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破境
“汪汪！嗷呜……汪！”
仿佛极遥远处传来的狗叫，那叫声渐渐近了，渐渐清晰……
林逸寒的意识缓缓回归，他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努力睁开眼，一个瘦弱土扑扑的脏毛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正背对自己，朝前方狂吠不止。
在它前方，正有一只遍身斑驳的花豹，那花豹足有一人半大小，端的是凶悍非常，来回踱步，与土狗呈对峙之势。
“喂……死狗，别叫了……好烦……”
他僵得连偏转脖子都不能，只是强行张开嘴，声音嘶哑而虚弱。
声音不大，灰犬的耳朵却抖了抖，扭头过来，只见它脸上也灰扑扑脏兮兮一片，看过来的眼神仍是那样睥睨欠揍，好似在说：“爷傲奈我何？”
它一扭头分神，花豹随之而动，正要向前跃起扑来，林逸寒看过去的眸子一凝，尽管伤疲虚弱得脖子都扭不动，却陡然有一股气势升起，凶悍如荒野恶兽。
花豹被目光一瞪，欲扑的身体僵在原地，偌大的身躯全然失了灵活，上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两难之间，灰犬一个回头冲咬上去，几声嗷呜哀鸣交响，那花豹便不见了声息。
灰犬衔着它的脖子摇着尾巴得意洋洋晃荡几步过来，啪叽一声把花豹尸体仍在他面前，扬起阵阵灰尘，昂起头眼睛微微眯起，一副高手寂寞的样子。
“配合不错。”
林逸寒看它灰头土脸地装模作样实在想笑，又怕牵扯到伤口痛，便只微微扯了下嘴角，心里其实平淡得很。
若是半月之前，他刚出林家，撞见这么大的花豹，只怕还要比面对灰犬时更不堪，现今却根本没把这当回事，这花豹死了也好，活着也罢，在他心里都激不起一点涟漪。
黑僵——或者说玄尸……光说黑僵，在《上明真箓》里便记载是百年方有机会成就，旋照境都不可力敌，他一个周天初境的小子，竟然胜了？
这固然和他深厚的家学底蕴有关，一般修士可没他这么多好功法，而且还有那作弊般的血液……但这黑僵也并非简单货色，按《上明真箓》记载，寻常黑僵不过就是金刚不入兼具尸毒、飞天遁地难以捕捉罢了，哪有眼前这具这么玄乎？又是玄墨怨又是竹林又是黑暗领域又是瞬移的。
即便如此，他依然胜了，从逃亡至被暗算，他心里便憋着一股火气，这火气从主动反击开始释放，历经四次苦战，最后这一战更是穷尽一切办法和智慧，忍着病症发作的痛苦冷静对敌，最终抓住了那一线胜机悍然取胜，虽然也是惨胜，但毕竟胜了。
那口子火气，才算是舒舒服服地出了。
他是谁？他是十年卧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远庖厨而从未持过利器、半个月前还是凡人的仅仅十四岁少年而已，这半个月来跋山涉水、披荆斩棘经历的艰险磨难，只怕说出来旁人都难以想象，然而他做到了，甚至打赢了最后这最困难的一战，他看过最离奇的话本小说都不敢这样写。
他已经足可以自傲，甚至对接下来的路途，对那之前看来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阴雀司、大夏，都已不再如以往那般感到无力，便是追捕再来，也要打过再说。
经历这次洗礼，再面对怎样的强敌，他也不会轻易陷入仓皇慌乱了。
区区花豹，怎能波动他的心湖？
林逸寒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强者之心种子，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曾有机会种下这枚种子，而一旦种下，总会有生根发芽壮大的一天。
……
荒野之间，一条灰狗咬着比它身躯更大几分的花豹后颈，昂着脑袋往前凑，在它身前，一个瘫软在地的人类少年贪婪地吮吸着那花豹的喉咙，口边溢出丝丝鲜血。
这画面看来有些骇人，又有些意外地和谐和野性。
随着温热入喉，林逸寒终于感觉小腹温暖些许，身子各处都传来了知觉，尽管都是痛、麻、痒、胀等等令人难受的知觉，但好歹是有了知觉，至于口舌间的些许腥臭，此时不是在意那个的时候。
他终于可以活动脖子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伤——果然，除了微微有些白痕，胸腹皮肉已完全长好，丝毫不损。
在上次重伤而愈林逸寒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在疗伤方面有了特异，连经脉那般难搞的伤都能睡一觉痊愈，这玄尸最后的爪击甚至没劈断他的胸骨，又算个甚？
至于尸毒，天哪，难道还能比他的血液更毒？
是以他的表情没多大惊讶，只是想起梦中种种，心底却沉了下来。
和上次不同，这次他一共做了三个梦……第一个梦意义不明，他甚至觉得那只是自己寻常的噩梦，第二个梦和上次一样，指示了他接下来会患的病和与之相应的解药，还贴心地告知了方位——个屁啊！
那明显是陷阱的异果，吃了就牙崩肠穿肚烂的，他也要当宝贝和那些野兽争抢吗？还有那雾气遮掩的守护者，要看就给人看清楚啊，拿个雾气遮住是怎么回事？和那异树是一伙的吗？坑害兽类分食的吗？
想及深处，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特别是那令人记忆尤为深刻的头痛……如果将来自己真的要遭受那种痛苦，真不如拿块石头把脑子砸烂算了，那绝对是可以让人精神崩溃的痛苦……
好在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次吸收完玄墨怨之后，他的下一次病症发作，和病程长度，都会延缓很长一段时间，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理他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垃圾桶，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可以装进去……
嗯？‘垃圾桶’是个甚？
不行……脑子越来越乱了……
还有第三个梦——因为第二梦的痛苦过于强烈，他第三个梦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只是隐隐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那具玄尸，或者干脆就是以身取代感受了一番那玄尸最深刻的记忆……这显然是吸收玄墨怨的一些后遗症，那玄尸的某些痕迹在他身上留了下来。
虽然内心深处有种感觉，那第三梦好像梦到了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此时太虚弱了，而且一去回忆，脑海里第二梦的那种痛苦便会铺天盖地涌来，所以还是算了先就这样吧……
怀着这样的侥幸，林逸寒用恢复知觉的手推开嘴边的花豹坐了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气体中隐隐有墨色……
嗯？
灰犬的身躯骤然僵住，瞪大了狗眼看着他，他也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试探性地又吐了口气。
墨色如烟，在气与汽中隐隐缭绕，若有若无。
一人一犬面面相觑。
林逸寒面色古怪，看了看花豹尸身，朝天空打了一拳，拳头上隐隐有黑气飘出……
花豹小腹位置，骤然出现了一个拳印。
他又转头望了望四周，看见远处一个土拨鼠正站在自己的洞口，双手捧着一个什么东西啃着，一边朝他的方向好奇地看着。
林逸寒的双眼突然赤红起来，犹如热喘发作一般，然后褪去，远处，那土拨鼠漆黑的眼眸，却隐隐带上些许赤色……它突然焦躁地抛下手里啃噬的东西，连打了两个喷嚏，肚皮一翻、两腿一蹬，抽搐几下便倒地了。
林逸寒脑袋骤然一昏，刚恢复的些许精神又差点消耗干净，他竭力保持着清醒，心中骇然，摆出盘坐的姿势，运气內视。
只见气海丹田之间，周天经脉之中，微白带黄的浩然气如奔腾江河，已彻底根据《三江太合功》的行气特点，气行如水，那水中却带着丝丝黑气，如镶嵌其中的一根墨色缎带……
变化更显著的是，原本只在任督两脉主躯干运行的浩然气，已经带着汹涌之势冲过双手双脚三阴三阳玄关，那黑色缎带似带给浩然气一股锐利的意味，在四肢经脉中横冲直撞，开疆拓土。
我突破周天中境了？！
林逸寒退出內视，瞠目结舌。