
不为什么，如果要说原因的，单纯就是好奇，极致的好奇。
方良想知道2014的蓝星，在得知火星上已经出现外星文明后，会采取怎样的一个措施。
是想方设法的传输讯息到火星，还是紧锣密鼓地召开各项会议，企图找到一个万全之计。
甚至是直接派遣人员登陆火星，方良觉得都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他还没有想好，要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些人。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如果要将火星彻底霸占，方良完全可以建立起森严的防守，将所有生灵隔绝在火星的轨道之外。
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但这样真的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吗？
想到这里，方良的心中忽然涌进了一股莫名的寂寥感。
暗银色装甲只是武装了他的身躯，穿越到火星上的仍是一颗人类的心脏。
如果将火星全部以机械覆盖，结局又会是如何呢？
心中思绪纷飞，方良从侧面靠近小华，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它的外壳。
没有什么触感。
方良所感觉到的只有金铁的相互碰撞，冰冷且坚硬。
就像是这颗星球原先的模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